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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断章 ...

  •   〈引〉

      雨声沥沥的响着,青蓝色的天幕,乌云并不浓厚。幽幽的风声穿过草野,淡薄着草色远远糊作一团萋碧,黯沉又冷清。

      空旷中,一柄黑色大纸伞慢慢撑开一朵伞花,在雨下缓缓行将着。

      夜,在风声里氤氲交织起一阵奇异冷香。

      又渐渐淡了。

      遥遥里,模糊着那柄黑漆大纸伞下罩着一抹浅白。缟袂绡裳。迢迢迤俪。人如冷香。腰际环佩轻震,是夜只闻玲珑作声。

      那身影踩碎一地萋碧,血色便自脚下一路蔓延开。血色的脚印子,愈来愈淡,下摆殷殷的血色也已如水墨勾痕,伴着唇线微挑,醴如水色胭脂,柔丽,清明,明艳不可方物。

      冷香盖着腥味。身形渐行渐远。

      不远处,火光正冲天,烧着半个夜空。

      雨仍旧淅淅下着,如青色细密的针脚线。火光亦仍冉冉的烧着,如日出前婉曲流转的潋滟烟光。

      静。

      没有人声,没有犬吠。静静的,任凭火声肆虐,但闻雨声淅沥。

      一阵风过,冷香消处,草色弥漫蜿蜒间,那残存的,淡漠的血腥气,也就这么凭自的,散去了。

      <起>

      朱雀镇上有一条朱雀街,朱雀街蜿蜒向南有一个小小的孤僻村落,名唤朱雀村。朱雀村的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此之外还以植花过活。那花有着大大的花盘,层层叠叠的花瓣,颜色像血一样的鲜醴,没有香气,乍一眼下却能让人心鼓动摇。枝呈紫色,花叶难分,格外的娇娆。村人给它取了名字,唤作朱雀胆。

      每隔四个月,正值朱雀胆的花期,村人都会着人把花源源送入朱雀镇上的朱雀街,一间名为“临月”的胭脂坊。那是镇上最大最全的香料铺子,用客似云来形容也并不过分。

      “临月”的主人是个神秘人,是男是女皆语焉不详,因为并没有人见到过。胭脂铺子里常年坐着的是一个女子,正是年方潋滟的双十年纪,人却显得很沉稳缄默,常年执笔在一本蓝皮书上慢慢的写着什么。铺子里常年燃一阙醺香,女子托腮坐着,有生意时便对着客人笑一笑,不紧不慢的将货取来,更多时候则是微微抱歉的话音:“对不起,已经卖完了。”

      不卑不亢的态度,生意却做的行云流水,潇洒恣意,多少人在背后都艳羡的红了眼。

      乔战掀起坊纱之时,正是那灯影半昏,月色半明之时。青石板路上的影子被风灯吹得很长。醺炉半醉,室漏残香,女子恰抬头看到他,秋水潭眸里无一丝疲惫,微微将唇角弯上去笑了一笑。“我等你很久了。”

      乔战因为这句话心旌一荡。却见那身影起了,转身自身后的大锁柜中取出一方雪色膏盒,摊在他的面前,笑微微的表情。“打开看看。”

      膏盒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乔战略抬头就看到她偏首兴致微微的表情,抿一抿唇低头将盒盖打开。

      珍珠粉状,细腻雪白中浅浅一抹浅粉,桃蜜色,蒸云霞蔚,如香腮上那一抹俏丽的红晕。又有幽幽暗香,似有若无,萦绕鼻尖,撩人心魄。

      女子巧笑吟吟。“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它的名字便唤做相思血。”

      乔战一震,细细将那胭脂看了,雪白底色膏子里一抹红晕渲染了,倒也极其贴切。一面小心纳入怀里。道。“多谢。”

      女子笑起来。声音愉悦如风铃款款。又径自在桌前坐下,执起笔,对着那本蓝皮书。头抬也不抬。“案子顺利么?”

      乔战也自在在一旁的矮案上落座,伸手拢一拢蹙起的眉心,摇头不语。

      室内默了半刻,只闻灯花呲啦声。月光润润的铺满一地,遇着灯花,互相交融了。夜的气息弥散着,伴着微凉的青草气。

      乔战不觉抬头去看女子,橘色灯光昏昏拢着的侧面,线条分外柔和,眼神却格外认真,红唇湿润,不觉痴了。

      像是被炽热的视线感染,女子抬首瞥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似乎什么都没看见。轻轻笑道。“婚期是下个月十三?”

      乔战恍似自梦里惊醒了,垂下眸,淡淡的“嗯”了一声。半响又是无话。

      月慢慢从柳梢头爬上中天。女子长长吁出一口气,伸伸懒腰,将笔搁在一处,小心将墨痕吹干了,掩起卷来。

      乔战看着那孩子气自然的动作,唇边不觉露出一个淡淡笑意,眸色温柔起来。“我送你回去吧。”

      女子眯弯起瞳眸,遮不住眼中的晶亮。笑微微的偏头,理所当然的吐出一个“好”字。

      〈承〉

      乔战是个捕快。年方二十三,正是少年得意一展抱负之时。又适逢小登科,下个月就要迎娶从小定下娃娃亲的表妹,更该是春风得意。但,乔战却只觉得苦恼。

      是的,苦恼。

      乔战坐在桌前,就着微微烛光,睇着掌心里那盒半大的胭脂。心里浮起的全是女子的微笑,颔首,执笔时的认真表情。心下微微的甜蜜,又闷闷的苦涩。

      和慕篁影的相识,起源是一壶酒。那壶酒有一个姝色又荼糜的名字,唤作“醉梦”。

      四年一次的酒会,唯唯一潭的好酒。乔战因为公务拖延,赶到时酒会已将尽半。入目,两方八仙桌上置满海口大的空酒壶呈凌乱的倒着堆着,桌上摊着一个灰衣大汉已睡得烂醉如泥,他的一众兄弟如何推都推不醒。乔战将目光移向旁边,便触上了一双眸子。

      那是乔战见过的最有内容的眸子,晶莹,剔透,如一潭秋湖,盈盈默默间,似在静静的听你说话。

      女子面上染着微微红晕,眸光却仍熠熠,注视他半响,便愉快的将唇勾上去,一手执着大海碗,遥遥的对着乔战举了举。

      那是乔战第一次遇到可以直视他的女子。一念之间,脚步已经踏了出去。

      谁都没有想到这会是开始。

      乔战也没有想到。

      慕篁影在朱雀街尾开着一间胭脂铺子,地段并不顶好,生意却是如云似水。店内常燃着一味奇异的香,每当乔战在店子里待一会儿,就会觉得格外的宁静,仿佛那些烦恼的公务也散尽了。

      他以为他贪恋的是一刻半刻由香气带来的沉静。却没有想到过,这样的沉静,也许是人带给他的。

      但发现的时候,已经陷进去了。想后悔都找不到药吃。

      带着微微的试探心理,乔战央慕篁影为他的未婚妻制一盒胭脂,边在一旁细细的查看她的反映。但让乔战彻底失望的是,慕篁影毫不迟疑的应了,还很快的就将胭脂笑微微的递给了他。

      终是神女襄王,有心无梦。乔战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将胭脂纳入怀里,小心翼翼的收好。

      朱雀镇最近并不平静。半个月前,三十里外的周庄失火死了二十三个人。周庄上住着的是一户善户,员外姓周,十年前举家搬迁到此地。周员外为人乐善好施,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在朱雀街头派粮送衣,很得当地人的好评。可是一夜之间,这样的一个大好人却被活活烧死在家里。更奇异的是死的那夜天正下着不小的雨,可从现场的痕迹看,那火势仍是烧得极旺,而且,在那夜也并没有人听到任何的呼救声。周庄烧尽的第二天,方圆十里里都散着一股香气。幽暗晦涩的冷香,似蛇一样窜到人们内心里,生生打了个激灵。村人感叹:“是厉鬼来纳命了!”

      一时之间家家户户都供奉香烟,上朱雀寺磕首拜佛。朱雀镇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乔战垂眸细细审视着油包纸里一点点红色的粉末,捻一点用食指拇指一措,在指尖上滑腻作一小薄片的亮色红膜。乔战凑近了嗅,无香无味。乔战想了一想,又将桌上的罩灯启了,将粉末散在烛上,果不其然,火焰霎时窜得老高,香气一瞬间馥郁一室。

      乔战低下眸子,沉思着久久都没有抬起头来。

      <轉>

      慕篁影提着蔌玉斋的果饼慢慢向街角行去。

      天微微的明,小街仍很安静,出来摆摊的小贩格外的少。东街口卖正宗小笼包的邓大娘再也见不到了,顺带着连西角的糖葫芦串也很难吃到。家家户户能不出门即不出门。晨风一拂,拂来几许清冷。

      胭脂坊口处的风灯愈发的暗了,伴着半明半透的天光,衬着一路的青石板微微的湿意。坊纱内透一盏薄灯,星火点的亮度,忽明忽暗,曳曳的摇晃着。慕篁影怔了一下,旋即平静的将坊幕撩起,一袭白衣的乔战正坐在灯下,俯首细细看着什么。

      慕篁影将果饼放在小案上,走过去。“今天这么早?”

      乔战低“嗯”了一声,将书合上,正是那本蓝皮小册。“你书里记载的香料真是希奇少见。”

      慕篁影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这个月的灯会,”慕篁影顿了一下,轻声问道。“一起去好不好?”

      乔战微微点头,移目注视那将灭的烛火。装做没有看到,女子眸中微微湿润的月光。

      荒野溯风。冷月正圆。

      一年一度的俞泉会,百姓喜欢在屋门口悬一挂红灯笼。夜色初起的街道已经格外的冷清,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摊贩摆开饰物来卖,吆喝声都很低弱,外出的几人神色也是微微的惧怕不安。

      弱柳溪,慕篁影将一盏莲花灯逐水放了,合手礼身在溪畔拜了三拜。

      乔战在一旁看她,眸色复杂。“我从不知道原来你也信佛。”

      墓篁影起身,拂一拂衣袖,带笑的眸光撞进他的眼中。“我是一个女子,”话落手起,突是利落一击,乔战毫不设防的受了全力一掌,翻落地面,连撞上一旁的灌木,倏地吐出一口血来,又闻她慢悠悠的声音继续道。“更是一个杀手。希望得人庇佑,自是信佛的。”

      夜风拂起女子宽大的素色袍摆,女子手里掬一把青丝,视线并没有投向他,反是斜斜视着溪面。神色淡漠的。“乔战,你道我许了什么愿望?”又是一笑,如花绽的一瞬,姝色甜醴。

      她说。“我要忘掉你。”

      乔战的目光微微的冷,微微的锐,漠然对上漠然,两人都笑了,不过一是讽,一是嘲。

      慕篁影慢慢的走过去,乔战身上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任由那双手抚上他的面庞。一个吻,甜,微凉,如细雨丝般的落在唇上。

      “乔战,我喜欢你。”声音淡淡的没有欢喜,只是陈述的语调。“从见你的第一面起就喜欢了。”

      墓篁影将头靠在他肩窝上,一手攀着他,贴成一个类似亲昵的拥抱动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乔战的咽喉像是梗住了,没有说话,冷冷的视线也没有变柔。但她知道他在听。

      墓篁影轻轻叹息的。“你忘记了。在酒会的那一次相逢,我就知道你忘记了。”

      乔战的眸色一瞬翻涌。却听她将头埋入颈窝,淡淡的道。“给你讲个故事好么?”

      ……

      月隐在云层里,忽明忽暗,皎洁的银白色中带着微微的暗,像是泪斑。

      乔战静静的靠在树下,天渐渐的白了,亮了,高高的芦草遮着他的身形。直到浑身瘫软的药劲过去了,乔战还是觉得肩膀沉甸甸的。仿佛那个女子还将头全心信赖的靠在那里。

      手心里多出一本蓝皮小册,少的是颈侧一掬黑发。

      他听见她的声音总是冷冷的,淡淡的,没有悲伤,也没有欢喜。

      她说。“乔战,你知道千金楼么?千金买骨,笑看红尘。我就是那里面最最低微的杀手。”

      她说。“乔战,人是我杀的。我终于报了仇。你已经知道我用什么杀他的了,对么?没错,就是朱雀胆。”

      她说。“乔战。你不记得我了。不记得当年你从人贩子手里救出的小女孩。”

      她说。“乔战,你知道这世间上还有一种药么。蚀月散魄,不归断魂。我一回去就可以忘掉你。”

      她说。“乔战,我要你哪怕恨,也记得我。”

      她说。“乔战,你会成为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捕快。”

      她说。“乔战,给你讲个故事好么?”

      天快亮的时候,他看到女子伶俜的身形在宽大的袍子里显得格外的幼弱,夜风强劲的似乎可以吹倒她。但她没有倒下。就犹如乔战以为她会流泪,她却也没有流一般。

      她背着身看着弱柳溪很久很久,莲花灯早就漂流的没有踪迹。然后她转过身来,背光处看不清的表情。她说。“墓篁影早就死了。她现在的名字,叫照水。”

      那微微的天光下,碎着一地湿润脆弱的月光,渐渐褪色了。

      他听见她清晰的声音。“乔战,我们相见无期罢。”

      <合>

      大红的爆竹在草堆里轰隆一声炸开。小女孩从杂乱的稻草丛里似受惊的兔子般跳起来。

      “哎呀呀,这里发现了个小叫花子!四喜四喜快过来呀~~小叫花子!”

      “臭臭臭!!!疯婆娘疯婆娘羞羞羞!!!臭臭臭!羞羞羞!!~~”

      “咦,脏死了,打走她!这是我们的地盘!快走快走,不走就打死你!”

      她听到很多很多的声音,眸子瞪得大大的望着那些身着簇新布衣的男孩子,直到一块石子砸过来才反映着要逃。

      是过年了吗?

      她捂住头顶上的伤口,耳边是呼呼急响起的风声。光脚丫踩在地面上,偶然遇到石尖碎片,也没有疼痛的感觉。

      过年了呀。长长的街道冷清,灯盏从一家一户中透出来。食物的香气缭绕在空气里。

      她吞了吞口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快跑!这些人不喜欢她,还会打她。快跑快跑!

      破庙里一零星的光亮着,她在墙角边蜷缩着身体,留不住暖意。香香的味道从庙内飘出来。
      咕噜噜咕噜噜——胃阵阵叫嚣着抽搐着。她舔一舔干燥的唇,忍不住起身向那温暖走去。

      佛像前用树枝架着一只烤鸡,正面坐着一个邋遢肮脏的乞丐。那人的衣服褴褛,一脸络腮胡子,眼光却很亮。那样打量的眼光让她生出警觉,又悄悄退了两步。不料那人一把站起来,露出和善的笑容,过来拉住她。“小姑娘冷坏了吧。来来来,喝点酒吃点肉就暖和啦!今天是年三十呢,正好和叔叔凑和着一起过年吧!”

      那个“年”字弱弱打消心内的警觉,面前是烤得油滋滋正冒着热气的烤鸡。男人大方的将一块肉递到她的手上,看她犹豫了两秒钟后立即狼吞虎咽起来,唇角露出了得意的微微狞笑。

      饿饿饿——她只觉得饿坏了,这一刻眼里满当当的只放下了那块肉,久未沾物的胃收缩着振奋着,却没有感觉到一双手慢慢的抚上她的身子。

      直到男人恶狼状的将她扑倒在地上,吃了一半的肉被震开,她惊诧的瞠大双眸。“叔、叔叔……”

      男人一双手粗暴的摸上她青涩的身子,丑陋的嘴脸凑近她的,一边喃喃着:“你吃饱了吧,现在该喂老子了……”

      酒臭味混合着□□气息扑面而来,她剧烈的挣扎起来,抓破男人的脸,男人猛得扇了她一个嘴瓜子,震得头脑空空。

      昏乱中,听见男人一边粗嘎的喘息,一边咬牙切齿的。“玩够了老子就卖了你这个小贱蹄子!”

      然后就再也听不到声音。

      直到身子觉得温暖,身上也没有疼痛,烤肉香味近在鼻尖。她睁了一下眸,又闭上。

      一双手拍她的面颊。“孩子,没有事了。”

      她将眼闭得紧紧的,感觉温热的肉香凑到唇边。“饿了吗?”她立时将嘴也抿得紧紧的。然后听到那人微微的轻笑声,悦耳的像挂在檐角的银铃。

      身子被拉起来,眼睛被半强迫却不疼痛的被撑开。她看到了一侧鲜醴的殷红色,和那个男人恶臭污浊的样子已经定格成为了一具尸体。

      她默默的看了半响,然后向面前的黑衣人跪下去。磕了三个头。

      那双手托起她。“孩子,你没有家么?”

      她摇头。

      那双手摸摸她的头发。“你的爹娘呢?”

      她默了片刻。才说。“被人杀死了。”

      “想要报仇么?”

      她想起了那个周姓叔叔祥和的笑脸,想起了他重重插入父亲身上的血色刀子。她看到一边摊倒的尸体,想到男人□□狞笑的脸。点了点头。

      “愿意和我走么?”黑衣人蹲下身来,她看到那人露出的一双眸子,清冷,却很真诚。

      于是她问。“你要让我做什么?”

      黑衣人又笑了。摸摸她的脸。“真是聪明的孩子。我要训练你杀人,你愿意么?”

      她想了想,手指着尸体,问。“杀人就是这个样子吗?”黑衣人点点头。

      “杀人会有饭吃?会有衣穿?会有温暖的火堆?”

      “有的,会有很好的饭菜,很漂亮的衣服,还有暖烘烘的被子。”黑衣人说。

      她点点头,将手放到黑衣人手里。“我和你走。”

      黑衣人笑了一笑。“不后悔吗?”

      她摇头。仰起脸问。“我们要去的地方在哪里?”

      黑衣人携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一手提着风灯走出寺庙。

      长街上的灯火连成一串,夜,很厚实很宁静,人人都在守岁过冬,享受温暖。她听见上方传来黑衣人淡淡的嗓音。

      “孩子,知道‘千金买骨,笑看红尘’吗?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叫作千金楼。”嗓音顿了一下。“那儿,是我们的家。”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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