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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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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淮城夜里下起了朦朦胧胧的雨,风轻柔地托起雨,空气中夹着泥土和不知名的花香,柔柔的馨甜中透着凉意。
姬野坐在屋顶上,身体完全被夜色包围,这样黑的夜反而让他觉得静谧温柔,他闭着眼微微抬头。雨细细的落在眉间、心上……
雨太小了,几乎就是雾了,这样的雨对于姬野来说不算雨,他只穿着里衣,露出刚硬的轮廓,健硕的肌肉,他微微抬头闭着眼睛,烟雨让他锋利的眉宇柔和了不少。
“野儿……”
几乎是从记忆深处传来的声音,姬野睁开眼,他垂下头抱着虎牙,受伤的手轻轻摸过虎牙。
这样的雨总有似曾相识的味道,那空气里的甜腻,姬野知道那是隔壁的院子里的桃花传来的。
姬野没有睡,他刚才做了一个梦,很奇怪,梦里有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少年,坐在金灿灿的房子里,并不开心。他恨恨的看着姬野,挥手便是一鞭子甩过来,但鞭子没达到到姬野前,画面一转,就被一个小女孩抓住了。
可惜梦里女孩的脸是模糊的。
“姬野哥哥”微弱的声音响起。
姬野一愣,他的视线越过墙准确的到达对面那个窗户,窗帘被女孩拉开,女孩的眼睛似乎有泪光。
白玖珞看着他。男孩几乎完全隐在黑夜里,他不同寻常的眼睛,让所有人畏惧,但没有人知道在至黑的夜里,他的眼睛有多亮。
“你怎么了?”姬野的声音粗粝,变声期让他恼怒,他忍不住想要放柔声音。
“你怎么还没睡?”白玖珞没有回答,反而问他。
“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
白玖珞忍不住握紧手里的情报,就在刚才,天启城里传来三年前从南淮找回的“贵主”被人刺杀,当场身亡,做这件事的是天罗。九州大陆上顶级的杀手组织,他们一手缔造了多起改变天下命运的刺杀。
记忆里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仿佛就在昨天还在自己眼前说笑。在白玖珞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是林泽一手将她拉进这个世界。白玖珞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林泽堵了她的马车,强行要见深居简出的“白小姐”看看她是不是因为长得丑,才不出门见人的。
少年拉开车帘一愣,还没来得及展开一个羞涩的笑容就被白玖珞抓住机会一棍子敲昏了,让赶来的下人把林泽绑去交给官府。
这等纨绔子弟怎么可能是林老爷的儿子,必是有人冒充。
这是白玖珞原话。
林泽作为清荷镇的地头蛇,记忆里却总是被自己欺负着。突然才发现,原来他们之间发生过那么多事。人们总说很多人很多事是失去时,才知道珍惜,才知道那个人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林泽不顾长公主的劝阻要给白清舟立碑和排位,并且一直派人探查白玖珞的下落。
对于林泽白玖珞是有愧的。白清舟算计了长公主,在得知林泽是长公主的孩子后,他在自己伪造的遗书上写了林泽的名字。因为白清舟当年带走白鹿颜的妃子澜妃,白玖珞的年龄又十分微妙,无数的人猜测澜妃生下的是喜帝的骨肉。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白玖珞将会是唯一的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即使她的母亲犯了天大的罪。哪怕有一丝可能也有人将这件事做出十分的可能。所以皇室一直在寻找白清舟,三年前终于找到,白清舟则借此机会留下遗书后自焚,并让息衍带走白玖珞。他在遗书里写着林泽才是澜妃的孩子,白玖珞是他找来掩人耳目的孤儿。这一份遗书正中长公主下怀,只要林泽长大,现在的皇帝一死,她将可以名正言顺地扶持自己的骨肉上位。
林泽不知道的是如果他派的人找到白玖珞,白玖珞不会如他所愿的带到他的面前,而是被长公主先杀死。此次只因听说了一个疑似白玖珞的人被找到,林泽便亲子去寻,于是在路上被天罗杀死。
“你哭了。”姬野几乎手足无措,“你怎么了?”
“有一个对我很好的朋友离开了。”白玖珞的手摸着窗户,只觉得一片冰凉。“他是因为我离开的。”
“他不会回来了吗?”
“不会,永远都不会了。”
“他死了。”
“嗯。”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姬野站起来。少年身量已经很高了,他手脚灵活从屋顶上窜下去,然后过了一会再出现的时候,白酒路看见他盘腿而坐,在膝盖上放了一个鼓。
鼓声轻轻响起,节奏古老而仓惶,像是思念也像是依依不舍的告别,最后全部归于絮絮低语般的安慰。
白玖珞想起书里写姬野擅长鼓乐,她不知道原来鼓……可以这么温柔。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因为,你弹琴给我听。”姬野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所以你去偷学?然后还把手弄伤了。”白玖珞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我没有偷。”姬野泯紧唇,抬起头,仿佛愤怒的野兽。“是他们说的,如果在半旬内学会,就不收钱。但是,我会了,他们却要上门告诉我父亲。”
“对不起。”白玖珞垂目。
姬野看着再次失落的白玖珞,心里漫出懊悔来,“我……我只想你不要难过,你是我的……朋友吗?”
“但是我不想做你的朋友。”白玖珞看见少年僵硬的表情几乎转身就要走,不由一慌“姬野哥哥!等等——我希望你做我的哥哥啊!”
该死,就不应该开玩笑。
“哥哥?”姬野的身体僵在原地,“我是……庶子,大家都说我是小妾的孩子。你……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因为我喜欢你,因为……”
我不想再让身边的人离开我了。
姬野张了张嘴,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你喜欢我。”
白玖珞并不觉得有什么,看见姬野开心的样子,她似乎也感到一丝宽慰,她告诉他“我喜欢姬野哥哥。”
喜欢你,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没有放弃我。
喜欢你,不服强权,倔强到底。
喜欢你,孤独而强大,却有着最温柔不过的心。
多年后燮羽烈王对于孩子们到底父皇还是母后先主动的问题,他一直坚持是白玖珞先告白的理由就是某夜白玖珞说了这句喜欢。
彼时白玖珞和项太傅一同行而来,听见此番“狂言”,回头看见太傅的清风朗月一笑。
当夜燮羽烈王便写下记录他与白玖珞故事的传记,这一本狗粮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流芳百世,却让他们成为九州历史上最令人艳羡的存在。
息衍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神色凝重,他直奔白玖珞的住地,然而刚到就听见了这一番对话。
惊吓总是不期而至。
白玖珞因为林泽之死而刺激出来的“告白”,一种她一想不到的方式被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又是这小子,珞珞一定是被他带坏了的。叔叔,看我好好教训他!”息辕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被息衍直接拦下了,“你如果不怕珞珞的报复就去吧。”
“不会吧?”息辕不甚在意,“珞珞和他才认识多久。”
“可能比你想得久。”息辕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烟斗,他俊逸的眉宇总是流泻出属于世家公子的意味,“如果我没猜错,她离开将军府的原因就是他。你可还记得,国主的宴会上那些从天启来的有才之士,本来没有这一事的,然而良妃却突然提议,国主也允了。那些人中就有姬谦正,珞珞现在的邻居。还有这几日南淮城里大大小小的混混都被人收拾了一顿,不乏那些世家公子,恰巧的是那些人都是这一片闹事的人。这还是查得出的几起……”
“叔叔。”息辕有些无奈,他皱着眉呐呐的说“我不明白,你也很喜欢珞珞,但为什么总感觉你在防备着什么。”
息衍笑了笑,然而笑意未达眼底,他放下腰间的烟斗,摸了摸空落落的烟草袋“我们走吧,她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叔叔,你去哪?这不是回去的方向。”
“你回去,我有要事需办。”
城外·酒馆
女人的影子从窗户上消失后,这里只剩下一片死寂。本应推杯换盏的酒馆,笼罩在一片死寂中。没有关上的窗户,被雾雨灌入,落在一片黑暗中。
街上有一打更的人,穿着雨衣的他拢拢袖子,正要敲打罗盘,却闻见一阵恶臭血腥,他定睛一看,只见酒馆紧闭的门内渗出黑色的液体。
“碰——”门突然从门框上落下,整齐的被切成几块,原来它一直是被卡住的。
“血——杀人了!”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跳起来,一边高呼一边敲锣。
黑影落入院中的时候,突然停下,她斜看一眼,沉声道。
“出来!”
然而庭院里依然静悄悄的,无声无息。
女人没有犹豫,反手便将射出几枚暗器的同时快速的抽剑前移。院中假山后闪过一道人影抽剑挥开,弯腰躲开女人的剑,顺势将左掌的匕首刺出,女人旋转身子躲开,抓住机会一脚踢在他心窝上。
“啊!”人影还未完全叫出声,女人认出了声音,立刻停下然而却晚了,男孩努力稳住身形但还是坐倒在地上。
女人上前去扶他,却被男孩挥开。
“隐儿,你怎么样了,快让我看看。”
“滚!叫我幽隐。”男孩扯下面巾正是幽隐,他幽深冰冷的眼睛盯着苏舜卿“你去哪里了?”
“我不能告诉你。”女人皱眉面露隐忍。
“罢了,你去哪里也和我没有关系。”男孩从不掩饰他的厌恶,他站起来,挺直了身躯倔强的独自离开,“不要以为你养了我就把自己当作我的母亲。”
女人望见他离开时不自然的走路姿势,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她走入自己的屋子里点上灯,将沾了血迹的衣服换下,从梳妆台的暗箱里拿出伤药,却没有停下动作……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静静的躺着一枚指环,摩梭着指环,女人眼神复杂。
良久,女人起身,焚毁了衣服后清理残渣,拿着药敲了敲少年的门,意料中没有人回应,她留下药,独自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