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月今望》芊戴

26、茉莉蜜

　　某个春日里，钟姝文在宿舍看书时，靖珊忽听她咯咯娇笑，便问何事那么好笑。姝文指着《围城》说：“小时候，我听说钱钟书先生的大名，感觉跟我的名字很像，就去拜读他的著作。那时觉得好玩，还在本子上抄录了不少妙语警句。你来看，这段就写得很精辟吧？”
　　靖珊凑近一瞧：“男人肯买糖、衣料、化妆品送给女人，而对于书只肯借给她，不买了送给她，女人也不要他送。这是什么道理？借了要还的，一借一还，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借口，而且不着痕迹，这也是男女恋爱的必然步骤的初步，借书，问题就大了。”
　　在e时代，虽然这种被打上时光烙印的浪漫事件已世所罕有，但靖珊顿觉脸上发烧。姝文不知她所思所想，又继续道：“现在像你我这样读纸书的人越来越少了，哪里还会有这种事呢。你说对不？”
　　靖珊胡乱搪塞几句，主动转换了话题：“你最近好像有功夫看闲书了？院里勤工俭学的工作忙不忙？”
　　“老师派的活不多，主要是整理档案，大部分时间都在档案室自习。我发现，那里做自习室倒是不错，没什么干扰，比真正的自习室强多了。自习室里总有情侣勾肩搭背，缠绵悱恻，也不注意点影响。”姝文无奈地摇摇头。
　　“那就好。对了，你上学期有系主任林冬老师的课吧？他给分到底怎么样？”
　　想起“春夏秋冬”的典故，她俩会意地一笑。这学期，靖珊跟姝文都有林冬的《跨文化交流》。
　　“我倒要先问问，你们欧阳打分如何？”姝文偏头看她。
　　“欧阳？”靖珊回想了一下，“哦，你是说欧阳夏波老师。我不了解别人的情况，从我的分数来看，他打分也还公正，不像随便给低分的人。”她措辞谦虚，教务处网站的成绩单上显示，欧阳给她的分数是95，那门课考全班第一。她自然也就无法由此推断整体情况。
　　姝文答道：“要说林冬么，他是个特别的人。”
　　“特别？”靖珊来了兴致。
　　“他给分确实不高。以我为例，学得还算认真，得了82，看着的确不高，排名已是第五。可想而知，其他人得分更低。所以说，他是个相对公平论者：绝对值不高，但相对排名还OK啦。”
　　“看来他要求很严，”靖珊点点头，“我也得小心啦。怪不得你每次上课都坐在第一排，是想提高印象分吧？”
　　“对呀，总要刷一刷好感度嘛。”姝文莞尔一笑，“你现在上课怎么不坐第一排了？”
　　靖珊想起林戴礼老师上课时比较潇洒随意，偶尔坐在第一排课桌上。她心中暗笑，表面却很淡定。“哦，我最近眼睛没那么疲劳，看东西也清楚些，所以就往后坐啦。”
　　她说的倒有一半是真。她坚持早中晚各做一次眼保健操，正如姝文的跑步习惯那样雷打不动。有一次熄灯后，殷晴在床上苦练仰卧起坐，做完200个以后娇喘了一阵。
　　靖珊存心打趣她：“晴儿，你可不如我了。你也做操，我也做操，怎么我就不喘呢？”
　　殷晴奇道：“你做操了？我怎么完全没发觉啊？”
　　“因为是眼保健操嘛！哈哈！”
　　殷晴差点儿从斜对面的1号床飞扑到4号铺，好好咯吱她一番。

　　姝文去浴室洗澡了。靖珊听到她桌上手机在振，似乎是来电。振了一会儿，没动静了。几分钟后又开始振。突然“啪”的一声，靠近桌边的手机掉落在地，仍兀自嗞嗞直响。
　　靖珊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谁竟会如此执着呢。她拾起手机，正欲放回姝文桌上，恰瞥见显示的来电联系人只有一个字——林。
　　好亲昵的缩写啊！靖珊愣住了。不知为何，她最先想到了林戴礼老师。仔细回忆之下，她又摇摇头。不对，她常与林老师约时间请教问题，可这个号码她不熟悉，应该不是他。
　　难道是林冬老师？矮油，她抚了一下额头，我是脑子进水了吗？天底下姓林或是名字叫林的，难道就只有老师？大概是因为刚和姝文聊起老师，于是不自觉地朝这个方向去联想。
　　她又一转念：单用“林”字，可见姝文与此人关系亲密，非比寻常。她的侦探头脑不禁开动起来，难道是姝文交了男朋友？怎么从未听她提起？要不要问问她？不行。她会知道我看了她手机，虽不是存心偷看，毕竟算不得光明磊落。
　　靖珊坐于桌前踌躇时，姝文推门回来了。她漫不经心地说：“刚才，你手机振了好久。”
　　姝文随口应着，拿起手机查看。“哎？”
　　“怎么了？”靖珊问。
　　“没什么，那个……我出去回个电话。”
　　她心事重重地走出去，不知躲到哪个角落打完电话，回来时仍表情凝重。靖珊不便多问，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玩笑，逗她开心。

　　那周在林冬的课上，姝文照例坐第一排，靖珊在第三排，旁边挨着姚澍，后面是“甜姐”田奕昕，她身旁居然是被抓来旁听的刘炫。靖珊和舒然因戏剧课分组的事发生龃龉，他很知趣地坐在靠墙的位置，没有来找她。
　　林冬提着公文包走上讲台，把手里的一瓶茉莉蜜茶置于桌上。课前，他拧开瓶盖，呷了口茶，忽见瓶盖内侧赫然印着“恭喜！再换一瓶！”原来是中奖了。他抬眼一看，恰好瞧见坐在前排的姝文，走过去把瓶盖往她桌上一放。“回头拿去换吧。”
　　姝文没伸手去碰那个瓶盖，田奕昕却小声嘀咕上了：“哎呦喂，看来坐第一排的还有小灶呐！哈哈！”
　　姚澍扭头说：“他好像蛮喜欢茉莉蜜茶，我记得每节课必喝。”
　　“不如，我们就叫他‘茉莉蜜’吧。”田奕昕捂着嘴，差点笑出声。
　　陪听的刘炫斜了她一眼，两片薄唇稍微动了动，却没有吭声。
　　甜姐往前探身，拍拍靖珊的肩。“哎，你觉得‘茉莉蜜’帅不帅？”
　　靖珊满脸的黑线。甜姐你这是成心惹事的节奏么？刘炫可就在旁边呢。她头一次仔细端详林冬：眉清目秀，温文尔雅，与林戴礼的气宇轩昂、俊逸豪放不尽相同。
　　靖珊只摇头说看不出来。刘炫神气地晃了晃二郎腿，显得颇为得意，至少他在别人心中没被林冬给比下去。
　　想到林戴礼老师，靖珊又顺带记起，最近写给他的电邮尚未收到回复。关于戏剧班分组的提议，不知他究竟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