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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置死后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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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呀。”
叶风庭身影落在高处檐上,深蓝的长发披下,藏青深衣与苋红长褙相得益彰,更显气质儒雅端庄。他手扶黑剑一柄,神态淡然地望向泠旧。“泠将军这番真是让叶某刮目相看了。”
“叶楼主。”泠旧细眉微蹙,“你一定要亲自入局吗?”
“呵。”叶风庭一声轻笑,“江月楼可是官军客卿,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泠姐姐,本少可以保你安全。”砚零溪斜眼一笑,“有本少作人质,官军岂敢动你。”
泠旧的表情阴晴不定,“唐军立刻停止进攻,否则十一少性命难保。”
“泠将军。”叶风庭奉手作揖,挂着一抹谦和的淡笑,“倘若我军撤离,十一少能活?”
“当然不能。”砚零溪乐呵笑着,抢先说道。“那叶楼主希望我活,还是死呢?”
叶风庭笑了笑,“当然是死。”尽管他出言不惭,却是依旧文雅谦和之态。
“你!”成天涯转身紧盯叶风庭,眼里闪过怒焰。
叶风庭斜目扫过成天涯,朝他露出友好的笑意,随后说道:“泠将军,在此多费一分口舌,生还之机就减少三分。”
砚零溪边笑边叹气,“哈哈哈哈哈哈,哎,口口声声生还,叶大楼主还真是不老实。”
局势越紧张,砚零溪似乎笑得就越开心。“叶楼主啊叶楼主。如今绛州,东南失陷,西南西北被围,仅剩东北一条出路。泠姐姐一定认为东北看似平静,其实暗藏伏兵,故不敢走。那你让人家从哪生还呢?”
叶风庭手执黑剑背于身后,浅笑着:“虚虚实实。墨兵部一共八百人,在西南西北方向怎么可能连营数千。十一少,就算你动用周围民壮,以营代人,然而这疑兵围城之计,仍是太假。”
砚零溪手握扇柄戳了戳自己下巴,“那叶楼主倒是说说,本少为何要这么假?”
叶风庭闲心逸致地开始在檐上漫步,悠悠道:“围师必阙。我们先假设一个对手吧。”
“别假设了,就说是她吧。”砚零溪扇骨指了指身边的泠旧。
叶风庭随和一笑,“也好。你故意让泠旧迅速识破你的疑兵计,并认为你在东北阙口埋伏重兵,故加强阙口防守。同时你将身边的宁静远、李青舟、成天涯派出,明示自己指挥大营空虚。你的空营在东南,泠旧认定东南不需重防,因此会调走最多的战力来防御阙口以及镇压夜袭带来的骚乱。”
“说的真不错,叶楼主你也有如此有趣的时候嘛。”砚零溪手中扇骨拍打着掌心,“你看,这局我给你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是不是该感谢感谢我?”
“叶某这不是已经表达了吗。”叶风庭慢悠悠地走到泠旧砚零溪所站位置之上的檐角。“为了让十一少名垂青史,故赠你一个称号:舍身入敌营,以身殉国;名垂绛州役,不世之功。”
“哎呀。难道本少舍身入营就为了这种假名头?”砚零溪抬头仰视着他,几分诡笑几分试探。
叶风庭同样微微低头俯看了他,二人看入对方眼底里的一瞬间,却是同时发笑,“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听得让人心烦意乱。”泠旧似乎有些恼怒,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在反复思考。
“哈哈哈,十一少真是让叶某刮目相看了。”笑过之后,叶风庭举起黑剑,“泠将军,乱是好事。不要犹豫,赶快杀了十一少。”
随后,叶风庭右手拔剑出鞘,剑端指向砚零溪,“叶某帮你也行。”
“叶楼主真是诡计多端。”砚零溪张开折扇,扇面掩其半边颜。
“十一少彼此彼此。”叶风庭掂了掂手里的剑把,笑得极似坦诚。
泠旧深吸一口气,“传我之令,西南、西北、东北守军同时向外突围,三十里之外幽蝶岭集合。城内守军按照原计划,与本将军从东北撤离。”随后,她冷冷地扫了砚零溪一眼,“把砚十一少带走。”
“叶某说了,要杀了他。”叶风庭语罢,黑剑一抬,剑气瞬间聚拢。
“十胜剑,其二,顺天下。”
流窜的灰色剑气迅速化成三把气刃,叶风庭从檐上跃起,剑尖回旋,垂向地面,目标只有砚零溪一人。
砚零溪笑意不减,身旁骆行却是率先拔地而起。双刀猛斩,划出一道黑十字。
“轰!”双方一招战成平,叶风庭顺势回翻,脚踏檐上青瓦,淡然心平地按剑而立。
泠旧下意识看了一眼半空中的战局,但只觉周围气流异动,无数银光如千丝万针闪过,而后才听得成天涯一句“骤雨无声。”
再看自己身边,那灰袍少年已不知所踪。
“砰砰哐哐……”泠旧身边十多名突厥士兵发出数声惨叫,手臂鲜血喷涌而出,握着的弯刀尽数脱手落地,似是被成天涯方才一击挑断了手筋。
叶风庭对面的檐角落下两道身影,一黑一灰正是成天涯与砚零溪,“嘭!”那双乌金铁履踏碎数片瓦砾。
砚零溪坐在成天涯宽大的肩膀上,摆摆手中折扇笑道:“看不出来叶楼主是刀子嘴豆腐心呀。”
叶风庭和气淡笑,“成兄这招倒是从未见过,十步之内,无影无形更无声,却凌厉凶狠。不愧名为骤雨无声。”
“撤。”自知已无筹码,泠旧毫不犹豫。窈窕的红色香影迅速远去,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哎,叶某早就劝你杀了他。”叶风庭望着泠旧的背影,收剑归鞘,无奈叹道。
“哎,宁兄你看,这十一少太不懂关心他人。”忽然,李青舟那慵懒的冷嘲响起,只见他扶着宁静远缓缓从街那头走来。“高个子受了伤,你还忍心坐他肩膀上。宁兄,还是在下对你好,是不是?”
宁静远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只见那根黑箭依旧插在他肩上,那飞刀依旧戳在其掌心,血倒是止住了。
“静远兄,你受伤了。”砚零溪有些吃惊,连忙从成天涯身上跳下来,脚踩在屋檐边缘的时候却迟疑了。
站在对面的叶风庭颇有兴致地笑着瞄了过去。
“怎么,你还恐高?快下去。”成天涯冷看着他的背影,抬起左掌一拍,砚零溪顿时踉跄两步,直朝大街地面摔去,“喂!你!”砚零溪一急,虽说屋檐不过一丈多高,但这么掉下去恐怕也会摔个骨折。
成天涯上前一步,“嗒。”提着砚零溪背后的帽兜把他拎了起来,随后乌铁履一跨,二人同时平稳落地。
“虽不致命,但也不轻。”砚零溪仔细审视之后说。成天涯看了他一眼,转身欲离去。
“天涯,你去哪?”砚零溪问。
“去找马。”成天涯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瓶子,边走边扔给砚零溪。“伤药。”
“你干嘛?”李青舟见砚零溪凑过来,睨了他一眼。
“给他疗伤啊,你会么?”砚零溪收起折扇塞入怀里,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不会。但没有在下扶着,他早就走不动路了。”李青舟显得理直气壮。
“行,那你把他扶进屋,就那里吧。”砚零溪指了指旁边一处开着门的酒楼,应该是先前遭遇突厥洗劫,导致空无一人。
“别听他胡说,我好得很、走得动。”宁静远无奈。
“行行行,那你自己走。”李青舟松开手,眼神在看向叶风庭的时候忽然一变。
砚零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静远兄,慢点。”两人一同走入了那空酒楼。
“青舟兄有话要说?”叶风庭跳下屋檐,苍蓝色长靴缓步在青石之地,笑得很是随和。
“在下不争江月楼主之位。”李青舟也上前几步,云淡飘渺的目光与对方那儒雅随和的眼神相映。
“我知道。”叶风庭淡淡回答。
“在下已加入云玄门。”李青舟继续走,继续说。
“我知道。”叶风庭回答不变。
“那,有什么你不知道的?”李青舟停下脚步,二者之间的距离已经足以看清他眼角的泪痣。
“有件事,叶某倒是一直有所疑问。”叶风庭却是没有停顿,径直走到与其并排之处,微微侧过脸,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李青舟那云淡风轻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黯淡,即使如今在黑夜之中,映着月光也足以看到这一刻他惨白的脸色。
叶风庭倒是笑容未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之后,只听李青舟垂眉一叹,“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有啊。”叶风庭眸光流转,指间拨转黑剑,反手背于身后,幽幽道:“叶某十年前曾与杜陵北楼主的……”
“在下不听。”李青舟却是冷冷打断,转身走向那废弃的酒楼。
“哦?”叶风庭眉间一动,随即歉笑着,“青舟兄弟莫动气,以后叶某绝口不提此事了。”
李青舟恢复了清风霁月般的神情,话语淡淡,“随便你了。”步伐不断,神色不改。
叶风庭望着李青舟的背影,“青舟兄这般云淡风轻,真是让叶某刮目相看。”
这所酒楼内部狼藉一片,到处是碎裂的碗罐瓶碟,好不容易找到一张长凳。
“先处理肩伤。”砚零溪说完,挽起灰袍大袖,露出小臂上那火焰印记。右掌摊开,一把短刀赫然在手。
“没想到你医术了得。”宁静远虽受疼痛,但仍夸赞道。
“哎,也就这样而已。”李青舟一边走来,一边用慵懒的语气说着闲话,看起来不太服气。
“确实只有这样而已。”砚零溪处理伤口的时候显得比较肃沉,一改其喜欢玩笑的神态,“我只会处理外伤。”
“为什么?”宁静远看着砚零溪仔细地将他肩部的伤口抹好药、扎上绷带,动作娴熟而迅速。
“因为以前天涯还没有这么强,但他性格使然,总是四处受伤。”砚零溪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是苦笑,也有些其他意味。
“零溪。”宁静远看着他的表情,忽然说,“这一局,是否不太顺利。”
砚零溪打好绷带最后一个结,稍微顿了一会,随后简单应道:“输赢参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