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道姑朋友》一箱牛奶

12、高考

　　只有游江碧一直都知道沈金河喜欢高盏。
　　“你平时偷看他那眼神，他一笑你笑得比他还傻逼的样子，他再捉弄你你还是很开心，我每天都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我怎么会不知道？”
　　“那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夕阳下，少女推着单车并排走着，眼神有些落寞。
　　游江碧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道：“那他……为什么要喜欢你？”
　　沈金河叹了一口气。
　　他给我剥过板栗，给我绑过松掉的手链，低下头认真的样子温柔得要死。帮我骂过别人，还说我只能被他骂。给我抄过作业，会无意识地凑在我的身边，会靠在我的胳膊上睡觉……可是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她有些落寞又有些羞涩地将这些往事细数出来，游江碧听着微微有些心疼，她舔了舔舌头，问沈金河：“也许，他可以对每一个人都这样呢？”
　　沈金河霎时看向她。
　　“别那样看我，”游江碧一副“我服了你”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说，像他那样，各方面都挺优秀的男孩子，也挺花心的。”
　　沈金河垂下头，丧气道：“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他。”不等游江碧作答，她自己又飞快补了一句：“我也觉得我配不上他。”
　　我又没有人家好看，没人家有气质，没人家高也没人家瘦，没人家成绩好，也没人家多才多艺，家世也不如人家……
　　游江碧有些恨铁不成钢地低喊：“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外在的因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
　　空气中沉默了两秒，传来少女有些无力的声音：“嗯，是我一厢情愿了。”
　　但是一厢情愿，情愿了五年。
　　文理分班之后，沈金河和高盏的关系也渐渐疏远起来。一开始在路上遇见，他还会坏笑地揉她脑袋，喊上一声“同桌儿”，仿佛那些春花秋月，都与他无关。后来渐渐地，因为她从来的不主动，他也只是远远地笑一笑，打个招呼就转眼。
　　她不常碰见他了，却总能听到关于他的事情。
　　温凝选理，听说还跟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两人分手过一次，只不过好像很短暂，她刚知道他分手，隔天又知道他们复合了。
　　高二之后的生活那么忙，他还沉溺于感情之中，沈金河有时会为他担心，他这样，还能不能好好学习呢？
　　但其实，该担心的人还是她自己。人家即使谈了恋爱，分分合合，成绩还是一路高升，而她，苦苦地暗恋，明明什么感情也没发生，成绩却还是那样在中等徘徊。
　　沉溺的人，只是她自己罢了。
　　高考前几个月，高盏还是和温凝分手了。听朱宴说，高盏怕耽误两人的学习，所以才提的分手。
　　她有时候在走廊上碰到他，在停车场碰到他，他都不太爱笑了，眉宇之间有些淡淡的忧愁，行色匆匆的样子，多余的眼神也不会给她。
　　高考越来越近，周围的气氛也愈加地沉闷和压抑，沈金河的心情却一日日地平和，每晚晚自习离下课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就偷偷溜出去跑圈，整个人出很多汗，神清气爽地回来，咕噜噜地大口灌水，叉腰看着班上一个接一个收拾东西，神情有些麻木的同学，看着看着眼神就会飘忽起来，开始发愣，直到朱宴来门口喊她：“回家了。”
　　游江碧艺考考的很好，文化成绩如果考得好，中央音乐学院没得跑。
　　她自从艺考之后都没有回学校，在专门的补习机构里面上课，以前三人结伴回家变成了两人，没了游江碧，再加上近期朱宴的压力很大，两人平时的话其实不多。
　　小电驴在安静的夜里缓缓前行着，夜里江边的风很舒服，沈金河稍微眯眼享受了一下，问朱宴：“阿宴，最近怎么样？压力还大不大？”
　　“还好。数学总算提上去十分了。如果高考发挥正常的话，应该能去我想去的地方吧。”
　　“我相信你的。”
　　“你呢？”朱宴看了眼她，有些担心：“我看你好像不紧张的样子，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沈金河叹气，摇了摇头：“也就还一个星期了，我再紧张也于事无补了。能上个二本就行了，没什么追求了。”
　　朱宴没有再说话，她知道沈金河这几个月来的状态，时好时坏，基本上也定型了。最差是二本，运气好一点，说不定能蹭上个一本线，她只希望那一天，大家都被幸运女神眷顾着。
　　高考前几天放假，沈爸沈妈恨不得做尽一切来让女儿保持一个最好的状态，7岁的沈修雨虽然还是会吵着要跟姐姐玩，但爸爸妈妈经常哄她说，姐姐高考完了就可以带她去海边玩。所以五岁的沈修雨小朋友会在晚上吃完饭的时候跑到姐姐房门口挥手：“姐姐，我跟妈妈出去散步了哦，你一个人在家里要好好看书，考好大学哦。”
　　沈妈每天问她想吃什么菜，变着花样给她做，就是不让她吃太辣的和太凉的，沈爸几乎每天都走到她房门口，看她看一会书，又叮嘱她要适当的休息，不要太累，一切放轻松。
　　被全家人都这么宝贝着，沈金河有点想笑，也很感动。
　　想和高盏念同一所大学。
　　高考前夜，沈金河在日记本里写下这句话，端倪了一会儿，少女嘴角羞涩的笑容又慢慢消失。
　　肯定和他念不了同一所大学的……
　　笔尖在那行字上慢慢地划动着，少女撑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在下面写道：希望大家都心想事成。
　　2006/6/6
　　高考那日，爸爸早上起来，给她煮了面条，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却时不时会瞧眼她，明明嘴上说着加油打气的话，看起来却比她还要紧张的样子。
　　“爸爸送你去吧。”
　　“不要啦。路上堵车怎么办，我自己骑车去，你等会去上班吧。”
　　“那爸爸来接你？”
　　“我自己有车会回来啦，你不要这么担心我。”
　　“那你路上要小心啊，天气热，等下记得买一瓶水。”
　　“我知道了，”沈金河一边穿鞋一边回答：“而且学校门口也会有人送免费的水啦。”
　　沈金河一蹦一跳地下了楼，走在路上的时候下意思地抬头往回看，爸爸果然站在阳台上望着她，她冲爸爸挥了挥手，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一路上并没有堵车，沿途的几所幼儿园和小学都因为高考的缘故放了假，路上静静的，也没有鸣笛的声音，沈金河看着路边执勤警察的身影，觉得莫名地安心，学校门口送水的志愿者对每一个前来领水的考生笑脸盈盈，热情地加油打气；“高考加油哦。”
　　大门口的父母对孩子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看着自家孩子走进校门也舍不得走，望眼欲穿的样子让沈金河不免觉得有些夸张。
　　突然有点紧张了呢。
　　真不是时候。
　　沈金河在教学楼楼下遇到了朱宴，两人不约而同地穿着之前和游江碧一起买的姐妹装，沈金河有些兴奋地扑到朱宴面前，笑：“真的超巧！干嘛都穿一样的衣服哈哈哈！”
　　朱宴也笑，拉着她在面前站好，伸出腿来，道：“也都穿了牛仔裤和帆布鞋诶，默契默契。”
　　两人嘻嘻地笑，周围有认识的人打趣：“是不是想考一块去所以穿的一样啊？”
　　“对啊这就叫默契你们懂吗？”
　　大家在下面闲聊了一会，到时间准备上去考试了，沈金河和朱宴抱了抱，互相说着加油，奔赴着去往不同的考场。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那年的高考作文是一篇乌鸦模仿老鹰的作文，整场考下来沈金河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受，下楼梯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对选择题的答案，她一点都不想听，加快了步伐去停车场取车，没有遇到朱宴，校门过了一会儿才开，门口早就站着熙熙攘攘的家长，她骑着小电驴在人群中缓慢地前行，头顶的太阳有些热，她看见朱宴和她妈妈撑着遮阳伞走在前面，人挤着不想打招呼，只默默地假装没看见。
　　回到家之后，妈妈难得地没有问她考得怎么样，只是笑着接过她的书包，叫她去洗手吃饭。
　　今天妈妈炖的玉米排骨汤，炒的牛肉辣椒很少，西蓝花绿得很好看，西红柿炒蛋看起来最勾人胃口。
　　她心满意足地吃完，被妈妈赶去睡觉，一觉醒来脑子有点点懵，下午考的数学，是她很想回避的一科。意料之中地写不完，有一点点难过的情绪在泛滥，不过想想明天有她最拿手的科目，还是学着把情绪收拾好了。
　　第二天的考试也是平平常常地开始，平平淡淡地结束了，考完之后整个考场的气氛明显轻松了很多，走在校园里的感受更加地明显，大家并没有传说中的乱丢东西乱撕书的情节，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解放的笑容，勾肩搭背，讨论着明天去哪里玩，过几天去哪里旅游。
　　而在她耳朵里听到最多的回答是：“只想在家里睡个三天三夜再说，哪都不想去。”
　　她听闻哈哈大笑，想想自己好像也是这种想法。

　　五点来钟的校园很美，一处处都是一个小世界。
　　她甚至有看到从很远地方来她们学校考试的考生，聚集在属于自己学校的大巴车旁，抱着自己的带队老师，深情地在说些什么。
　　眼镜王还是她的高三班主任，依旧不招大家喜欢，可此刻沈金河却有点想眼镜王了，她这两天没有看到眼镜王，听同学说眼镜王这两天病了，却还是会打电话给其他老师问问情况。
　　一切都结束了。
　　她靠在香樟树底下的电动车上，遥遥地望着四处的人群。
　　十几年的青春，就这样随着高考散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