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衣，衲衣》谢不敏

19、第十九章 家家有本经

　　在康帅看来，一个人的人生被压在一场游戏的输赢上，十分悲哀。

　　他愿意接受挑战，但要低头屈服，还远远不够。

　　自从知道霍清明的职业选手身份后，他也只当这场游戏之战是彼此交流感情的媒介，并不在乎输赢，却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藏着这样的阴谋。

　　衲衣这个人，嘴硬心软。

　　对霍清明虽然又打又骂，态度凶残，但是，内心深处，她比谁都在意这个弟弟的一切。

　　不管遇上什么事，她总是浑不在意，此刻却因为霍清明而愁的似林黛玉。

　　说实话，康帅心里是有那么一点酸味的。

　　这股酸味漫上心头，让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小心眼到连小舅子的醋也吃？

　　他双手托住她的大腿，将她缓缓下滑的身子往上托起，额头抵上她的额头，问她：“那我输定了……输了，你就乖乖跟他回去吗？”

　　“我才不回去呢！”衲衣怒视着他，语气笃定地说，“我要是这么听话，还会跨越半个中国，从北跑到南吗？先不管结果怎样了，总会有办法对付我家那位老头子的！”

　　“再说……”她忽然笑着抱住康帅的脖子，用调笑的口吻说着，“抛弃这么一个帅哥，我于心不忍啊！要回去，也得将你骗回去啊！”

　　康帅眉心一皱，右手掐了掐她大腿处的肉：“再用调戏妹子的手段调戏我，有你好看！身上的汗弄了我一身，你先去洗，洗完我再洗！”

　　衲衣坏笑着凑近他耳边，呵气如兰：“帅哥，一起洗嘛！”

　　康帅抬手打了一下她的屁股，抱着她一边往浴室走，一边笑着调侃着：“我怕某个女流氓将我吃干抹净了！”

　　酒店大门前停着一辆十分拉风的最新款布加迪跑车，白如雪的车身设计极有艺术美感，又不乏运动质感。

　　霍清明只是这么往车头上一靠，就引得过路的男男女女驻足欣赏他的盛世美颜，更有花痴少女拿出手机，咔咔咔拍下了许多照片。

　　身边西装革履的两名保镖想阻止拍照的人，霍清明却毫不在意地道：“别去管。”

　　在圈内，这张脸已经被大众所熟知，出门被拍已经是常态。

　　若是利用这张脸将背后威胁霍家的幕后人的注意力，从衲衣身上引过来，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衲衣蠢到让人任意欺负，他可不一样。

　　和霍家过不去，就别怪他出手不留情了。

　　衲衣和康帅一出酒店大门，就见霍清明身边围了四五个迷妹，个个兴奋地举着手机在拍照，甚至有人还囔囔着要找他签名。

　　而被迷妹拥堵的霍清明，又变成了那个谦逊温和的好少年。

　　衲衣很不理解他这份享受追捧的虚荣心从何而来，气他，却又拿他没办法。

　　她只能装作视而不见，拽着康帅的手，企图绕开人群离开酒店大门。

　　然，霍清明一眼就看到了她，和那几个女孩说了声“抱歉”，就迈步向衲衣走来，恭谨又温顺地邀请着她：“娜姐，车已经备好，我送你们去医院。”

　　衲衣毫不客气地拒绝：“你的车太显眼，我不坐！我和帅哥坐公交过去，也只要十几分钟！你载着你的这些漂亮妹妹去兜风吧！”

　　霍清明脸色一变，仍然保持着谦和的态度，说道：“她们只是看过我们战队的比赛，刚好路过才和我聊了几句——我和她们不熟。”

　　衲衣不理他。

　　他又求助似的看着康帅：“帅哥……”

　　似乎是摸准了康帅比衲衣更好说话一样，霍清明在他面前自然而然就卸下了伪装，眨着黑亮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就差眼泪来滋润了。

　　而康帅果真受不了被他这样看着，劝着衲衣：“我还没坐过这么拉风的跑车，让我体验体验。”

　　衲衣皱眉，小声骂了一句：“没出息！”

　　被康帅拖上车，衲衣发现这辆车的设备都是崭新的，脱口问道：“小明，这是你的新宠？谁给你买的？”

　　霍清明洋洋自得地道：“外公！才送过来我就让你们坐了，够意思吧？”

　　衲衣却有点忿忿不平：“外公为什么只送你，我却什么也没有？”

　　霍清明在后视镜里看了看康帅，竟然有点不忍心说出真相。

　　斟酌了许久，他尽量说得委婉一些：“你不记得你之前把他气着了吗？他老人家还没消气呢！”

　　“我……”衲衣郁闷死了，“什么人呐！气量这么小！重男轻女！”

　　霍清明幸灾乐祸地笑道：“娜姐，你要是看上了这辆车，我送给你好了！”

　　“滚！不稀罕！”

　　康帅听出衲衣话里带着一股浓浓的怨气，这怨气并不是一时而起，而是积怨已深。

　　他已经算是比较了解她的脾气了。

　　虽说她平常就易怒易躁，可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

　　现在，他明显感觉她在伤心。

　　用愤怒不满掩盖了内心深处的伤心难过。

　　“娜娜，”康帅一手揽过她的肩，一手理着她垂在眼角的头发，低声道，“哭出来，没事。”

　　衲衣不禁恼羞成怒，愤然抬起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哭了？我为什么要哭？不就是送了一辆破车吗？不稀罕！”

　　从小到大，她早就习惯了这样不公平的待遇。

　　反正她又不喜欢霍清明的那些礼物！

　　她只爱外婆亲手做的围巾和靴子，还有香喷喷的水饺。

　　她明明不想哭的，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华兴康复医院就在马路对面，霍清明将车停在路边，衲衣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康帅拎着水果连忙追了上去。

　　走了两步，他又折转回来，在窗外朝霍清明笑了笑：“霍老弟，谢啦！”

　　霍清明有些不太适应，直到看着康帅追上衲衣慢慢过了马路，他才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他下了车，插着兜走到一棵树下，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通了之后，他开门见山地问道：“泽灵大哥，你告诉我，外公急着让娜姐回去，是不是让她回去结婚？”

　　张泽灵顿了一会儿，道：“你们家的事，我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霍清明轻轻笑着，言语之间依旧是对张泽灵的尊重，“泽灵大哥，我一直不相信你当初选择和娜姐分手，是因为家里催婚的缘故。我想，一定是外公私下里找你谈过，你才不得已和娜姐分开，转而娶了别的女人。你不知道娜姐那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我现在才明白，家里人看似为了让她走出情伤，替她安排了结婚对象，其实是在你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就商量好的……现在又是这样！只要不是家里替她安排的对象，他们根本就不想她找对象！”

　　张泽灵听他语气已经有些激动了，长叹一声，轻声劝解道：“清明，你别想太多。娜娜终究是霍家人，你家里人做出的决定，都是从霍家的立场出发的，不会害她。”

　　霍清明道：“是好是坏我不管，我只知道，他们拆散了你们，现在还要继续拆散她的姻缘。”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霍清明知道是张泽灵的太太，便不再打扰：“泽灵大哥，我挂了，你先忙吧。”

　　衲衣走得快，康帅追着她过了马路，在医院门口堵住了她的路。

　　衲衣不高兴地瞪着他：“干嘛！别挡道！”

　　康帅笑道：“不哭了？”

　　衲衣顿时怒火冲冠，伸手就去打他：“你找打啊！”

　　医院门口有人进进出出，康帅唯恐她这怒火伤及无辜，影响了医院秩序，连忙截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到少人经过的医院大楼的角落里。

　　他见衲衣还在生气，顺势抱住她，轻声哄着：“娜娜乖，别生气了……要是还想哭，在这里先哭完，待会见了妈妈就不能哭了。”

　　衲衣好气又好笑，因为被他抱着，倒也没怎么生气了，只是撒娇似的用脚踩了一下他的脚背，一脸嫌弃：“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啊？还好我脾气好，换成别人，你早就要回家跪榴莲了！”

　　脾气好？

　　康帅忍俊不禁，但现在不能火上浇油，只好顺着她的话说：“是！我家娜娜脾气最好！最大气！最大度！”

　　衲衣知道他这些话没多少真心，此时也懒得计较。

　　她现在有点紧张、忐忑。

　　“第一次见你妈妈，我有点紧张，你再具体和我说说要怎么做呗？”

　　康帅看着她的眼神突然变得不可捉摸，似乎略显为难。

　　衲衣抬手摸他的眼角，问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康帅将她搂得紧了一些，低头抵上她的额头，嗓子的声音有点干、有点涩：“你知道妈妈精神……不好，说话做事可能会颠三倒四，到时候……她要是有什么言行举止让你不高兴了，或者故意针对你，你能不能……别计较？”

　　衲衣从没接触过精神病人，心里还是有点不安。

　　但为了让康帅安心，她拍胸担保：“放心，我不会计较的！”

　　“还有，”康帅眉心纠结成一团，有点犹豫，“要是她提到我前一个女朋友，你也别往心里去……”

　　衲衣皱眉，心里竟有股酸味在翻腾。

　　康帅不见她表态，心里还是没有底。

　　他低头，唇角轻轻压在她紧抿的唇上，轻语：“现在，我只爱你一个。”

　　突然被告白，衲衣感觉自己有点飘，强行将快要飘出体内的魂给拉了回来：“以后呢？”

　　康帅笑道：“爱你一辈子，信不信？”

　　妈蛋！

　　真是会煞风景！

　　好好的气氛，就被他一句话给破坏了！

　　衲衣倒真有点好奇，她这么神经大条、不爱计较的女汉子也被他打败了，他那前女友到底是凭借怎样的毅力，忍了他四年？

　　“你老老实实说爱我一辈子会死吗？偏要问我信不信……”衲衣心力交瘁地道，“我现在回答你——我，不，信。”

　　康帅故作不悦地掐她腰间的软肉：“再说一遍！信不信？”

　　衲衣被他掐得又痒又痛，却还是嘴硬地笑着：“不信不信就不信！”

　　康帅气得发笑，问道：“那你说说，你会爱我多久？”

　　“爱你一万年，万万年，万万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