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暾夕月》露舒寒

48、番外——奚萏之死

　　奚萏从小便是天之骄女。她贵为嫡公主，拥有着最美好的一切。可那日在王宫遇上他的时候，奚萏知道，原来世上最美好的不过一个他而已。

　　她轻易的打探到了他的一切信息，是邻国的二王子。父亲不爱，母亲早亡。可偏偏又是这般容资不凡，才华横溢。待人接物皆是温雅风姿，让人挪不开眼。

　　此番他是来替他的异母哥哥，来求娶一位太子妃的。原本这样远嫁异国的事是轮不到奚萏这样受宠的嫡公主的，纵然嫁过去便是太子妃。纵然未来便是王后。

　　可奚萏下了决心，她在宴席上，指名道姓的要嫁给他。而不是什么太子。

　　奚萏骄傲的看着他，她是嫡公主。若嫁给他，必然能让他在母国的地位一攀再升。他笑得一脸温和，很快压下一闪而过的讶异。

　　奚萏知道，父母是宠她的必会答应，纵然要远嫁他国。

　　她问他可愿意？

　　他妄自菲薄，自称配不上嫡公主。

　　可奚萏只是固执地只问他，愿不愿意娶她。

　　他，应下了。

　　他答应了！奚萏狂喜不已。

　　婚礼被安排在十月，一个圆满的日子。他没有回国，奚萏让他留在了王城。筹备婚礼的日子，奚萏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是那样的完美，笑起来那样的好看，比太阳都耀眼。

　　他会教她弹琴。

　　会给她编花环戴在头上。

　　会和她一起偷偷溜出王城玩。

　　会闯了祸替她受父王的罚。

　　会替她遮风挡雨。

　　会抱她。

　　吻她。

　　他说何其幸，能有你。

　　天晴时踏青采风。

　　天阴时画画描眉。

　　落雨时喝茶弹琴。

　　天黑时提灯赏月。

　　他们一起挑选大婚的用品。

　　他总是都听她的。

　　也尽是挑她喜欢的。

　　若是没有那封信，奚萏会以为自己会永远这么幸福下去的。

　　父王将信交给她的时候，说让她自己决定。

　　奚萏不知道，原来他其实在母国有一个恋人。他将她藏得极好，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是尚书家的小姐，二人私下里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若不是此番那小姐听说了他要在邻国娶公主的事，大闹了一番。恐怕他费心藏起的这个人，奚萏永远都不会知道。

　　奚萏想了许久，那又如何？他说他爱她，会娶她。就够了，至于那个女人，只要她在，便决不允许任何人来瓜分他的爱。

　　婚礼照常举行。

　　奚萏不知道的是，她接到信的那一刻，那位尚书家的小姐就已经死了。

　　这日的婚礼，举国欢腾。邻国会派来一批盛大的迎亲队伍，行过礼后。他们便会启程回他的母国。

　　行过拜堂礼，二人正在为高堂敬茶。

　　忽然间，有一宫人惊慌的跑了进来“王上！不好了！不好了，邻国铁骑破我边境。正朝王城杀来！”

　　寂静的可怕，啪的一声响。

　　握在他手中的茶杯跌落碎裂。

　　奚萏震惊的看向跪在她旁边，正在一同给父王母后敬茶的他。

　　他站起身，眼里是奚萏从未见过的陌生和凌厉。

　　碎地的茶杯仿佛是个信号般，此时邻国迎亲的队伍瞬间包围了所有的宾客，开始了屠杀。

　　奚萏愣愣的看着所有来参加他们婚礼的人被一一屠尽。她的兄弟姐妹、她的姑姑姑父、她的外公舅舅、她的朋友、她的母亲。

　　他拔出了藏在腰间的宝剑，一剑刺在了父王的胸口。父王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张大着嘴，颤抖的手指着他。

　　奚萏跌坐在地，看着他慢慢抽出父王身体里的剑。刺眼的红染红了宝剑。他淡淡转头看着奚萏，眼里的陌生感让奚萏颤抖。

　　明明他是那样温和的一个人呐！

　　为何？

　　为何一切会变成这样？

　　他的剑锋指着奚萏剑上淌下血，滴在她的大红喜服上，宛若一滴水沉入大海般不见。那是她父亲的血。

　　“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是吗？”

　　“是，只是我没有想到。是你。而且你要我来娶你。”

　　“所以现在，你也要杀了我？”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杀了我啊，这样你就能和她在一起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她已经死了。”

　　“什么？”

　　“一个女人而已，坏事了。便不该留着。”

　　“你真是魔鬼。”奚萏没有想到，藏在他温和外表下的居然是如此狠绝的他。

　　奚萏没有办法原谅自己，若不是她。一切便不会这样。若不是她，非要嫁给他。若不是她非要留他在王城举办婚礼。

　　若不是她被他迷了心智。

　　父王问过她，婚礼是否要继续。

　　是她要继续。

　　是她害死了父母家人。

　　是她亡了国。

　　都是她。

　　奚萏笑着抹去眼泪，冲上前去。冰冷的刀锋刺入身体的时候，心脏被贯穿的撕裂感。远不及她灵魂的自责和痛楚。

　　奚萏觉得似乎剑锋还带着父王身体的温度。

　　奚萏想，纵然她死了，也没有办法赎罪吧。

　　奚萏死在这一天，她大婚的日子。

　　她亡国的日子。

　　她慢慢的倒下，他眼中有抑不住的惊愕，她的眼角划过泪水，闭上了眼睛。

　　他冲上前去，抱住了倒下的她。她已经合上眼眸，没有了生命意识。她身着大红嫁衣，几乎看不出有血迹。这是他们一起挑的纹样，龙凤呈祥。

　　她说龙凤呈祥好，寓意比翼双飞，恩爱相随。

　　他说好，都依你。

　　她笑得明媚如花，很是幸福。

　　. . . . . .

　　后来，他成了太子。再后来他成了王。两国并为一国，他在位期间政通人和、国安民富、定倾扶危。至于他的曹社之谋，也是一生政绩任世人评说。

　　. . . . . .

　　这日奚萏照常在黄泉当值，却听到了他阳寿已尽来到黄泉的消息，她没有去看。

　　哪怕是一眼。

　　她也不想知道，他投生去往何方，来世如何。

　　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爱和恨，都该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