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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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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绮大失所望,她往嘴里塞着薯片,“你同桌脸色从早读课就一直不好,白得像纸,嘴唇一点颜色都没。”
她表情生动,抚着心口,“我笔掉了,回头捡。一抬眼看到他那张脸,还以为后面坐了个死人,吓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董子月抿着吸管,唇角一扯,讽道:“青天白日,你怕什么?”
“说什么呢?”蒋绮对董子月的恶意有了一定的抵抗能力,她倾诉欲刚生,根本不想停下来。
“当时班长刚刚跟我说你生病请假,没一会儿他拎着书包就走了。”
她嘴里有东西,说得含糊不清:“你说你俩真是倒霉到一块去了,两个人才开学没几天身体都不舒服。”
董子月表情平平。
“诶诶,你看,他来了。”蒋绮把零食咽下,嘴巴朝窗外一努。
原箫今天穿着清简的圆领T恤,休闲长裤,掺在一堆学生中走向教学楼,出色的身材与个子,让他格外醒目。
个子高的人大多有点驼背,但原箫不是,他肩平背直,走得很稳,气质便和周围的人有所区分。
“原箫长得真的没话说,就是和他交流太恼人,半天都不应一句。我对着墙讲话,还有来有往呢。”蒋绮把每个手指舔得啧啧作响,摇头,“这种人就适合挂墙上,光看看就行。”
董子月一嗤,“你总结的还挺到位。”
不过,挂墙上有点可惜。
原箫可比海报有意思多了。
深感被董子月赞同,蒋绮高兴起来,眉飞色舞,“对吧对吧,我说的没错,你也这么觉得吧。”
男生推了教室门进来,额际和鼻翼的创可贴已经拿下,面部留下浅浅的痕迹。看脸色和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他眼尾一扫向她这个方向看来,蒋绮转回去把坐好,董子月不动声色地捧起牛奶瓶。
“嗨。”她笑着咬咬吸管,一手冲他挥了挥,“早上好。”
蒋绮面前竖着书,用手摸着零食袋里的碎碎,斜眼瞧他们的动静。
她支着耳朵,听见原箫拉开板凳坐在董子月身边,凳脚和地面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听见吸管在玻璃瓶底的戳动声,牛奶只剩浅浅的残渍;听见纸张摩擦的窸窣声,原箫似乎在准备交作业。
他从来没带过作业回家,蒋绮一度怀疑他是不是随便鬼画填满了事。
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回应董子月。
真难伺候。
蒋绮想。
一个难伺候,一个性格坏,合该他们坐一起当同桌。
她又想。
就是不知道原箫能不能让董子月吃瘪。她翘首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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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子月朝原箫打招呼,本来也没指望后者能给什么反应。
她用纸巾把玻璃瓶擦干净,然后塞进书包。
阿姨说过,会检查的,所以她别想耍赖皮。
脑子里没边际地想着什么,突然听到两声轻叩。
董子月微微侧过身。
一张纸条递到眼前。
【早上好】
董子月先是看到三个苍劲俊逸的字,接着是男生抵在纸上的两指,骨节处的药水已经被洗褪,破损发白的伤口便显露出来。
她抬头,原箫收回手,从书桌拿出一摞东西踱至前排慢慢递交试卷与习题。
没人在意这边,董子月四处看看把那张纸条拿在手心,凑近了仔细看看。
原箫每一笔都收得凌厉,董子月没练过字不好评价,总之是很有气势和个人风格的那种类型。
突然想到什么,她在书包里翻翻找找,扒出另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早上好】【谢谢】
两张纸条交叠,董子月摸出厚厚的汉语词典,将它们夹在里面。
我就随便放放。
董子月为这种莫名且幼稚的行为做着解释。
原箫折回,视线和她相触,他睫毛垂下,唇也抿起来。
始作俑者反倒托着下巴撑在桌面,大大方方地盯着对方,看他行动间显出线条的腿,看他单薄的胸膛,看他漂亮的锁骨。
就连那股阴郁的气质也给原箫带来独特的魅力。
不错不错。董子月做出评价。
入座后,原箫依然维持着能够给小腿留出一定空间的姿势。
杜崇仪式性地喊了“上课”“请坐”,随后便开始进行板书。
他先讲的是之前留下的思考题,董子月努力集中精神听了听,结果发现还是一头雾水。
心中大为不耐,她索性将注意力放在同桌身上。
原箫上课的专注度很高,他坐得端正,目光随着杜崇的板书游移。他的指间夹了一支墨水黑笔,笔在指骨的动作下灵活地传递绕圈,最后停留在拇指上匀速旋转。
技巧性和观赏性都颇高的转笔,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而原箫本人并没有注意到。
几分钟后,他眉头轻皱,顿了顿把笔握在掌心。
董子月这才发现走道附近有几个同学正悻悻地收回目光。
“嗤。”董子月轻笑,被同桌捕捉到才收敛了些。
有点闷。
窗外,如墨的乌云连接成片,低低地在半空翻滚澎湃,压得整座校园都喘不过气来。
董子月无心听课,和玻璃窗较半天劲。
她尝试打开一条缝隙透气,结果折腾半天不得其法。
恰在这时,一只手从她脑后揽过来,沉稳的呼吸靠近,淡淡的中药味弥漫在鼻间。
原箫身高手长,轻轻松松摸到窗中线处的旋钮,手指拨动,然后掌腹按在窗面推移出窄窄的缝。
因为方才董子月微仰着脸看他动作,后脑勺不自觉后移,几乎半压在他的肩臂。现下,原箫抽回手,肘弯手腕不可避免地接触到她细软的发。
“谢谢。”董子月愣了一下不自在地道。
原箫看她一眼,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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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下雨了,但还不算大,像些黏连在一起的细线。
教学楼前的一株桂花树被风打得不住招摇。
因为闷热,教室里几叶吊扇调了档慢悠悠转着。
体委喜气洋洋地从外面进来,拍了两下掌,班里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
“早操——”他卖个关子,等大家嘘声一片,他才道,“取消!”
班里顿时爆发欢呼。
猴子在教室上窜下跳,又招惹了几个女生的不耐。
“说什么?说什么!早操取消?”蒋绮摘下耳机,见周围一片喜滋滋的模样,立马意识到早操有变。
“董子月,是不是!是不是!”她晃晃董子月的手臂。
董子月正在琢磨杜崇新布置的题目,她虽然没志气,但不相信自己一个准大学生还搞不定高二题。
“是啊是啊,别闹我。”她郁气全都攒在眉梢。
杜崇真会挑题,这道她居然一点思路都没有。
就在刚刚,杜崇宣告了他的新教学安排。
他决定为成绩中上同学“加餐”,中下同学“减负”。
每周,他会布置三道提优题目,给中上同学拓展思维,以应付高考中可能出现的新题型。当然,他也欢迎其他同学参与,但不建议他们为之花费过多时间。
提优题将进行个人讲解,直接点对点。
“正好,我送个东西去高三。”蒋绮眼珠子一转,敲定主意,从书包里掏出件四四方方的盒子,踹在口袋就往外跑。
话音刚落,不轻不重的物什砸在董子月脚背。
本不想管,但那东西好像扣在了她的鞋上。
董子月只好躬身拾起。
“蒋绮,你手表掉了!”
蒋绮正要出去,扭头扔下一句:“什么手表?哎呀,管它呢,你放我桌子上!”
董子月随意看了眼手表,直接从自己的座位探身。
“嘎吱——”
耳边传来异响,董子月没有在意,倒是身边的原箫抬了头。
蒋绮的桌子杂乱,咖啡渍溅了小半张桌子。
董子月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她踮着脚伸长手。
“嘎吱”
“嘭!”年久失修的合金三叶吊扇骤然断裂,径直砸在蒋绮的座位上。
锋利的吊扇叶坠落时在董子月的课桌留下一条长长的划痕。
教室在一瞬间陷入安静,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声源处。
硕大的吊扇沉重坠下,范围内的四张桌子不同程度受损。
董子月脸色苍白地跌坐在板凳,她的右肩搭着原箫的手,因为用力,将董子月的上衣留下皱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