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来山水间》不笑风月

2、商贾公子

　　上京城中，近日茶楼酒馆里谈论最多的便是三皇子恭王大婚的事情，另一位主角自然也没有被落下。
　　高阳公主自从入了上京城便很少外出，甚少有人见过这位邻国公主的真实面貌。而对于这位公主的描述大多是坊间百姓口头的推测。有人说这位公主美若天仙，但自小体弱多病，怕是活不过双十之数，这才被丢过来和亲。也有传言说高阳公主头大如斗，壮硕如牛，凶神恶煞可止小儿夜啼，被当今皇上勒令不得外出走动。
　　七天后，便是恭王与高阳公主大婚之日，上京城内醉烟阁中，清明斋三月阁来了位贵人。
　　烟茗收拾着琴弦，一根一根仔细检查，恭王府大总管前日亲自来请烟茗在大婚那日到府上弹奏一曲，虽然烟茗不想与皇室有太多的接触，但对方毕竟是位高权重，不是她一个市井小民能惹得起的。
　　趴在桌子上的女子一脸无趣的看着烟茗安上一根琴弦再拆下一根，反反复复等到烟茗把琴弦一一装进锦盒里，才出声，“再过七天，我就要嫁作人妇去相夫教子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女子长相艳丽，五官凌厉，一双丹凤眼更是摄人心魄。大轩百姓长相大多平和，这般模样的也就只有还留在京中的凌都人士了。烟茗把锦盒放好，淡淡的看了眼满脸都写着无趣的高阳公主，“好心提醒你一句，让你手下那些武者老实点，毕竟你现在可不在凌都。”
　　“你就想说这些？不劝劝我？”高阳公主一双丹凤眼瞪的通圆，像是一点也不相信烟茗说的话。
　　“木已成舟，这本就是你做的决定，就算我劝你几句，你，会听吗？”烟茗脸上毫无表情，冷冷的看着高阳公主。
　　“你在生气？哈哈!原来你也会生气！”高阳公主趴在桌子上毫无形象的大笑，可眼中却是毫无笑意，装模作样笑够了，假惺惺的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泪水，语气无奈却万分坚定的道，“有些责任我事逃不脱的，如果我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但至少在知道结局的前提下，一切顺着我的心思来走。”
　　烟茗低头摩擦着琴身，半响才说，“随你。”
　　“你会帮我，对吗？”
　　“只要你不妨碍我报仇，我会帮你。”

　　......

　　六月初六，天有小雨，天刚蒙蒙亮，永安街上少有行人，不知是不是还未被清早微凉的露水打醒了精神，大街上的人看着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挑着扁担的菜农自顾自的走着自己的路，彼此之间甚少交流。
　　烟茗推开临街的窗子，手里端着杯参茶向窗外看去。
　　雨停了，日头渐渐爬了出来，草木上的水珠渐渐蒸发，永安街上又似昨日一般热闹起来。街对面的酒楼二层，透过开着的窗子能看出里面走动的人影。
　　“呵。”烟茗靠在窗户边，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谁。
　　临近正午，从北玄门方向跑来了几个小童，手里拿着糖果，叽叽喳喳的欢快打闹着。然后是马蹄砸在湿润泥土里闷闷地声响和车轮不堪重负挤压土壤的吱嘎声。每两匹高头大马拉着一批货物，车夫的脸上满满都是笑意，车上严严实实捆着来自各个藩国的稀罕东西。
　　马车行了近十辆，远远看去，一位骑着枣红色马匹的年轻人一脸笑意的冲街边二楼尖叫着向他身上丢着荷包手绢的女子们招手。大轩对于女子没有那些过于苛刻的要求，女子不止会是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平时出入一些特地为女人留着位置的酒楼也是可以的。
　　商队走的并不慢，一路上车夫时不时的撒些糖果，不只是小孩子，一些大人也弯腰捡上几块，上京白家两代皇商，便是这发来散去过路霉气的喜糖也是用料极好的。
　　枣红的宝马很快走到了醉烟阁门前，穿着黑色劲装的英俊男子笑意盈盈的停了下来，对面酒楼的姑娘大开着窗户，攥着手帕半遮着激动着红透了的脸。年轻公子彬彬有礼地向那些小姑娘行了个规整的平辈礼，惹得一群小姑娘红着脸叫个不停，手下娇娇羞羞的扔着荷包香囊。
　　白念青没有管砸在身上的荷包香囊，转身抬头看向一直旁观着的烟茗，烟茗没有躲闪，直直的看过去，然后抬手扔出去个香囊，便关了窗户。
　　白念青笑的眯上了眼睛，握紧手中的香囊，继续骑着高头大马往皇城的方向去......

　　.......

　　白念青入了皇宫与宫里负责打点采买的大太监交了这次的账本，慢悠悠的往白家的宅宇走去。白念青是长房嫡孙，不过幼时因为后宅之争流落在外，几年前才被寻了回来。亲母在世，却是感情寡淡，对于已有老态还喜于流连花丛的父亲更是没什么感情，如今回到那座宅院不过是问个安，表示自己一切安好，还是有豢养他们的能力的。
　　主宅里，高座上白氏夫妇端端正正的坐着，白家只是两代皇商，骨子里还是带着市井小民的市侩，这从主屋的摆设就看的出来。金银玉器，不管相不相趁，只要价钱在那儿了，就一定会摆上。
　　上座的白夫人也是商人之女，但比上只知道吃喝嫖赌的白老爷不知精明多少。白念青列于下座，在他之后坐着旁系与他年龄相近的未婚男子，嫡系一脉本就子嗣不丰，再加上白老爷对于后院疏于管理，白夫人体弱多病，就放任着那群妇人斗来斗去，斗到最后，男丁只剩下早些年间流落在外地白念青。
　　白夫人吩咐了几句，大体意思是要在三小姐百日宴时大办，邀请各家小姐公子一聚，说白了就是一场借着百岁宴名头来的相亲会。
　　等到白夫人说完，白老爷只是点了点头敷衍说了两句话，就直接离场。白夫人脸色因为白老爷的不给情面，变得相当难看，当下以身体不爽为由，打发了众人。
　　“大哥，留步。”白家嫡系只有白念青一个男丁，这是叫上他一声大哥的不用想也是偏房的子孙。
　　白念青回头看见应该是三房的，但不知道是嫡系还是旁枝。
　　白念青站在原地等了他几步，走进了看清楚面貌，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家伙，男生女相，倒不是说长相阴柔，只是少年一双猫瞳，一张娃娃脸，怕是换上女装，更像个不知世事的乖乖女。
　　这张脸倒是跟他父亲长得极像，他那父亲平时总是板着一张脸，怕是也是因为一张不够威严的脸，活生生的憋成个面瘫。
　　“二堂弟，不知何事？”白念青摆出与平时无异的笑容，问道。
　　“大哥，听说你今日回程时路过醉烟阁，收了烟茗姑娘的香囊，不知可否......”
　　“不能。”不等小少年说完，白念青笑意盈盈坚定地拒绝了，“大哥，我......”小少年明显还有话说，白念青直接说道，“看来二堂弟没有什么要事与为兄商谈，那为兄就先行一步了。”白念青绕过小少年，脚步轻快的出了正院。
　　“大哥......”少年看着白念青远去的身影，恹恹的放下了伸出去的手。

　　......

　　换了一身宝蓝色锦袍的白念青手里抖着折扇，仰头看着醉烟阁三个鎏金的大字，把折扇往手上一甩，大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