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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是我愿意的吗?”他说:“我又不是疯子,我只需要把那些多余的力气消耗掉,不然谁会整天想跟疯子一样疯疯癫癫的上窜下跳?”
“洵——”
“我睡不着,只能把精力都耗完。”他一字一顿道。
梁绪:“你可以继续直播,没人禁止你干这件事,事实上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支持。”
隗洵闭了声,一双森然的三白眼平静直视对方,几乎是自暴自弃的不再接话。
他本不爱说话,如果不是症状使然,他也不会去玩什么直播,也不会搭理任何人。
“那就去健身房运动,你今天必须十点前入睡。”梁绪道:“你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随时会发生意外,器官衰竭也是个大问题。”
“没用的,运动累了就能入睡吗?不还有前车之鉴在这摆着呢吗?”
所谓的前车之鉴,是他两年前也妄想过用跑步来发泄精力,结果最后呢?跑了二十公里气喘吁吁回到来,还不是睁着眼到天亮?
从头到尾疲惫的只有躯体,和大脑无关。
从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他需要的不是身体疲惫,而是精神疲惫。
隗洵双手交束,趴在椅子上,把脸藏起来,“烦死了。”他语气闷闷的,身体里储存着极多的负能量,在这霎那终于找到宣泄口。
“你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感受不到累,我只觉得特别亢奋精力无穷简直是新一代的超级赛亚人,我不想再体验第二天醒来全身肌肉酸胀只能躺在床上转转眼珠子和脑袋了,那样我会爆炸的。”
梁绪面不改色的,食指却暴露他的表面镇定而颤动了一下,最终没制止眼前的青少年,任由他释放这种消极的情绪。
“你不能怪我,我跟‘它们’没关系。”他碎碎念着,语速极快:“我的大脑不想跟我的身体产生直接关系,我的身体只想累死我自己。”
“我有时候觉得我不是什么躁郁症,我应该是分离障碍,或者四重人格。”
“你看,几个月前我还处在懒得刷牙洗澡下床换衣服甚至是睁开眼睛,每天只想着睡觉如何我杀我自己或者世界末日快点到来吧我真的恶心死了。”
“然后是在ICU里简直自杀风气横行。”
“三周前我开始频繁的洗澡洗手,如果没有你们的阻止我可以一天持续洗五六个小时。”
“送过来的食物也脏得要死像是一整碗蛆在蠕动,细菌都在上面游走。”
“一周前,我开始聒噪到我都想捅死我自己。”
“它们太诡谲多变,我甚至给他们各自起了名字来分辨,最爱说话的那个就叫bite。”
“因为每当它出现的时候我就感觉像是被狗咬了。”
“但我实在懒得统一我的身体,爱是什么就叫什么,反正我也不知道我原来是什么。”
“但是最近bite在向我发出信息邀请我称霸世界,不断洗脑着老子是世界第一。”
“我允许它们在我这具躯体里小打小闹,但整天瞎搞就过分了。”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他抬起头,语气是起伏跌宕般的平铺直叙,表情是透着点本世纪最极致平静的疯狂。
“我在想。”
“这种感觉就像是,十九年前我向上帝租了一具躯体,如今我想方设法,只想毁掉它。”
这么长一段话,他只用了一分半钟,并且说的抑扬顿挫,梁绪听着都心惊。
他说完,还索然无味的扯了扯嘴角。
“小舅,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梁绪知道他是在问如何控制这种坏情绪的滋生。
“没有。”梁绪回。
少年人生起病来都比一般人激烈,混合发作的形式大多发生在女人和少年人身上,而鉴于隗洵的共病状态,他在使用药物方面要严谨万分。
简单的打个比方,抗抑郁药物和抗躁狂药物会分开使用。
目前治疗强迫症的一线治疗会选择SSRIs类抗抑郁药物,但在躁狂期服用有加快躁郁循环发作的高风险,尤其是隗洵这种几乎无缝衔接就转相的混合发作形式,用药需要十分严谨当心。
其次是由于转相过快,那么五分钟前吃的抗抑郁药物就会无法起到药物原本的作用。
另一方面,治疗双相情感障碍,绝大多数会选择非典型抗精神病药物来稳定情绪,但是其中服用的如氯氮平、奥氮平等都有可能诱发抑或加重强迫症。
如果说强迫症与x的共病状态,会导致两种病情的诊断与治疗上的困难,影响患者预后。
那么强迫症和双相情感障碍的治疗简直如同在打仗。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无法出院的原因。
强迫症x双相情感障碍的共病患者很少,隗洵是他在国内这么多年见到的第一个,也是屈指可数的一个。
其他几个要么自杀成功了,要么都‘意外身亡’了。
就像隗洵所说的,一个阶段变一张面孔,最后搞得面目全非,不再记得从前的本我,活了差不多二十年,突然不记得原来的自己该是怎样的。
他只知道自己有时非常懒惰,必须要人强迫才会做事。
有时又勤快到可怕,必须要人阻止才不会勤快下去。
有时行动很慢,一段路要走很久,走廊墙壁上的方砖每块都要摸一遍,外面的树路过都要数一遍,地上的格子一定要按规定的方式走一遍,错了就重新再来,直到都对了为止。
有时又很快,语速总是跟不上思考的速度。
有时却又化身成为‘杀人凶手’,地上随时‘倒’着一个死者,周围路过的人不断对他指指点点,“看,就是他杀的。”
“报警!”
“天呐杀人凶手!”
而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解释:“不,不是我……”
“不是我,我根本没碰到他。”
“不是。”
“不是!!”
死法千奇百怪,死状一个胜一个悲惨。
鲜血淋漓的画面在他眼前真实的上演,逼真到他满身冷汗,瞳孔紧缩,当晚噩梦连连。就这样上演多几十次次,再次遇到那个人时,他只会变得精神恍惚,问他:“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
“是吗。”他无比遗憾道,又像是在笑,悄悄攥紧了拳头,把压抑点宣泄完,说完一通话后,情绪倒是比方才好控制多了。
梁绪倚在办公桌边沿,看他最近的心理评估,“你这一天天的,运动量全在舌头上,不是吃就是说。”
阴影下,他平整的嘴角微翘,“这样的人生才快活。”
梁绪无奈摇头。
偌大的办公室空出几分钟的安静,梁绪整理着桌子上的资料。
隗洵想在这里待着,他自然不会将人赶走,不然这货叛逆心一上来就会出去使坏,这边的病人不如那边耐吓,那边说不定会陪着他一起玩,而这边……
只会被他吓哭。
那天就把走廊上一个病人吓到了,就在他不情不愿回到楼里的时候,忽然对排椅上的一个人做起小丑的鬼脸,放肆的大笑,整条走廊都是他诡异的声音。
隗洵是不喜欢笑的,因为那双三白眼和唇形的缘故,一旦笑起来,格外像是在嘲讽。
梁绪跟在身后没来得及制止这一切,他就已经像受到惊吓般的撞在墙上,倒吸着气,瞪着那双三白眼,眼白部分凭空出多一部分。
他喃喃道:“不能杀人哦……”
“杀人不礼貌。”
“……”
杀人不礼貌?杀人何止只是不礼貌!!
被他恐吓的那人惊呆了,直接被这句话吓到一步三倒,边跑边骂骂咧咧着。
疯子!
那人像是被吓到屁滚尿流,消失在走廊尽头。
隗洵前一刻还在张牙舞爪的手,瞬间垂落在裤袋边,没劲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似乎对方不经吓的缘故,他那双黑白分明的三白眼顿时变得了无生趣。
接过梁绪递来的水和一颗安定片——他必须好好睡一觉了,十六天是最后期限。
他仰头一吞干咽下肚,张开嘴让他检查,还含糊不清的说:“我有没有蛀牙……?”
“没有。”梁绪冷漠道。
隗洵无趣的合上嘴巴,半晌又道:“我觉得我体内有寄生虫。”
梁绪还在生气他方才任性的表演。
他无声咂嘴,跟在梁绪身后在方块格瓷砖里迈着步子,似乎也终于觉得说话很聒噪无聊,他找到新乐子,吹起口哨。
那是梁绪从前陪他看过的某一部电影里的插曲,只看过一遍,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个调子。
很惊悚。
他这么一吹,梁绪眼前霎时出现一个画面。
穿着护士装戴着独眼口罩的人,拖曳一把红伞走在走廊上。
然而现实既是——
他拖着黑色的伞划拉在冰冷的瓷砖上,而身后的小变态正在跳格子。
就算这样也不妨碍他不间断的吹口哨。
隗洵每到躁狂期,身体里的精力就特别旺盛,怎么榨都榨不干,长达半个月可以只睡总计二十个小时,或许还不到。
其余时间都生龙活虎,如此高强度负荷的活动,也丝毫不影响他大脑持续高速运转。
如果说这就是躁狂期时他的正常状态,那如果躁狂期刚好碰上‘冬季’加持,那他整个人简直活像一只三四个月大的奶猫,随便一支逗猫棒就可以逗的他上蹿下跳。
不让他玩个尽兴,随时就炸毛。
虽然以目前这种状况,是他在自己逗自己就是了。
隗洵特别喜欢冬季,喜欢冰天雪地的世界,原因很简单,他就出生在这个季节。每当冬天到来,他整个人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那双沉寂许久的三白眼终于有了神采。
梁绪看了看腕表。
他说:“我等下要去查房,带个新来的小医生。”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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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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