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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百密一疏 ...

  •   霓裳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又避无可避的被他周身温热气息环绕,忽然有些心虚——不知传入他耳里的,都是哪一类的传言?他又……信进去几分?

      糟糕,他现在可是意图挟持自己的狂徒,哪容得自己百转千回反替他担心?霓裳惊觉自己的微妙心思,竟忘了使出逃生的功夫。

      更糟的是,她那些弯弯曲曲的心思倒被男子悉数掌握似,一双眼睛似笑非笑替她开解:“不过别担心,对于从我门下出来的人,为师心里有数——再说,传言又如何?传言的用处不就是被打破么?今天,我偏要带你出这个门,不怕人知。”

      霓裳冷静下来:“不可能的,就算你功夫盖世,只要我一喊,这上中下三层楼的侍卫,包括守在门外的那些,都会一拥而上,到时你插翅难飞。”

      那张沉静的面庞依然不改:“要是你乖乖配合呢?”

      霓裳不禁笑了:“就算你有办法让我无力反抗,但这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不会在这个时间出去的,更何况跟一个不在名册上的陌生男人。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你离开,我当一切没发生过,亦不会告发你假扮下女的这一椿。”

      心中不禁庆幸,还好出道以来没有碰上这般难搞的任务,否则失败事小,气死事大。

      男子依言放开她,却没有离开,倒是坐回桌旁,继续喝那半杯酒。

      “呃,这坛子酒我恐怕喝不完,不如,师傅你还是带上路吧。”霓裳小心翼翼地说,呆会可别醉在这里呢。

      “我是南宫夜,与你有过三年的师徒之谊。”男子忽然开口,一字一句地说,“为师所学广泛,可惜你这个做徒弟的不太争气,只学了点花拳绣腿的逃命招数——你可记住了?”

      想不到,他终究是等不及霓裳慢慢回忆,自己说了。不过,霓裳听他用唏嘘的口气说出后半句话时,不由得怒从心起——

      “你把自己夸上天也就算了,居然说我学艺不精?你以为,‘十丈软红’头牌花魁的名号,能凭那点皮毛得来么?”

      南宫夜稍稍欠身,和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凭那点皮毛当然不足以成事,但如果加上本来的色相和背后强大的推手,倒也有余。”

      “你……知道什么?你来到底有什么事?”霓裳退后一步,狐疑地看他。

      南宫夜,师傅他……应该是终日窝在偏僻的角落练功才对吧?

      南宫夜唇边绽出一朵笑意:“我只知道,你这次任务百密一疏,所以忍不住提醒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怎么可能?不,决不!霓裳盯着他那张匪夷所思的脸,脑中已经把任务的前前后后重新打理过一遍,就连最微小的细节都不放过——但是没有,她没有找到一丁点的错漏。

      “你少唬我了。”说这话时却莫名的心虚。

      南宫夜冷然道:“那么你告诉我,徐大人位高权重,有一妻两妾,怎么还敢在自家府邸见你?”

      ……他知道今天的事?霓裳忽然觉得喉咙发干,像是被什么哽住一般,好久,才虚弱地回答:“他的妻子来自政治婚姻,不能生育,为了不让夫家绝后,主动替他寻了两房妾室,但都不得徐大人欢心,故此,徐大人经常流连烟花之地,家中女眷皆睁眼闭眼,从不过问。今天,徐大人是趁着夫人回娘家,再打发两个妾室,故此寻得机会。”

      南宫夜微微颔首:“还是做了功课嘛,不过你对徐夫人了解太少。”

      霓裳不解抬头,她不了解么?可笑,生长在那样的家庭,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偌大的宅院,三妻四妾都得围着同个男人转,还防不了外面的野花一茬一茬冒出来,谁不是背着三从四德的古训,把自己一颗活生生的心连同青春给深深埋葬?

      “徐大人曾是他岳父的得意门生,尚未考取功名前就在岳家出入,虽出身贫寒,却不卑不亢——”

      “然后呢?师尊正好有个妙龄女儿,对他一见倾心,从此情根深种,非君不嫁?”霓裳哼了一声,“到头来举案齐眉又如何?当初的良人还不是露出花花肠子,什么不忍夫家绝后,无非是不得已的妥协,只可惜那两个妾室美则美矣,也防不住他打野食。”

      南宫夜沉默一会,让霓裳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才缓缓开口:“不,你错了,那两个妾室只是徒有其表,从没能入得男主人寝室。”

      霓裳睁大眼睛,他哪知道这许多细节?这么说,倒是自己棋输一着了。“你的意思是,徐夫人并非表面上贤良淑德,却对自己丈夫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容不得……任何近他身的女子?”

      霓裳的头更疼了。怪不得,高高在上的参知政事大人,私下居然如此急色,不惜说出侵吞官银的秘密来讨佳人欢心。

      “不错嘛,继续。”南宫夜击节赞赏。
      “不对!徐大人经常出入花街柳巷的,可见徐夫人能够容忍——”
      “可是,所有跟徐大人有过接触的女子,事后都莫名其妙地消失,只因为那都是不入流的地方,何况那些烟花女也未必有大名声,谁会计较她们的下落呢?”南宫夜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酒。
      霓裳只觉得有锤子在脑子里敲打,但她还强自镇定:“‘霓裳’这名字并非人人都知,也不是一般妇孺可以挂在嘴边的——”
      “你以为,徐夫人要对付的人,一定要打听她的来龙去脉?”放下杯子,南宫夜叹息一声,“你进去徐大人的卧房时,不曾发现过异样?徒儿这么粗心,叫为师情何以堪。”
      异样?霓裳抓住身后抽屉的把手,冷静,一定要冷静。就算以前从没丢过刀——
      很寻常的富贵人家卧房啊。屋内薰香扑鼻,梳妆台上只得一面圆镜,连胭脂都没见着,照说徐夫人回娘家也才两三天,不必要专门锁起来的,那么她平日定是个不喜打扮的妇人。
      等等,薰香?
      要匹配朴实无华的徐夫人,那种薰香仿佛是……太浓烈、太俗气了点。
      莫非……
      霓裳后知后觉地捧住脑袋,忽然发觉这样长时间的头疼很不寻常。
      喝两杯酒,或是遇到故人,也不该是这样……
      霓裳跌坐在软垫上,不可思议地望着南宫夜:“自始至终,你都知道?你都看到?”
      南宫夜微笑着垂下眼皮:“帝京的人们对霓裳姑娘津津乐道,我自然不能免俗,想要看看自己一手调教的徒儿,在阔别几载之后,究竟是怎生的风光?”
      霓裳捧着头,只觉得经他道破之后,那欲裂的感觉越发明显起来,不由恨道:“所以你就袖手旁观,由着你的好徒儿被人暗算?”
      谁料南宫夜立刻答:“我当然不会辜负这样的机会,毕竟现在不是几年前,轻轻松松就可拿住你。”眉梢眼角尽是得意,让霓裳纵有千言万语想要脱口而出,也只有暂时服软。
      “……师傅救命!要什么代价,你说——”霓裳索性放弃对峙。
      “这才是我的好徒儿嘛,放心,事先我已在室内混入了可解毒的独门药粉,所以不会对你造成太大伤害,只要你再服一剂解药,到得明天,自会全然恢复。至于代价么——”
      望着他手中托的小小瓷瓶,霓裳忽然忆起,那年自己得了急病,咽不下任何药水的时候,便是眼前的男子,褪去平日严厉,亲自含了药喂进她口中,那时的自己,仿佛还生出过无比幼稚的想法——
      要是一直生病该多好!
      “师傅,师傅——”霓裳恍惚间,捉住了男子的衣襟,急声叫道。仿佛一失手,活生生的人儿便会消失。
      男子不由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着霓裳的肩膀,眼神却似乎穿过精致的香闺,直望到另一个时空。
      “代价就是……要你记起那三年的所有点滴,好不好?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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