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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Chapter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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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夏天姗姗来迟,一段时间以来,整个欧洲都笼罩在灰蒙蒙中,随时可以呼吸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潮湿,所有的生灵都在等待一场洗刷烦躁的雨水到来。
时钟指向午后,布鲁塞尔的巫师之街上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在出没,两边的商店虽然都开着门,店主大部分都悠闲的躺在椅子上,享受着甜美的蛋糕和浓郁的下午茶。倒是有很多野猫从屋顶上扑过,发出柔软的叫声,追逐着几只翩然飞舞的蝴蝶。
几株草顽强的从砖石的缝隙中生长出来,瘦弱的径干上冒出同样营养不良的小花朵,巍巍潺潺的,好象风一刮就要凋零,可是依旧挺立着,散发着幽幽的香,给这宁静的街道增添了一抹丽景。
一阵马蹄声从拐角处传来,打破了这片宁静,渐渐的一架马车的影子显露了出来,车驾上坐了一位面容俊美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黑色的丝带上扣着他所服务的家族徽章,用绿宝石雕刻成的叶子。
跑了一会儿,马车停着某一座房子前面,那是长街两边所有中规中矩的房子中的一所,三层,哥特式的屋顶,狭长的彩色玻璃窗户,有凸出的阳台,一楼的大门边上吊着雕花门牌,写着编号。
少年侍者轻灵的跳下马车,拉开印着家族徽章的门,一道银色旋梯从马车里降了下来,稳稳的落在地面上,扬起轻微的飞烟。少年恭敬的弯下腰,右手呈平行的搭在另外一边肩上,恭候自己的主人从隐秘的世界来到尘世。
“就是这里吗?”雪白的长裙一角先呈现在眼前,然后整个身影飘扬而出,落到地上,没有溅起半点涟漪,仿佛天使般无声无痕,黑色的面纱严密的遮住了她全部的容貌,让人无从探察一丝一毫,只能偶尔窥见那一两根如同金雾的头发在白色的丝绸上闪过。
“欢迎光临,我的客人。”木制的门缓缓的从里面打开,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在街道上传的很远,好象穿越了千年的时光才来到这里。一身黑色的女巫站在门投下的阴影里,用她灰蓝色的眼睛望着到访的客人,嘴角微微的挑起一抹笑容,不知道是讥讽还是淡然。
“我以为,会有更友好的…等待,毕竟,我带来了你需要的小玩意。”马车里的客人似乎对目前的状况不是很满,不过考虑了一下各自的立场,女客人没有再提什么,迈开双脚踏进了这幢满是墨水和羊皮纸味道的房子。
如果从一家书店来衡量,这个无疑会是欧洲最差劲的店铺,房间里胡乱的堆着满是灰尘的家具和枯萎的盆栽,然后更多的书籍又塞满了所有空余的角落,数百年前出版的可以作为家传古董的《魔法起源》和刚刚发行的《最详细的羊毛袜子编织方法》放在一起,几本《妖怪们的妖怪书》正在撕扯一本《千种神奇草药及覃类》,纸屑飞舞的到处都是,甚至落到了客人的脚面上。
“这里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女客人撩开面纱,把满头鬈发向后甩去。这可能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鬈发——柔软,羽毛似的,从脸部飘扬开去,即便在阴暗的地方,也在头部周围形成一个淡淡的光轮。
她环顾了几秒钟,最后选中了一张看上去不是那么腐朽的沙发,旁边的小茶几上安着一个白色的瓷瓶,里面插着一束玫瑰花已经变成难看的黄褐色,几片叶子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因为无人欣赏而沮丧。
“因为你把秋天带了进来,克莱儿•阿玛斯塔夏小姐。”女巫关上门,点亮了一个烛台,于是晕黄色的光线便笼罩了一切,真的有种让人置身于萧瑟秋季的凄楚。她坦然的对上对面那张可以称之为完美的脸,企图从那玫瑰红的嘴唇,精致的鼻子,以及鬈发上星星点点的金光闪烁和淡棕色暗影上看出非同一般的事物出来。
“这是我听到的最真实的赞美。”阿玛斯塔夏小姐用最舒适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听见对方的话语,态度上露出一种突如其来的激情,这种激情使她容光焕发,闪耀出一种崭新的神奇的美丽光采。震撼着她的奇怪的强烈感情,使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异乎寻常地清晰,“我愿意相信,你无法找出对我外貌任何的否定,对吗?亚卡利兰的魔女?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不管是人类还是精灵。”
“你的美丽已经成为一种罪恶,阿玛斯塔夏小姐,虽然我并不是很认同,但是,无疑的,你全身升腾起的气息非常迷人,绝少有人可以抗拒。”女巫用平板的语气说道,从她的神情上看来,她并不是很喜欢在欧洲的生活,事实上,她更愿意留在英国,可是那已经是无法实现的事情。
“当我体内的血脉苏醒的时候,我拥有了最初的阿玛斯塔夏的容貌和力量,那是在精灵中也极为罕见的美丽,来自王室,属于月光。” 克莱儿•阿玛斯塔夏小姐的话语中带着不可遮掩的骄傲,居高临下的看着开始摆弄茶器的女巫,“你是第一位看见这份美丽的人,奥拉菲小姐。”
“我很荣幸,尊贵的女王陛下。”女巫文静的说道,暗绿色的叶子沏在沸水里,茶汤里冉冉升起雾气,把房间裹在一团芳香的气氛里,所有让人不愉快的气味和东西都消失了,时间在这个神秘的帝国了显的不再重要,不论是远古还是未来,都停顿在这片魔力中。
“这个称呼有点奇怪。”阿玛斯塔夏小姐接过茶杯,略有所思,陌生的名词令她想到很多,一个修长的身影渐渐显露,把所有的疑惑和谦逊都扫空了,于是她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比起公主和公爵,还是女王和公爵更加合适,对吗?亚卡利兰的魔女,你果然是可以带来奇迹的存在呢。”
“假如您如此认为的话。”女巫认真的看着自己的银茶具,上面映出那灿烂辉煌的鬈发,阿玛斯塔夏小姐对此异常的满意,所有的女巫当中,她还没有见到谁能拥有如此精致的头发哩,是啊,只有精灵的女王才能让自己的长发如同金光织成的一样。
“那么,我们已经拥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头,我衷心希望可以继续保持下去,亚卡利兰的魔女。”
“我也是,女王陛下。”
在遥远的古代,人们已经忘记的岁月里,精灵们和来到大地的神灵一起制造出了时间的神器,即是被称为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三面镜子……只是,精灵们离开的时候,它们被送往了不同的方向,交到了三双手里,那三个人都是正直坚强的精灵之友,发誓用他们的生命来守护镜子,并把它们一代一代传达,直到精灵回归。可惜在漫长的时光里,他们的后人渐渐遗忘自己祖先的誓言,直到那三个人的血脉停止传承,时间的神器被作为普通的物品,从一个人手里到另一个人手里,辗转反侧,颠沛流离,然后慢慢的消失在文字的记载中,只有在口头流传的故事里还能再找回一两缕痕迹。
“过去,现在,未来,当它们聚合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对你敞开,所有的真相都会揭露,大地上将不会再有秘密,奥拉菲小姐。”克莱儿指了一下从马车里搬下来的两面用丝绸遮盖的镜子,望着眼前的女巫,“你愿意和我一起拥有这份力量吗?”
“这是一个很诱人的提议,解开时间的枷锁,掌握所有的秘密。”女巫缓缓的开口,认真的看着和自己店铺格格不入的那两匹华丽的酒红色丝绸,在那耀眼光滑的背后就是精灵们的神器,可以掌握时间的奥义,古代的精灵王依靠它们,只是站在自己的城池里,就能看见世界上发生的一切,已知的和未知的。
“即使是吾王,也没有拥有的力量,只在精灵的最高君王才能获知的知识…只是,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了呢,女王陛下,那似乎不是凡人可以掌控的东西。”
“凡人?你把我们列入凡人的行列吗,奥拉菲小姐?”克莱儿把手放在胸口上,对听到的话语表现出了适当的惊讶,“在这之前,我是阿玛斯塔夏家的长女,是最古老的巫师家族之一的继承人,现在,我是大地上唯一觉醒的精灵后裔。而你,狄安娜•奥拉菲,魔法王国的贤者,拥有不亚于精灵王的力量,或许是魔法世界里最强大的存在,为什么你要让我们加入凡人的世界?
如何?奥拉菲小姐,和我一起,拥有时间的力量,然后创造一个新的国度,新的亚卡利兰,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吗?”
白皙手指上的繁星闪烁般的钻戒,在白色丝锦和银纱之间茶具忽左忽右的晃荡,那柔和酥融的蓝眼睛的温柔的魅力,那柔和低沉的动听嗓声,那渗透到这个女人的每一种诱人之处,之加倍妩媚迷人的完美的和谐,让坐在对面的亚卡利兰魔女恍惚了,于是她停下手里的茶杯,让飘渺的雾气凝聚在水面上,形成一层层回忆的螺旋。
“亚卡利兰啊,真的很想再见一见呢,那冰峰上的洁白宫殿,那永远落雪的霜之厅,还有那些开凿在山脉间的长廊,那些环行的地下水脉,精灵们总是喜欢春天,却无法理解寒冬的美丽。”奥拉菲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灰蓝色的眼睛里还来不及消除迷茫和伤感。
“只要我和你合作,一定能够重新建立那个雪原上王国,那些已经消失的可以全部找回来,不论是围绕冰河的白色城堡还是开遍百合花的悬浮花园。奥拉菲小姐,考虑一下吧,只要我们拥有时间的神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克莱儿微笑着,在那一刻有种圣洁的味道,如同降临地狱拯救众生的神之使者,连时间也稍稍停了一下脚步。
同意,合作,只是速度的问题。克莱儿对自己没有任何的怀疑,没有人可以拒绝这个开价,魔法王国的贤者也不例外。
“最近,想建立国家的人,繁殖的比兔子还快呢。”奥拉菲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云雾已经彻底泯灭了踪影,剩下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和无谓,“或许,你应该去问问那个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的男人。”
“我和他不同,我想建立的王国不是巫师的国度,而是魔法的世界。” 克莱儿依然笑着,更加灿烂迷人,对于被拒绝的下场,没有丝毫放在心上。
“精灵的后裔…即使在远古时代,我们和精灵也不算是朋友…阿玛斯塔夏小姐,如果你想要现在的镜子,只需要向我证明,你拥有这个力量,这是我对它的承诺。”奥拉菲站起来,往四周很努力的看了一遍,最后从一个堆满旧羊皮纸卷的角落里翻出了盖着褐色亚麻布的镜子,圆圆的,银子的镜面已经褪色成了一种陈旧的黯淡,胡桃木的边框掉光了漆,沾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和它的同胞们完全不同的凄惨处境。
奥拉菲并没有为镜子擦洗的打算,她马上又找出了一个同样可怜的百合花盆,搁在了茶桌上,用茶壶里的水将它装满,然后吹掉浮在上面的灰尘。
“贤者的水镜吗?” 克莱儿望着变的清澈的水盆,现在看起来就好象一面水晶的镜子,让人们猜测可以从里面看见什么。
“似乎是这么说的,贤者的魔法,虽然我也不清楚指的是什么,如果你愿意的话,这就是亚卡利兰的魔法。镜子可以显示许多不同的事物,人们想看的和出乎意料之外的,或者是它自己寻找的…类似精灵王的魔力。”
奥拉菲回答道,“在很早以前我失去了这份力量,不过没关系,只要借助时间之镜的威力,它能够再次显示结果,过去,现在,和未来可能的情况,虽然我无法确定会看见什么。那么,我尊贵的陛下,您可以展示一下您的力量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克莱儿挥了挥手,遮盖在三面镜子上面的事物被扬到了一边,包括丁点的灰尘和污迹,千年之后,它们再次散发出了璀璨的光辉,一如刚刚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在精灵力量的指引下,它们慢慢的绕着看不见的轴线旋转起来,沿着螺旋的轨迹升到半空,把各自的光芒投到水镜上,让水面漫出一波一波银灰色的光雾,涌向四周,轻缓的包围着镜旁的两个人。
水看起来十分清澈,里面倒映着两个人的面孔,接着,真实的画面开始消退,上面的的东西渐渐隐匿,泛开了一圈一圈的涟漪,仿佛覆盖的一层面纱被揭开一般,镜面随即又变的澄清,里面有着晴朗的天空,还有广阔的田野,远处的山脉和近处的村庄,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往美丽的庄园。
几个人影从庄园那边缓缓走来,一开始很模糊,但慢慢的变大,变清楚,甚至可以看见为首的人头上的每一根黑发和他黑色长袍上的每一道皱折,还有纤长手指上的黑耀石戒指和旁边的那枚青铜指环。
当巫师正要更明白的显示出他的影象,包括嘴角的那抹永远不会改变的清淡的微笑,附近,或者更遥远的地方,重出了三五道影子,来自天空,抑或大地,他们手中的魔杖明确的指着目标,几道魔法的光芒横穿了镜面,有一道直接击中了那人的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然后是一片混乱,追随者的喊叫,和袭击者的战斗,受伤巫师的指挥…突然间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停了下来,紧接着出现了一大串只能称之为片段或剪影的画面。
“你的力量在剧烈波动,我们需要平静的心。” 奥拉菲打断了凝想,让四面镜子又回归到最初的状态,对面的精灵后裔脸色惨白,眉头紧锁,似乎遭受了重大的打击。
“那是真实的吗,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吗?回答我,亚卡利兰的魔女。”尖锐的命令不容拒绝,就如同女王不允许她的顾问无知。
“我不知道,因为使用镜子的人是您,陛下,而您在同时使用三面镜子。或许,它发生在过去,或许还没有发生,当然,也有可能正在发生,您掌握的时间的力量,是所有魔力中最不可思议的一种。”亚卡利兰的魔女一边说,一边抚着百合花盆的边缘,注视着指尖浅浅的灰色印记。
“那是现在在发生的事情,哦,那是布莱克家的庄园,他去了那里,他当然会去那里的,我知道,我知道是发生在现在的事情。”阿玛斯塔夏小姐呢喃着,手揪紧了胸口的白纱,显露出她内心的煎熬和承受的痛苦。
“我想,一个巫师不会轻易被杀死的。”奥拉菲对着飞旋在半空的圆镜子做了一个了解的手势,“我曾经见过他,有着很强大力量的巫师,还有一根强大的魔杖。”
“对,魔杖。为什么我没有看见他的魔杖?”克莱儿冷静下来,仔细回忆着一连串闪现的画面,按着的胸口,对着袭击者伸出的手臂,展开的衣袍,失去血色的脸庞,因为疼痛而翘起的眉梢,却惟独没有魔杖的痕迹。
“可能,他忘记带了,我也经常遗忘很多事物,当你的脑子里装满其他东西的时候。” 亚卡利兰的魔女闲闲的说道,带着轻快的口吻,“这是一个好消息,黑暗公爵——我记得这是他的外号,想成为国王的兔子,让我不得不离开英国的家伙——他竟然想到要改建翻倒巷。或许,我应该感谢那几个巫师,可惜他们没有完全成功的样子,太遗憾了。”
“没有一个巫师会遗忘自己第二生命的魔杖,至少,他不会。”克莱儿沉着的说道,当年的俊美少年,靠在柱子旁边深情凝望自己手中的魔杖,宛如自己的情人,那是脑海中不会褪色的记忆,霍格沃茨的长廊长的没有尽头,安静的没有呼吸,那黑色的温柔迷醉了多少女孩的眼,让她们不由自主的放慢心跳,提起裙角,掂着脚尖,悄悄的从那副画面前面走过,小心翼翼,不愿意惊扰了庭院里明亮的空气。
“如果他没有使用魔杖,那么只会是他不屑于对那些卑鄙的袭击者使用,或者…”阿玛斯塔夏小姐抿紧嘴唇,把心神重新聚齐到水镜上。
这一次,出现的是霍格沃茨的教室,白胡子的老教授穿着蓝色的长袍,正笑眯眯的看着下面的学生,只是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上写满了沉重和无奈,他们前面桌子上的小鼹鼠在吱吱的叫着,颤抖着短短的胡子,滴溜溜的眼珠子里写满无辜,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
一年级小巫师们变形课的期末考试,把鼹鼠变成杯子,根据杯子的完美程度来打分,无法通过的人会得到一个大大的“P”,还会附带一张补考通知单,那意味着你会在下个学期的某一天,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独自对着邓不利多教授的眼镜和长鼻子,展示你一个暑假的努力成果。
在一群青绿色的小蛇中间,有着金色脑袋的小男孩格外显眼,他正在点着小小鼹鼠软乎乎的脑袋。画面逐渐的靠近,穿过一件件黑色的长袍,最后定格在那只幼小的手上。暗金色的魔杖从宽大的袖口,从紧握的手指之间,细细的伸出来,流转低调华贵的光彩。
克莱儿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寒冷还是愤怒而颤抖,她只看见自己抓着水盆边缘手泛白,能清晰的看见突起的骨节和皮肤下面流动的血液。也许,她思索着,只是一根相似的魔杖,只需要拿来看一下,就可以确认,是不是有着那熟悉的气息。
手指碰到水面,什么也没有捞到,只有那根暗金色的魔杖在水纹中一点一点的漂开,眼睛的余光还能看见那只小鼹鼠变成了一只精致的高脚杯,转眼,已经什么都没有剩下,清澈的镜子化做了一盆浑浊的茶水,还残留着来自东方的异国气息,是辗转无数山水无数岁月却永不会消失的最深记忆。
“亚卡利兰的魔女啊!”过了很久,克莱尔的视线离开了水盆,慢慢的站起身体,收敛起笑容。当她抬起头的时候,温柔已经从她的脸上无息的走开,蓝色的眼睛里不再是明丽而是冰冷——杀戮在它的宝座上俯视人间的时候,正是这样的表情,让人颤抖恐惧又无法逃脱。
“你可否告诉我,你在最后一刻看见了什么?”
“如您所视,最后的意念并没有传达到我的脑海,从水盆再次开始显现,我已经被排斥在外,支撑它的完全是您独自的力量,尊贵的女王陛下。”奥拉菲轻轻的说,“时间总是很容易欺骗我们的眼睛,很多事情可能还没有发生,而且永远不会发生。”
“如果是过去呢?”克莱儿质问道,发生在过去的事情,我们也可以把它抹杀吗,也可以认为没有发生吗?
“我们站在时间的交点,通往过去和未来的路有无数条,偶然和必然交织在一起,哪怕是最睿智的人,也不能轻易分辨出真实。所以我们不应该过分信任镜子,它不是向导,也不是顾问,只是无数可能的显示。” 奥拉菲说着,把眼睛转向窗户,外面已经是黄昏,橘黄色的光辉散落在街道上,给道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你的意思是,我看见只是时间上的一个岔路?”
“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会摧毁原先的道路,产生新的结果。当然,那不是属于亚卡利兰的力量,可能我说的全部是错误,您不必放在心上。精灵已经离开,他们的力量再也无从知晓。”
“不,我会明白的,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我都会明白的!”克莱儿挑起眉梢,眼睛里满是统驭万物的欲望,那股狂热在她身上燃烧起了强烈的火焰,凭借火焰的力量,把过去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新的线条和表情全部突显了出来,所有的光在顶上汇聚,黑色的影子在背后张开巨大的羽翼,让站在中央的人变恐怖而崇高。“既然命运把它们送到我手中,我就不会陷入迷茫和无知,我将会获得远古精灵女王的力量,将会美丽,伟大,如同晨曦!
我能够看见那白色的王座和晶莹的王冠。而你,将会站在旁边,为我展现你看见的一切。亚卡利兰的魔女啊!我期待这一天的来临!”
“如您所愿,陛下。我衷心希望能够为您效劳。” 奥拉菲微微的弯腰,左手扣在肩膀上,如同千年以前。
破旧的门被风刮起,美丽的客人离去,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减少,只听见马车车轮渐行渐远的声音,圆圆的镜子孤独的靠在书箱上,整洁漂亮的和一室的混乱格格不入,银子的镜面照不见任何景色。
墙壁上的书架沉重的转动,大幅的画像探出影子,画布上年老的巫师看着沉思的魔女,灰尘在她的四周飞舞,好象要把这个存在也一起拖进历史的长河里。
“我以为你会同意。”画像瓮声瓮气的哼哼道,“你应该同意的。有一刻,你在动摇,是的,你动摇了,可是到最后还是选择放弃。难道重建亚卡利兰不是你全部的追求和存在的意义吗?可是你却放弃了那个机会。”
“我不否认,她是稍微迷惑了我,如果我们合作的话,也许真的可以做到的吧,我遥远的故乡。可是,那建立起来的真的是我记忆中的王国吗?”奥拉菲嘲讽的抱起双臂,“用希望诱惑他人,然后将他们吞噬…她是一个有着美丽外表但内心黑暗的魔女,靠的太近的话,也许连我也会被吞噬掉啊。”
“那么,如果她真的建立一个国家呢,你刚才已经许下了诺言。”画像嚷道,对于奥拉菲的表现非常不满,实在太软弱了,可耻啊可耻。“你会再次站在王座的旁边吗?用你的水镜,用你的智慧为她服务?象一条狗一样,让她在你脖子上系上项圈?”
“如果那时候的话,我已经不需要拒绝了。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回英国吧,这里让我非常的没有安全感。”
“什么时候你已经沦落到需要别人的保护?难道你要和那些卑鄙无耻的家伙一样,躲在别人的羽翼下面,为外面的风雨而瑟瑟发抖吗?难道我们当初的离开只是一次意外的旅行吗?”画像从鼻子里发出声音,对必须再次移动表示愤怒。
“狄安娜,你这个胆小懦弱的家伙!你玷污了我们家族的荣誉!你玷污了你祖先的骄傲!你应该站起来,而不是弯下腰,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这个胆小鬼!”
“永远不要轻视一个女人的力量,特别还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奥拉菲掏掏耳朵,懒洋洋的解释,“你可以认为,我只想找一个暂时不被打扰的环境。”
“这个世界有这个地方吗,在这个肮脏的杂乱的世界里?”画像开始咆哮,一连串的诅咒和漫骂流畅的从嘴里涌出来,一个个响亮的音符在空气中游荡,屋顶上的灰尘也纷纷落了下来,加入喧闹的行列…
“曾经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 奥拉菲用一块巨大的蓝色幕布结束了一切嘈杂。黑夜就要来临,不过即使大地全部被它笼罩,也总会有地方,一直照耀着光,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