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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北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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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绪盘着腿坐在一朵小云上,百无聊赖地盯着面前的乾坤袋。
这乾坤袋是由女娲娘娘座下另一仙侍碧霞亲手所绣,碧霞见她喜欢,便大方赠予了她。
虽说收了之后就是扶绪自己的东西,可是……
扶绪用指甲刮了刮系袋子的绳子,刮下了一层血泥。她撇撇嘴,嫌恶地把脏东西抹到了坐着的云朵边上。
这样脏的物什,即便是收到的礼物,也真真是不想要了。
早年曾听天庭的武将说过:这世上没有无敌的对手,只有猪一般的蠢队友。
武将诚不欺我。
她不禁回想起方才那个呆傻的山神。不仅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弄脏了她的袋子。明明是站在结界里,怎能抹上血泥呢?
手中的袋子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却被扶绪敏感的捕捉到。她屈指敲了敲袋子,示意它们安静点。
驾云临行前,老山神目瞪口呆地望着她,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凤君,您不化出凤凰真身吗?”
扶绪纳闷道:“为何要化出真身?”
“难……难道,您出行不用化出真身的吗?”
扶绪挑了挑眉:“怎么走看本君心情。现在不想飞,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山神搓搓手,谄媚道,“那凤君您慢走,欢迎您常来啊!”
扶绪不想再听这老头磨叨,没等他说完,一眨眼的功夫窜得没影。
此时虽远离了太华山,远离了聒噪的山神,扶绪的速度却愈发快了。
她此行的目的地是人间极北之地,一处名为北冥的海域。
相传北冥海一望无际,水黑而沉,只有一种名为鲲的神兽栖息在此地。由于太阳的光芒无法照到此处,整片海域常年笼罩在灰暗之下。
扶绪将手肘支到腿上,手微握成拳撑着下巴,唇边露出浅浅笑意。肥璭是旱灾的象征,它们的妖力可霎时间将方圆数里灼得寸草不生,若是将这群旱魃放进北冥,会怎么样呢?
她不禁好奇起来。
眼见这太阳落下又升起,在近三日的风吹日晒后,扶绪终于到了北冥海边。
环境是渐次暗下来的,即便眼下周身被黑暗环绕,也没有很突兀。
只是不远处的海上怎像是有妖气呢?她揉了揉眼睛,不确定地看向那一道冲天的灰色光柱。
灰光在黑暗里的可见度太低,是以扶绪也不敢肯定,那究竟是真正存在的,还是自己劳累几天后出现的幻觉。
挥散身下的云,她隐去气息,悄然靠近。
北冥海面静到毫无波澜,宛如一幅画卷。她足尖轻点海面,踏出一小圈涟漪,借力飞掠向灰柱处。
距灰柱愈近,扶绪愈心惊,那灰柱的确不是她的幻觉。只是这灰柱并非普通光柱,而是妖气凝成的结界,上方没入虚空,下方探入深海,戾气与杀意皆是极重。妖气笼罩的区域正中倒悬着一把巨剑,剑尖堪堪悬在一个男人的头顶,此时正有一股模模糊糊的黑气从剑尖溢出来,被引向男人的天灵盖。
那男人一袭银灰色的衣袍,从头到脚都隐在衣袍下,明明无风,袍角却猎猎而动。他背对着扶绪,双臂展开,背影甚是悠哉,似是极为享受这一阴沉的黑气。
她看不见他的面容,可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虽说不知面前这男人是妖界哪位大能,总之不要随便招惹就对了,她目前还不想与妖族引战。
正打算趁他发现前离开,可脚尖还未及借力,男人却猛地转过身来。
扶绪乍一看到男人的脸,震惊之余,竟忘了自己原是打算跑的,只呆呆地立住了。
她震惊并非因她认识这男人,而是单纯的被男人的外貌惊艳到了。
他一头银发规规矩矩地被玉冠束着,眼睛狭长,眼角微挑,墨色的瞳孔静如北冥海面。他刚转过身那一刻,扶绪看见他左半边脸颊与整个额头都布满深且密的咒文。只是这丑陋的咒文并未显得面容可怖,反倒平添一股妖异。咒文褪得极快,一晃眼的功夫,就消失无踪了。
他放下手臂,又闭眼揉了揉眉心,再睁开眼时,眸中一闪而过的倦怠被玩味替代。抱着胳膊打量扶绪半晌,笑道:“稀客啊,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扶绪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尽量扯出了一个还算和善的微笑:“小仙从娲皇宫而来,受娘娘之命下人界办事。贪玩至此地,实无意冒犯大人。”她知道,无论是在哪里,提起女娲娘娘准是不会有错的。
果然,男人沉吟片刻,点头道:“既是这样,那你走吧。”
扶绪僵挺的脊背微微缓和一些,却仍旧不敢大意。万分警惕之下,她脚底聚入仙力,缓缓向来路退去。
男人一手磨蹭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在扶绪退出数丈远后,他倏地开口道:“等等。”
扶绪停下了后退的脚步。
“我方才细细回想一番,先前去娲皇宫参谒,似乎并未见过你。”他眯了眯眼睛,“我听闻,娲皇宫的侍童皆为草木所化,可你身上怎的毫无木灵气息?”
扶绪默然不答,男人语气逐渐冷冽下来。他将手背在身后,唇角虽还噙着笑,笑里却透着寒意:“冒充娲皇宫的人,就不怕女娲娘娘降罪?”
见状,扶绪也不再装模作样。她稳稳地立在海面上,嗤笑道:“我竟不知,你们妖族几时这般了解娲皇宫了?我确非侍童,可在娲皇宫长大,的确是半个娲皇宫的人。”顿了顿,继续道,“我无意冒犯你修行,也不想在这里开战。你我各退一步,我当没见过你,你也放我离去,如何?”
男人静默地盯她看了半晌,正了神色,一本正经地开口道:“你很漂亮。”
“……”怎么还突然转了话题?扶绪一噎,本来准备好的话全吞了回去。
男人抬腿,从容地朝她的方向迈了一步。他腿落下时,扶绪瞳孔骤缩,这看似平常的一步,却拉进了他二人一半的距离。“你这么漂亮,修为又不低,定不是天庭来的废物……”
扶绪下意识退后一步,顺口打断他:“不,我还真是天庭来的。”男人愣了愣,轻笑起来。海域太过黑暗幽静,他的笑声不大,仍清晰的传到她耳朵里。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可直觉告诉她,对面的男人笑容里并没有善意。
“我有一故人。”笑够了,男人才慢吞吞道,“你与她很像。”
扶绪疑惑地歪了歪头,不解其意。
“非常,非常,像。”
男人身影一晃,刹那间移至她面前,扶绪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身形,就被直迫面门的汹涌杀气逼得倒退一步。他敛了方才那副无害的面孔,眸中满是阴鸷,以左掌为刃,猛地朝扶绪肩膀劈下!
躲闪是来不及了,扶绪抬起右臂,凝聚仙力,生生迎了上去。霎时间,扶绪的胳膊就没了直觉,格挡他掌风的那部分皮肉瞬间见了血。
两道磅礴的力量相撞,激起千层浪,二人分别借力退出数丈远。
扶绪看着滴血的胳膊,心中的怒火腾地升起。
想她凤凰元君,从来都有女娲娘娘与元始天尊在背后撑腰,即便有人看她不顺,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否惹得起这两位尊神。
这稀奇古怪的男人莫名其妙就动手,当她真的怕他么?
男人的手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动了动自己焦黑的手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涅磐火……果然啊,我没猜错。”
他下一句话让她心中的怒火更旺盛。
“我以为几百年的时间足够消减我心中对凤凰一族的恨意。可如今见到你,我却仍迫不及待地想剥皮拆骨。”
莫名其妙挨了打,又莫名其妙挨了骂。如果这都没有反应,那只能说面前这个是假的扶绪了。
如假包换的凤君不想再废话,虽说他的话她一句也没听懂。她冷笑一声,飞快祭出长鞭,打算让他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剥皮拆骨。但见寒光流转,杀气凛凛,破空之风撕裂寂静的北冥海域,电光火石之间直取男人面门。
男人没有躲,甚至都未移动半分。金鞭距他眼睛不过毫厘,只听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砰”地一声将金鞭弹了回来。
扶绪左手的虎口渗出血丝,她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抹掉。
方才那把巨剑此时正稳稳立在男人身前,古朴的剑身上刻着复杂繁琐的纹路,若隐若现的散着黑气。
“你都不问我是谁么?”
“我没兴趣。”扶绪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三界内看我不顺的人多了,难道我要挨个去问是谁么?你要打就拔剑,我也不是这么闲的。”
男人懒洋洋地抬手持住巨剑,勾起唇角,笑容如刀锋,一字一顿道:“我名聿潜,你可听说过?”
扶绪持鞭的手骤然僵住,随即缓缓睁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