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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七八章 巧算姻缘却成拙 ...


  •   徐知春头疾犯了,近来头疼得厉害。章咏春每日前来探望时,因见她神情恹恹,并不敢在她床头叨扰太久。

      这日午膳后,她与三女公子将将探望过阿母,却在栖迟园的那座假山旁见到了那个她痛恨不已的郎君。

      假山旁本种植着一丛丛芭苴[1]。夏日里,那蒲扇似的绿叶青嫩可爱。时值隆冬,那一株株芭苴枝叶已是焦黄枯烂,杆子也已被草绳缠绕包裹,是一派冬日里的枯瘦之景。

      只是这郎君今日却着了一身青绿,好似春日里的青青绿柳,给这沉闷枯败、不见天日的冬日着了一抹生动盎然的色彩。

      他似有些百无聊赖,身子懒懒斜靠在假山一侧,一只手有意无意地去拨弄那蔫头耷脑的芭苴叶子。

      乍然见到他,章咏春心上蓦地敲响了警钟,本想着趁他未曾留意到她与三女公子,悄然离去,却不防身旁的三女公子已是抬脚向假山那边疾行了过去。

      “姊夫!”

      这清脆响亮的一声叫唤瞬间唤回了萧期神游的心绪,转身回眸之际,眼中似融进了烈日之光,忙不迭地走出假山来与章咏春行礼:“女公子,别来无恙。”

      章咏春有许久不曾听到他的声音,只觉他的声音不似往昔那般清亮,听着格外低沉沙哑。这声音似无数小针扎在了她的心口,有密密麻麻的酸麻疼痛从里头漫溢而出,让她忍不住心疼心软了一瞬间。

      这一瞬的心疼让她感到恼怒,故意不去看他带着病容的脸,目不斜视地回了他一礼,却是一个字也不愿同他说。

      她正要去唤章叹春,这女公子却不知何时已蹭到了萧期身旁,紧紧扯着萧期的衣角道:“姊夫,你何时能让那些大木头从家里撤走?成日里被拘在家里,我快要烂掉了!你就让他们撤走吧!”

      这话说来有三分不满,三分委屈,三分央求,还有一分期待。

      萧期被她湿漉漉的双目盯着,不觉放软了声音,竟似在哄:“待你外大父的棺柩回了侯国,这些人自会撤走,你再忍耐三两日,好么?”

      章叹春想不通为何非得等到外大父的棺柩回来不可,还想问个明白,品月却近了跟前,笑对萧期道:“萧郎君,女君有请。”

      萧期颔首,拍了拍章叹春紧抓着自己衣角不放的小手。

      既是阿母要见的人,章叹春自是不敢再缠着他不放,怏怏不快地松了手。

      而萧期却在经过章咏春身旁时,稍稍顿住了脚,又轻又快地道了句:“见过外姑,我再来取回女公子欲归还的那些物件。”

      这句话似一阵风吹过章咏春耳畔,她侧身去看时,他已跟着品月入了屋内。

      ***

      回了一庭芳,章咏春已无心他事,取出那只檀木盒子,便只一心等着那人来取回里头的东西。

      紫苑在一旁煮茶时,觑见她将那盒子里头的东西反反复复取出来翻看摩挲,心知她家女公子心里其实是舍不得归还这些东西的。

      将煮好的茶汤送到章咏春手中,她幽幽一叹,劝了一句:“女君也说萧郎君此举并非是要将世子逼至绝境,是要让他迷途知返,女公子何不与萧郎君见面谈一谈呢?”

      “呸!”章咏春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想是你已吃腻了我屋里的茶饭,如今寻思着要去别家讨茶吃饭了。”

      听到这不辨喜怒的话,紫苑慌忙表态:“婢子对女公子忠心耿耿,从未生过这般心思。”

      章咏春道:“既不曾生二心,便不许再为他说情。”说着便将檀木盒子啪地阖上了,恹恹吩咐道,“我乏了,要去里头躺一躺。待会儿,他会来取回里头的物件,你便将里头的东西归还给他,不必再来禀我了。”

      然而,她只在榻上迷迷糊糊憩了一觉,紫苑便小声唤醒了她。

      “女公子,萧郎君果真来取物了。只是……”紫苑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吞吞吐吐地道,“只是,萧郎君想要女公子亲身归还那些物件。”

      章咏春被人扰了清梦,心头很是不快,眼下听了紫苑这番话,已是将萧期在心中咒骂了千百遍。

      看到紫苑怀中的那盒子,她目光一沉,低声问:“他在何处?”

      “在花园的滴翠亭里。”

      章咏春静默了一会儿,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为我更衣整容吧。”

      ***

      暮色四合之际,萧期方始等来了章咏春。她似尚未睡醒,眉眼下掩不住倦容,那目光往他脸上一扫,亦是漫不经心的慵懒状。

      而她来了却只在亭外立着,也不知与她身边的紫苑说了些什么。他只见紫苑捧着他先前才见过的那只檀木盒子进了亭子,犹犹豫豫地将那盒子往他面前递。

      “萧郎君,这是女公子归还的物件,请点一点。”

      萧期并不接过她递来的盒子,一双眼只直直地盯着亭外的人,话却是对紫苑说的:“我要她亲手将里头的物件一样样清点出来,亲手交还到我手中。”

      “这……”紫苑委实为难,低声劝解,“萧郎君,你还是莫同女公子犟了,再这般犟下去,她日后连你的面也不愿见了。”

      萧期望着那道始终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只觉亭外的寒风一阵阵灌进了他的心口,风似利刃在刮他的心。

      这一刻,他的心恍似死去了般,目光缓缓落在面前的檀木盒子上,抬手便欲接过来。

      阿宽见状,夺步上前截住了他的手臂,在他耳边道:“郎君啊,这时候就该用上我们的‘摇尾乞怜’计策了,快咳两声!”

      然而,萧期却无动于衷。

      阿宽无法,只得换上一副悲悲戚戚的面孔,衔着泪向紫苑哭诉:“好紫苑,你便可怜可怜我们郎君吧!实不相瞒,我们郎君的日子不多了!”

      他的哭诉之声颇大,足以让亭外的章咏春听清。萧期本在伤心失意中,乍然从这仆从口中听到自己命不久矣的话,本欲斥骂,却见章咏春忽转身向他望了过来。

      那些未出口的斥骂,在她望来的目光里,就这样被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里,悉数成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

      然而,章咏春却只是站在亭外静静看着。

      想到这郎君的心机城府,她即便忧心他的身子,却也害怕这只是这郎君使的苦肉计。

      她可不想再受他蒙骗了。

      眼不见心不烦。

      她狠下心举步欲远离这处乱她心神的地方,将将迈出两步,那亭中忽传来紫苑的一声惊呼。

      “萧郎君,你怎吐血了?”

      有风刮过她的面颊,她的面上好似黏上了一层粘腻腥咸的血。她皱了皱鼻子,果真在风中嗅到了血腥味。

      此时,她无法再视而不见,亦做不到无动于衷。

      入了亭中,萧期正虚弱无力地瘫倒在阿宽怀中。他似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脸色惨白似雪,嘴里不住有血涌出来,染红了春日里的青青绿柳。

      她暗叹一声,轻声道:“这儿风大,带他去我屋里躺躺吧,也请医工来看看。”

      “不用请医工!”阿宽慌忙道,“我们身上带了药,我已喂郎君吃下了!女公子肯让郎君进屋歇一歇,便算是救了郎君一条命!”

      章咏春毕竟也是头回见人病到吐血,不敢擅作主张,便道:“那你便先扶他到我屋里歇一歇吧。”

      “不……不可……”萧期强忍住嘴里不断翻涌的腥咸味,有气无力地道,“女公子的闺房,某……不能踏足……”

      章咏春并不理会他,催促阿宽:“带他上我那儿去!”又吩咐紫苑,“你去厨房让人烧些滚水送去我屋里。”

      目光瞥到紫苑手中抱着的那只檀木盒子,她便向紫苑伸出一只手,无奈叹息一声:“给我吧。”

      ***

      章咏春将萧期安置在了外间的那张坐榻上,在紫苑送来滚水后,她便由着阿宽为萧期清理身上的血渍。

      阿宽此时因计谋得逞,一时高兴大意,随手便将怀中护着的那只扁壶搁置在了一旁的案几上。章咏春只当这里头是萧期喝的药,拔了那扁壶的塞子,却闻到了一阵刺鼻的腥味。

      有阿姊这个与药材为伍的医工在身旁,章咏春即便不通药理,各色汤药的气味已不知闻过多少,却从未闻过带着血腥味的汤药。

      因壶口太窄,她看不清里头究竟是什么样的汤药,便让紫苑取来了一只碗。

      阿宽回身来寻这只扁壶时,章咏春已将里头的鸡血倒在了碗里。

      他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这是血,”章咏春只一眼便辨出了壶中“汤药”是何物,笑着看着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阿宽,“却不是人血,你家郎君吐的便是这里头的血吧。”

      因悲愤气恼,她的眼中不觉噙满了泪,目光如刀刺在萧期脸上:“萧期,我的真心就是任你这般愚弄的么?”

      “不是……”萧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慌不迭地下榻,行至她跟前解释道,“我并无愚弄你的心思!这都是误会!”

      “误会?”章咏春冷笑着将那只空空如也的扁壶举到他眼前晃了晃,又甩至他怀里,“那你便带着你的‘误会’从我这里走吧!你我的婚事本已延误了,如今也便作废了吧!今日之后,我自会向天家请旨收回那道赐婚圣旨!”

      “你听我解释……”

      “你的话没一句可信的,请你快离开吧!”

      阿宽不想一时疏忽大意让一切功亏一篑,见事情演变到这般田地,“扑通”一下便跪倒在章咏春脚边,声泪俱下地道:“女公子真的误会郎君了!郎君不知这壶里装的是鸡血,是我骗说这里头是药,哄着他喝下的。郎君娇气,吃不得苦,那鸡血难喝,只要一入他的口,他必会吐出来,如此便能让女公子误以为郎君是重病至吐血,也能可怜可怜郎君,与他重修旧好。
      “女公子,这一切皆是小人的主意,郎君是真的不知情!血虽是假的,但郎君的病是真的。在扬州时,徐公虽为郎君取出了体内的蛊虫,但他的底子已被伤了,从楚国回来后,这身子便再也离不得汤药了,一点风吹雨淋,也能让他一病不起。
      “女公子是非分明,若要为今日之事问罪,那便拿小人问罪吧。今日之事,皆是小人一人的主意,郎君病弱,是受小人胁迫的,那血亦是小人强灌进郎君口中的,郎君至今还难受着。还请女公子可怜可怜郎君,莫再冷落他了!”

      萧期见他分不清好赖话,什么话该说不该说心里也没个数,抬脚轻轻踢了踢他,斥道:“莫在这儿哭哭啼啼乱说一通!”

      “我是在为郎君说话啊!”阿宽哽咽道。

      萧期却不领情,只看着章咏春认真道:“女公子可否听某说几句话?说完后,女公子若仍执意要废了这门亲事,某自会向天家请旨。那之后,某不会再纠缠于女公子,听凭女公子嫁娶。”

      章咏春还未能从阿宽的那一大番话里回过神来,乍听萧期这些话,后知后觉地应了声:“那便请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七八章 巧算姻缘却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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