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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二十四章 出征 ...

  •   在北方逐渐崛起的北胡族人日益成为雄踞中原的延朝的隐忧。

      北胡族早年不过是在漠北放牧为生的游牧民族,自延朝取前朝而代之之后,也曾递上顺表,年年进贡牛羊。然而时过境迁,在中原王朝习惯了常年的安逸的时候,北胡族人中却有一支部族迅速壮大,终于在五十余年前横扫诸部,以铁血手腕建立了金鹏王朝,将原来软弱散漫的戒月王朝驱逐而出,一统漠北。金鹏王朝建立伊始,还派了使臣前去延朝敷衍,可没过几年,就再不见原有的进贡物品,取而代之的是北胡人的骑兵开始出现在两国的交界处。
      最早是小打小闹在集市上掠走些东西,渐渐却越发的猖獗了,甚至发展到强行掠走妇女和洗劫整个村子的事情都时有发生。延朝天子终于派出军队意图一惩北胡人的嚣张,然而北胡人精于骑射,眼看大军压境就立刻撤走,大军退回又立刻滋扰。两军相遇时,不惯与骑兵交战的中原军队也基本处于吃亏的境地,别说给北胡人一点颜色看看,延朝自己的将军一、两年内都折损了三、四个。无奈之下除了常驻大军于两国交界处以控制事态,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追溯到二十多年前,涌现出了一批杰出的年轻将领延朝的军队才在两国交锋中占得些便宜,加之金鹏王朝最初的建立者撒手人寰,当年被驱逐的戒月王朝纠结了新的力量又攻打回来,一时之间,北胡人和延朝的矛盾得到了缓解。
      这样的和平当然只是暂时的。在边境处的北胡人日益猖狂,但延朝又同时在面对东南方属国的叛乱,无暇顾及。直到北胡人出兵占了整个光州且驻军不去,才让朝廷重视了起来。
      光州地处延朝与金鹏王朝的国土交界处。金鹏王朝以前朝的地图为证,坚称光州本是属于他们的土地,是在戒月王朝的手中才丢掉的,他们现在讨回来是名正言顺。延朝当然不可能同意,所以十万大军开赴紧邻光州的蓟州,务必以重新夺回光州为目标。

      十万大军的主帅当然就是卢恒。他的目标当然就是夺回光州。
      十万人听上去很了不得,可是中原军队的老毛病依然是不惯骑射,面对进退灵活自如、杀伤力极大的北胡骑兵,十万人与其说是一种强大的表现,不如说是笨重。
      所以临来之前,卢恒在父亲的授意下非但没有立下军令状声称多少多少天之内收复光州,而是表明此去必定以收复失地为目标,只是要先将军队加以训练整编以适应与北胡骑兵作战的需要。对此,皇帝也允了。
      到了蓟州后,卢恒就先将原本从光州退败的军队与原来驻守蓟州城的军队整编,交由先锋营统一指挥,前去蓟门关扼守险要。其余军队驻扎在蓟州城附近,皆以训练为主,夏去秋来,骑兵、弓箭兵、盾阵等都有小成。而在后方加紧训练的同时,前方军队也没闲着。
      驻守白山城的北胡军队也时常出来滋扰,双方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些交手,胜负皆有,但都是试探,似乎他们不急,北胡人也就沉得住气。卢恒也曾让许尚安暗中策划过攻城,然而每每还未付诸实践对方似乎就有所警觉,后来查出了薛冬青的问题,当然也就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只是现在奸细既已除去,卢恒也早就想着要先下手为强,倘若说动手,没有比现在更适合的时机了。
      北胡八万人驻扎在光州,仅靠光州的贮备很难说能支撑到什么时候。但已经是粮食收成的时候,他们有了补给的话,就有了继续驻守的资本,更是有了以图进攻的粮草。而他们驻扎蓟州,远离中原富庶地区,粮草供给有限,又不可能去劫掠百姓,到了冬天的话,中原士兵肯定不如北胡人习惯此地的严寒,因此反而不利。所以如果能在粮食收成前夺下白山城,再依靠人数上的民心上的优势击溃北胡人,就太好了。
      这个想法早已在卢恒脑中盘桓多日,而除去薛冬青后,一套完整的计划也在日思夜想间慢慢的浮出了水面。
      白山城背倚白山而建,也因此而得名,作为光州的最后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是蓟州的前障,多年来防御工事修葺的都很是牢固,当然,相较之下,的确是向着蓟州这一面要薄弱些,可北胡人不是傻子,占据了白山城之后,肯定懂得加强。所以用强攻并不明智。
      用计策的话……首先不能打草惊蛇,其次,不能让自己的真实计划过早被敌人看透。

      七日之前,许尚安已接到他的密令,分两万人马离开蓟门关,至白山城前安营扎寨,滋扰不断,更搭建各种攻城工事,忙得热闹非凡。
      而今天,则是依照事先计划安排定下的,大军出发的日子。
      陆剑秋事先已经答应了随大军同去,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江湖上混了许多年大大小小场面也都见过,然而这随军打仗确实是生平头一遭,难免也在事前有些想象揣测。
      想象里大军出征一定是极其宏大的场面,他参加过演武,出征非同小可定然气势在演武之上。数万大军一同进发,旌旗猎猎、寒光闪闪,在北国的长空下肯定是豪情万丈。
      然而,事实与想象总是有着令人扼腕的出入。
      确实是数万大军,然而却是分批出发,而且,时间是在一片漆黑的子夜。

      夜半时分,卢恒早已盔甲鲜明的准备完毕,待得传令兵来即整装上马,领着一众亲随向城外疾驰而去。
      蓟州城外,一连串熊熊燃烧的火把映亮了一大块空地,也映亮了围在空地边的寒光闪闪的将士们的铠甲与武器。卢恒一行人从东边飞马而至的时候,偌大的空地上除了火把燃烧发出的哔剥声和旗帜被风带动发出的刷啦刷啦的声音之外,居然寂静一片,数万名士兵在将官的带领之下,仿佛不存在似的。然而放眼眺望那渐渐隐没在夜色中的黑压压的一片,依然能感受到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数万人,写在纸上说在口中,都不过是一个数字,诗人吟哦“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征战几人回”,不过是一声凭吊,一声悲叹。只有此时此刻亲眼见到了,才觉得那是数万条鲜活的生命,他们的背后都还有父母亲人,都还有各自的家庭与生活。而他们现在在这里,在战场上,是能继续活下去,还是化作埋在荒草间的枯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主帅的决断是否英明,战略设计是否合理。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承担得起这样的责任么?
      陆剑秋禁不住微微侧过脸望着在身前侧跨坐于白马之上的卢恒。
      火光微微的映亮了他的脸,随着火光的跳跃,一双乌黑的眸子里也有着明亮的光焰在闪动。
      竟是格外严肃而认真的模样,这让他看起来比起平日要显得成熟了几分。
      正当此时,有亲兵捧了一只长条漆盘走了过来,停在卢恒的马前,双膝跪倒,把漆盘高高的举过头顶,上面放着三只酒碗,此刻能够看到里面的酒映着火光闪动着醇厚的光。
      卢恒立刻翻身下马,捧起其中一只,对着天空高高举起,停留片刻后随即手腕一翻,酒浆由碗中倾泻而下,落在地上,溅起一片酒花。
      酒香四溢。
      一祭天地。
      放下空了的酒碗,卢恒又捧起第二只,转身面向东方,遥遥施拜,同样倾泻碗中酒浆。
      二祭天子。
      第三碗酒,卢恒捧了起来,却是向四周拜了拜,仰起头喝了半碗,另半碗依然洒向空中,待得酒碗空了之后,卢恒却猛地把碗砸向地面,随着瓷片崩裂开的声音发出同时,身后猛然传来一阵沉厚的鼓声,隆隆的鼓声,仿佛一下一下敲在人的心上,又仿佛一下一下擂在了大地深处,使得地面似乎都为之而震动了。
      位列队伍前列的传令官顿时大旗一挥,遥遥的又有鼓声响起,旗帜舞动,片刻之后,在黑压压的人群尽头,传来了隐隐的人活动的声音,再过了片刻,活动已然波及到了他们面前的军队。刚才还排列的异常方整的队列,一下子就变化起来,转眼间就成了行军的长条队形,在各级军官的引导督促下,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有条不紊的踏上前进的道路。
      此刻卢恒已然又上了马,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吐出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走吧。”
      中军出发。
      火把在队伍的两侧,犹如两条蜿蜒的金红色的长龙,一眼看不到尽头,仿佛直要延伸到天地尽头。
      然而,片刻之后,火把忽然由远及近的,全部熄灭了。
      顿时天地间重归黑暗。
      还好只是一小会儿功夫,眼睛已然能够适应了。今夜天上月色却是正好,大半轮明月毫不吝啬的将皎皎银光洒向这片土地,所以虽然没有了火把,走起来却也不受什么阻滞。
      陆剑秋又看了卢恒一眼,他还是一脸严肃的骑着马走着。亲兵的队伍在周围围得可说是密不透风。刘昭大概是督促整个中军队伍去了,只有刘晖跨着刀骑着马走在队伍的前列。
      周围明明有那么多人,却只听见马蹄轻快的得得声,别的声音一点也听不见。
      陆剑秋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二十多年前,父亲也有过这样的夜晚吗?这些,就是父亲的生活吗?
      一时间意识仿佛有了一些恍惚,好像看见了父亲的背影同样驱马走在一片夜色中。
      其实他甚至连父亲的容貌是什么样的,都完全不知道。
      但是,体内的血液却似乎慢慢的涌起了不一样的温度。
      是传承自父亲的血脉么?
      如果,当年父亲没有被人陷害,如果父亲依然一直在为国征战,立下更多的功劳,那么,他现在是不是也已经走上了卢恒所走的这条人生之路?
      答案似乎不会存在任何疑问。
      他又看了一眼卢恒,仿佛看到了一个另一种可能下的自己。
      当然就他自己而言,从未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只是,一瞬间将自己与卢恒的影子重叠起来,让他有了微微一瞬的失神。
      这一瞬却被卢恒扑捉到了,他忽然扭过了头来看着他,小声问:“怎么了?”
      陆剑秋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卢恒也弯起唇角笑了笑,将雪旋的缰绳提了提,使得他们的马头贴得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点着火把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就熄了走,好在月光还不错。”
      陆剑秋点点头:“黑暗里还能这么安静整齐倒是难得。”
      卢恒立刻笑了起来,扬眉道:“这可是军纪!”
      语气里有掩藏不住的小小得意。
      陆剑秋笑了笑,催马跟上他,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刚才第三碗酒,祭得是什么?”
      卢恒回过头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才道:“那是——祭过去死在疆场上的无数亡魂的,你不知道么?”
      说完回身,雪旋一个轻轻的纵跃就跳到前面去了。
      陆剑秋忽然有些愣住。
      有一阵寒冷彻骨的夜风从空旷的原野上横扫而过。
      如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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