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短篇》时衿

9、一程山水（9）

　　程水都不知道怎么把电话挂断的。
　　季衍又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听见，耳边上全是那句“我是她男朋友”，被无限放大又循环播放。
　　程水下意识捂了捂耳朵，盯着暗下去的屏幕反应了半天，才蓦地转头等了那人一眼。
　　后者一脸无辜：“我没说错啊……我单方面宣布我是你男朋友了。”

　　程水盯着他看了半晌，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心底里升腾出来的那股子郁气。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用了三秒钟，做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行吧。”
　　那人还没来得及激动，程水又补了一句：“你去跟季衍再说一次。”
　　“这样不太好吧？”
　　程水揪着他外套帽子上的那两根带子往前走，“挺好的。”
　　“哎程……”
　　程水转头看她，弯着一双眼睛重复：“刚才怎么说的，待会儿就怎么说。”

　　那人就这么一路被揪到了程水家里。

　　程水也纠结了一路。
　　纠结的点在于，她是将错就错地顺着这人的话说，还是给季衍好话说尽解释清楚。
　　程水怕季衍不是一天两天了。
　　时间一长，反倒不是那种寄人篱下的怕，而是一看他皱眉就开始提心吊胆。
　　可是她提心吊胆的点在哪儿呢……季衍明明也不是一个爱发脾气的人。

　　程水耳根子压根就没清净过，走到门口要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那人突然就闭了嘴。
　　她还是偏着头拿钥匙的姿势，直觉不对劲儿，一转头，果然看到脚底下横出来一道比旁边都要明亮的光线。
　　门被人打开了，在她还没找到钥匙的情况下。
　　“手。”
　　程水被吓得不轻，触电一般松开了那人的衣领，规规矩矩得站得笔直。

　　旁边那人也呆住了，半晌没想出自己要说什么，半张着嘴没了动静。

　　那俩人站在门外，影子被拖得模糊又和谐，季衍一个人站在门内，越发显得像是孤家寡人一个。
　　越看越孤单。
　　季衍看了眼程水，然后又看了眼那个瞪大眼睛看他的男生，刚皱了下眉，那人已经先发制人道：“你就是季衍？”
　　程水也跟着皱眉。
　　这不废话吗。

　　除了季衍，谁还能长这么好看。

　　“就是你把我女朋友……前女友拐跑了？”
　　季衍眯了下眼睛，语气多少有些不耐：“哪个？”
　　“……”
　　感情多得不知道是哪个了？

　　那人越想越觉得郁闷，很快怒气冲冲地报了个名字，“你别说你不认识她……”
　　“不认识。”
　　季衍确实不认识。
　　不过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因为就在半小时前，这个名字还一直在轰炸他的各类社交软件。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联系方式，季衍开始懒得理，后来被弄得烦了干脆一个电话回了过去。

　　“再发消息小心我黑了你。”
　　他这人说话利落惯了，一句话丢过去之后，那人不死心再打，他就真的黑了她的账号。
　　世界终于清净。
　　结果还没清净五分钟，他去窗边透气的时候，看到程水跟一男生并排走在了一起。

　　小姑娘个子本来就不高，不说话的时候尤其温温柔柔的，站在男孩子身边越发显得小鸟依人。
　　所有美好的词语好像都不足以形容她。
　　季衍也不想形容。

　　胆子大了，不仅敢交男朋友了……现在还直接带到了他面前。

　　季衍扯了下嘴角，眼神凉，声音也凉：“还有问题吗？”
　　“没……”那人很快改口，“有！你妹妹让我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季衍瞥了一眼程水。
　　那人继续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程水的男朋友了。”
　　程水：“……”

　　她让他重复的明明是单方面那句！

　　这回倒好，不仅没解释好，反倒又填了一碗油。

　　程水吹了半天冷风，本来就有点头疼，再被这么一折腾，眉头皱得更深，刚要说话，人就被拉了进去。
　　季衍手还搭在她手腕上，冷热一碰撞，程水不自觉抖了一下。
　　下一秒，她听见季衍说：“谁承认了？”
　　对面一愣，那人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爸妈待会儿回来，要不你进来坐坐？”

　　他还坐个屁！
　　那人本想再放几句“明天再来”“不会放弃的”之类的狠话，结果气势还没拿出来，“砰”的一声，门在他面前关上了。
　　“……”

　　程水是真的有点头疼。
　　她身体不错，但是挨不住被隆冬的风这么吹，接过了季衍递过来的温水，慢吞吞喝完之后，又一言不发地上来。
　　季衍就跟在她身后，脚步声轻轻，距离似乎也时远时近。
　　程水声音低低的：“他不是我男朋友。”
　　季衍：“嗯。”

　　“真的不是。”
　　“嗯。”

　　行吧，又开启了自动回复模式。

　　程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又停下，转头问他：“你真的不认识他女朋友吗？”
　　“不认识。”
　　“那你有女朋友了吗？”
　　季衍挑了下眉：“问这干什么？”
　　“你回答我就行了。”
　　“不回。”

　　“季衍……”
　　程水一时没能收住话，刚反应过来要混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季衍用食指抵了下唇。
　　好像是要让她安静的意思。
　　她才说两句话，这人就开始嫌她烦了。

　　程水皱了皱鼻子，不情不愿地又重新转过身去开门，手刚碰到门把手的时候，突然就有人影压了过来。
　　她小声嘟囔的“专/制”两个字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这么被当事人听了去。
　　程水动作一顿，眼睛一转，刚一偏头下巴就被人轻捏住。
　　下一秒，季衍的吻落下来。

　　不轻不重，介于纯情和激情之间。

　　程水还没反应过来，楼下突然有声音响起来。
　　她爸妈就在这个时间点回来了。
　　程水眨了眨眼，没时间分心，那人的手突然覆在她还按在门把的手上，然后一用力，程水被他推了进去。
　　前后可能还不到三秒钟，从开门，再到关上门，季衍的唇甚至还在她的嘴边。
　　房间没开灯，黑漆漆一片。
　　咫尺之内，程水能看到季衍荡着光的眼睛，她脑袋还是当机状态，呼吸也是轻轻的。

　　门外似乎还有那夫妻俩的声音。
　　季衍偏了偏头，下巴轻搭在她肩上，声音极轻，带出浅浅的鼻音：“不是让你安静一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