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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桃花念(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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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儿弯弯似柳眉,风无眉潜进顾家院中,恰好看到一抹红影闪过,当即悄悄跟在后面。
顾宅里,灯火尽息,只有祠堂还亮着灯火。
那红影便停在了祠堂门口。
凉风拂过,吹落一片海棠雨。
不多时,祠堂那边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纤细温柔,三分妩媚,正是桃花。
桃花静静走来,已不是那日发狂的妖怪。
“你真的决定留在这里?”红衣男子背对着桃花,脸上尽是落寞与失望。
“嗯。”桃花低着头,一缕发丝垂了下来,在月色中摇出一缕涟漪。
“他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这又是何苦?”
“月离,这样不好吗?我再也不用找了,他与董彦有着五分神似,于我,已经足够了。。。。。。”
月离转过身,深深叹了口气,“你既然愿意看着他老去,那便如此吧。坚持不住时,记得回青芒山找我。”
桃花微微一笑,“如果我能忘了他,我便回青芒山寻你,陪你一辈子。”
“一辈子?”月离苦笑着摇摇头,“我走了。”
他纵身飞离了庄园。月离的速度极快,风还没起,人已经在几百米外的紫苏林里。
“无眉,出来吧。”月离说完,直接坐在了草地上。
紫色的藤蔓一阵响动,风无眉从树上跳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还有你为什么认识我?”
“我活的比你久,法力比你高,自然知道你跟着我。至于为什么认识你嘛,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是,你每个月都要在我身边静悟,不想认识都难。”
风无眉皱着眉头,不理会他的调侃,仔细回忆着。她有静悟的习惯,可是悟道讲究随心,她的记忆里可没有这样一个人啊。
看着风无眉现在满脸雀斑的样子,月离摇摇头,口中啧啧赞叹:“为了完成你师傅的任务,你可真够拼的。”
此话一出,风无眉更震惊了“你到底是谁?!”
“坐吧,小无眉,不用紧张,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还记得埋你父母的地方吗?那片凤凰木。”
听到这里,风无眉缓缓坐下,她能感觉出来月离并没有恶意。
“你刚来灵山的时候,才六岁,转眼已经快十七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月离惆怅一笑,“你伤心的时候、高兴的时候,总是要到父母坟前诉说。我,是那片凤凰木中的一棵。”
“原来你是妖!”怪不得断情剑总是在动,原来月离和桃花都是妖。
“对。我是凤凰木的精魄,历经千年,终于化作人形。”
“原来如此。那你为什么离开灵山境?”听到这,风无眉彻底放下心防,他们同是灵山境中人。
“在一个地方呆了那么久,总是会腻的。所以,我下山了,来了三青界。”
“长住还是游玩?”
“看心情。”
。。。。。。
“妖族修成人形很是不易,难道你不打算修成正果了?”
“哈哈,小无眉,你别唬我了。这世间,早已无人能成真仙。既如此,还管那么多作甚。”
月离说的也有道理,只是长生是一股执念,哪有那么容易放弃。
风无眉摸摸自己的脸,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对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易容了啊。”
“妖族的双目可看穿普通的伪装。”
“也就是说,我这易容很烂?”
月离闻言,爽朗一笑:“无眉,其实这伪装是挺烂的。”
“啊,真的很烂啊。”对于自己的易容,风无眉一向自信的很,没想到在别人眼中却是很烂,真气人啊。
“其实一般的修仙者看不出来的。”
“真的啊?”
“那是自然,他们的法力那里比的上我。”
看着月离傲娇的样子,风无眉呵呵干笑起来,“奥,对了,桃花呢?她既然是妖,那么她是桃树妖?”
“傻孩子,果木成妖难上加难,没有千年的灵气滋润根本无从谈起。我是身处灵山,才会得以修成人形。俗世的果木没有奇遇根本无法成妖。桃花啊,她的真身是一只白兔。”
“兔子呀,怪不得看着她就想摸上一摸了,呵呵。”风无眉忽然想起和姬寒辰一起在墨竹苑坑蒙拐骗的日子,恬淡温馨的很。而姬寒辰那张俊颜,时常对着自己温暖浅笑。
月离看着神游太虚的风无眉,觉得有点好笑:“无眉下山后心情很好啊,可是有意中人了?”
“啊,哪有!”风无眉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桃花的法力是不是也很厉害?”
“她的法力也就相当于修仙者的练气末期。只可惜,她的长生之道可能会止于百年后了。”
“这是为何?还有,上次桃花好像发狂了!”对于桃花,风无眉一直有着浓浓的好奇。
“你忙吗?”
“不是很忙,你讲吧!”
“。。。。。。。好。”
桃花是一只白兔,居住在源城的忘川山。她日夜修炼,三百年了却一直没有化成人形。
世俗界灵气太过薄弱,对她的修行已无太多助益。
这天,想要出山碰碰运气的白兔,却遇到了最大的危机。
都怪她运气太好,竟然因贪食,误吃了一株早该绝迹的绛仙草,一身法力被锁,和普通的白兔没有两样。而这时,她却遇到了外出捕食的灰狼。
灰狼龇着牙,口水直流,眼前的兔子虽不肥,它却已经数月未见到肉腥了。
灰狼咆哮着扑了过去,白兔只能不停逃窜、躲避。渐渐的,白兔没了力气。作为野兽,它们之间有着太大的差距。
灰狼已经不耐烦了,它再次扑了上去。
白兔闭上了眼。
没有獠牙的啃噬,白兔睁开眼才发现是一只瘦弱的胳膊揽住了她。
胳膊的主人个子很小,看样子只有十岁。他拿着一把破旧的镰刀,紧张地盯着双眼放光的灰狼。
经过缠斗,小男孩腿被咬伤了,却也奇迹般杀死了灰狼。
小男孩拖着灰狼,看了看白兔,清澈的眼眸满是温暖,“你有家吗?如果没有,就跟我走吧。”
于是,白兔一蹦一跳,跟着小男孩回到了他住的地方。是的,只是地方,不是家。
小男孩名叫董彦,父母在他三岁时就已离世,他独自住在村子西头的草棚里,没有家。
小男孩把灰狼收拾干净,拿柴火炖了一点肉。肉熟后,他忍住口水,撕下一块肉,给了白兔,“吃吧,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哎呀,你是兔子,不吃肉!对不起,我割些青草给你吃!”小男孩扔下肉,拿起镰刀,一瘸一拐地割青草去了。
家?白兔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出生后就是自己,已经记不清父母的样子,经年累月的生活里,似乎只有修炼两字。
破天荒的,恢复法力的白兔没有离开,而是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八年。
八年里,他们一起种菜,一起依偎。董彦每次都很奇怪自己的菜为何不会生虫,却不知白兔夜半悄悄趁着他熟睡,施展法术。
白兔给董彦变不出金银珠宝,只能帮他撒点雨、灭灭虫。
董彦常常去村里的私塾偷听,一被发现,便没命狂奔,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忘记过白兔,没有落下她。
八年里,她看着董彦一点点长大,眉眼变得开阔、鼻梁变得高挺,身材变得高大。而她,却还是原来的样子。
八年,对一个人来说,是一段隽永的记忆,或深刻或平淡。八年,对一只妖来说,仅仅是一粒尘埃,仅仅是八年。
八年里,她习惯了偎在他的身旁,习惯他身上青草的味道,习惯了他略带沙哑的嗓音。
单纯的日子虽然贫困,却也开心。渐渐的,董彦盖起了自己的房子,院子里种了桃树。
小小的院子,茅草屋四间,木床一只,木柜一个,水缸一口,他们还是如此清贫。
院中央,那粉粉的桃花却让所有的画面都变得温暖起来。
他说,种桃树好。桃花开时,他可以摘下一朵戴在他娘子的发上,看他娘子安静地织布。桃子熟时,他可以为她摘下一只解渴。以后,他们有了孩子,还能在树下教孩子读书识字。那年,董彦已经十七,到了该娶亲的年纪。
白兔忽然很希望自己能够化成人形,她想要嫁给他,戴他摘的桃花。
“我去镇上买些胭脂水粉”此刻的董彦,眼里有着羞涩,“村里张家的姑娘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家人!”
白兔嫉妒了,她没有跟着董彦去镇上,八年来第一次和他分离。
谁知,这一分离,便成了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