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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十六 ...

  •   画舫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每个人都得我仰望着,这感觉真是糟透了。
      人齐了,仗着自己年纪大,喝酒说浑话,调戏开玩笑,打拳看风景,愣是不给我留一席之地去参与,而且饭菜也少,觥筹交错,多的是酒,可她又碰不得,只能坐在那里干看着别人玩耍。
      虽然轻湘不谙世事,但人家也是有事情做的。瞧那呆样,是被哪个男狐狸精勾了魂去了?花魁姐姐都看了她好几回了,尽管眼里尽是疑惑,无丝毫责备不满,但觉得还是有点对不住她。到底这人是我带来的。
      谁曾想……我揉揉脑壳上的太阳穴,想着时间一长,我再教育教育,或许能好些。这花季少女怀春的心可是难解哦。多少话本子中,这种人有个好下场?特别是我们这种职业。
      画舫一靠岸,我拉着轻湘赶紧跑,也不管月芙,她都多大了,自己能回去,更不管轻湘的三寸金莲能不能受得住。
      回到阁里,轻湘哭得那是个惊天动地,我烦她,找来了伤药丢给她就回屋。后来我看她自己走回屋,看来也是无什么大碍了。
      走到桌旁,看见今天的小报已经出来了。头版就是今天我们的游湖活动《顺王世子不顾民间疾苦,挥霍钱财,携花魁游湖》。我看了几眼——最近乌悭可能招小人。要不要建议他去庙里拜拜?还是要去找道士啊?
      京郊的普陀寺听说挺灵的,连卉扬公主都去过呢。
      本来天潢贵胄春日游湖本就是件极为正常的事,现在却拿来说道——看来乌悭真招小人。
      近日天天灾是有些苗头,但也不至于富贵人家连出来游玩的机会也无,况且卉扬公主也去了,就抓着乌悭一人讲,这其中心思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哎,最近怕是不能见着他了,人家被亲爹关小黑屋面壁思过也是不容易。
      不过啊,乌悭要真把这小人招了进去,怕是一辈子都犯小人啰,想想就觉得可怜,下次就不在他眼前抱花魁姐姐了。

      这一年,收成不是很好,但农家人也能勉强温饱,阁里的姐姐丢了几个,又进来几个小妹妹,嚣张跋扈得很,或许较以前在家中还好了不少。
      哦,还有卉扬公主这年十五了,听说那及笄礼办得很是隆重,年底就迅速地与同龄的核桃订了姻,据说准备成婚得将近一年。不愧是连太子都比不上受宠程度的公主啊。
      我九岁的时候,即两年后,周青郭他大夫人生娃时去了,一尸两命,据说二夫人哭成泪人了都,比周烯哭得还惨烈。其实,我一直觉得周狐狸家的两只母狐狸之间有猫腻来着。
      那年,轻湘出来接客了,毕竟十三岁了。当然是作为清倌。业绩还行。
      我一直在阁里吃喝玩乐到了十五,
      直到我生辰前夕。我生辰是义母捡到我的日子。
      周青郭来找我。
      临近四十的他鬓间可见白斑,脸倒是没多大变化,添了几条皱纹而已。前几日他二夫人也去了,使他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淼淼,她说周焱大了,不需要她了,所以她就走了。”
      “淼淼,她要求与阿陌葬在一块,我……我早就知道,但……”
      话至此,这个人曾经权倾一时的男人声音有点哽咽,我有点看不过去,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
      他忽然抱住我,我愣住,不知所措——我从未看过如此低落的他,他应该是那个会指着老子跟我斗嘴,念叨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是得意地揣着宫里的糕点,走进阁里,偷偷摸摸拿到我屋里,是追着周烯满阁跑,拿着扇子气势汹汹的周丞相。
      “周狐狸,辞了官吧。”
      这下换他愣住了,我却能感受到他的激动。
      我叹了一口气,他还想听啊。
      “皇上喜怒无常,看不惯你就把你从位极人臣的地位拉下来,扶植右相,就连顺王府也娶了右丞相府的闺秀,后宫那可常妃,受宠非常,那也是右相的人,白墨水的姨母,你支持太子,偏偏太子不爱红颜爱蓝颜,你劝说无用,这个就像把刀悬在头顶,一不留神落下来太子/党就全毁,你累了。”
      我拉开他,笑吟吟地道:“对吗?”
      “可是啊,”我敛了笑,说,“你还有周烯,周焱,周烯已经行了加冠礼,不日就在朝中任职,这小子前些日子跑去边关溜达,就打定主意去守边关了。而周焱说到底才十三。”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点惊讶,周狐狸的纠结竟如此深了,我本以为只是烦恼罢了。
      我倒了杯茶递给他:“年轻人的世界就让年轻人去闯,我记得周大状元自小吃着百家饭长大,是个孤儿呢。”
      “淼淼……”
      我打断他:“不过你不会以为辞官便不累了吗?这个方法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他还想说些什么,我捂住他的嘴巴,凑近说:“周丞相啊,淼淼困了。”
      “汝止。”
      我看向他,啥?
      “牌名。”
      汝止啊,跟字一样,周大丞相是给人取字取习惯了吗?
      我挥挥手,状元取的牌名义母一定会接受的。
      不过我打死都没料到周青郭这老狐狸竟买了我的初夜?!!第一次看人老牛吃嫩草吃得这么理直气壮。诶不对,他要辞官,也没必要以这种方式辞吧?
      我在台上以为他是不忍让我年纪轻轻就遭遇那种事,并不会做什么,结果这人竟……还说是阁里熏香的锅。
      小时看姐姐们与男子共赴巫山云雨时,觉得这事说不定还挺愉悦身心的,毕竟看双方都一副餍足的模样。现在轮到自己,我深刻的认识到凡事不能看表面,就说为啥那么多同胞不来青楼呢!感情活太苦,享受了别人,折腾了自己,总有一种不甘心的感觉。还得摆出一副沉溺其中的表情,太痛苦了。
      或许早些年间,我听从义母的话会好点?但那些个东西,我看着心里一颤一颤的,还要放进体内……胆都要吓破了,我平生没怕过什么,可这个真的无法接受。我那时就寻思着听听前辈讲讲便是,然而纸上谈兵是不行的,勤能补拙,熟能生巧啊。
      可惜,这时再来懊悔又有何用?只能默默地忍了。身心的创伤啊。
      特别是周青郭每次都要来冗长的前戏,我深深地怀疑他是不是长了双假眼睛——再多的前戏有用吗?还不是得借助外物?这属于身体缺陷啊!天生的!放弃吧。周青郭毕竟久经花场,做得多了也发现问题,第二天就带道具了,减少了我的痛苦。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周狐狸还把这点事宣扬了出去,我不带妆地走出去,能收获一大批奇异的眼神。
      连义母都来小心翼翼地问我要不要做清倌得了。当初我选择当红倌,还是给周大丞相当,不是没有我的打算,谁知……现在就算去当清倌,也没人鸟我。
      所以,到了睡觉的时候,我一边在脑海循环播送“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边调整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久而久之,这项技能就完美地被我点亮了。
      一年后,我十六。
      花魁姐姐下任了,新的花魁我不熟,她是上个月从分部上来的,长得还不错,才艺也不差,人挺勤奋,也是,她一个乡下土包子,初来乍到,难免被人看不起,而看不起,在青楼可不是什么舒坦的小问题。
      乌悭哥哥接任顺王之位,次日就提溜着他顺王府新出炉的小世子,来满芳阁炫耀了,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如果可以,屋顶说不定都被他掀了。
      我没去阁里走动,待在屋里看书,乌悭进来就把他踹出去。倒也没多么烦心,为此恼着大有人在呢,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比如太后,皇上,核桃他娘镖旗大将军夫人啊,公主这婚结了九年,流了一个,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给打掉了,所以核桃至今无后,也是可怜。
      最令人忧心的是白墨水了,他比核桃大两岁,和乌悭哥哥花魁姐姐同龄,却到现在还没个一妻半妾,跟人来阁里也是极少过夜,以前年纪小可以说洁身自好,但都这把年纪还这样就耐人寻味了。挺多人都隐晦地提醒他不要讳疾忌医,当然,我没有。
      他都快到而立之年了。
      不考功名,不进朝堂,不亲父母,不娶妻妾,不留子嗣。
      死了就把灰,只遗族谱上的名。
      有什么意思?
      不过,路是他自己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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