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翠寒烟

50、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数年前，伊达瓦星域一颗不知名的星球上，帝国军人和尘世巨蟒进行了一场遭遇战。

　　初登陆时，人们发现那颗行星干旱少雨，环境恶劣，十分不利于人类生存。不过，这颗星球从来不在适宜居住的名单内，因此也就没人在意它到底沙漠化到何种程度。

　　直至一种体积比尘世巨蟒小千百倍，长度及宽度如同成年女性一条手臂大小的蛇亚种出现，人们才意识到，他们的不在意，究竟导致自己犯下多大错误。

　　人类，从来没将陌生星球的沙漠放在心上，他们没有过多思考，沙漠之下，是否存在不逊于尘世巨蟒的危险物种。

　　危险物种，别名恶魔之瞳，是尘世巨蟒的亚种。

　　战役早期，人类遇见它们时，只从惨烈的死亡中初步了解到，它们天生具有影响环境和气候的磁场，成群结队出现，所到之处，土地短时间内必然沙漠化。打个比方，如果它们刚好路经一片铺满石块的实地，那么一段时间后，实地将会掀起沙暴，大风吹蚀，水土流失，最终变成寸草不生的沙场。

　　不过恶魔之瞳的别称，倒与这种能力没有太大联系。

　　恶魔之瞳，指的是亚种的腹部鳞片。

　　穴居的沙蛇，腹鳞细小，密密麻麻排列成眼睛样的花纹，从下巴延伸至肛/门，并有一、两列延伸到尾部。这种鳞片与尘世巨蟒一样，在黑暗中可以发出幽幽荧蓝。但是，由于蓝色眼睛密集，它们便不似尘世巨蟒那般，有那么一刻会让人觉得荧蓝燎原成片，乃危险中透着浪漫。密集的眼睛多半会让大部分人产生恶心、焦虑、发怵的心理，再加上它们的腹鳞摩擦砂砾会生成威胁巨大的次声波，后来人类便把它们称为恶魔之瞳，意味来自地狱的眼睛，见到，就已离死亡不远。

　　这场与恶魔之瞳的战役，最后以人类胜利告终。幸存的恶魔之瞳钻进沙漠深处，直到人类离开都没有再出现过。后来，人类将这颗星球的危险等级列为S级，由于同尘世巨蟒的战争日趋激烈，也就没有派人深入沙漠捕捉活体，甚至因为这颗星球战略意义并不重要，人类根本没将研究恶魔之瞳提上日程。

　　严格说，关于恶魔之瞳的记载仅此一次，且所有参与过这场战役的军人，已经全部牺牲在伊达瓦的战场上。

　　如今，大公陡然在帝星遭遇风暴和次声波的攻击，一时半会儿，倒真没往遇见恶魔之瞳这方面想。

　　你说谁会想到帝星上存在恶魔之瞳？恶魔之瞳引发的风暴，曾经没有腐蚀金属的功能。对尤克特拉希尔星系来说，恶魔之瞳分明是外星生物。好吧，就算真有，早些年它们干嘛去了？为什么现在才跑出来攻击人类？冬眠了？

　　冬眠了？

　　洛基小镇纬度不高不低，属于温带大陆性气候。洛基小镇周围的沙漠分布大陆中心腹地，夏季炎热，冬季寒冷，最低温可达到零下几十度，这群恶魔之瞳，还真有可能冬眠了……才怪。

　　洛基区域的沙漠化，与人类忽视治理此区域有关，并非恶魔之瞳影响了气候与环境。

　　帝星的历史中没有关于恶魔之瞳的记载，所以，恶魔之瞳确实是外来生物，而且，是最近才出现的外来生物。

　　阿斯加德的一百具死尸，和恶魔之瞳有什么联系吗？

　　皇帝扭头，瞄向沉默不语的大公，眼神复杂且凌厉。大公被面前的精神绪戳得没脾气，不敢看皇帝，只伸手接下莱茵斯特尔小姐慷慨馈赠的药剂。

　　伊达瓦，南十字星舰队，草包……莱茵斯特尔小姐的精神场内，哨兵与普通人的思绪也刮起风暴，纷纷透着震惊、哑然，及不可思议。

　　这三个名词，最后一个暂且不议，前两个，伊达瓦是人类失落数百年的领土，南十字星舰队是从来没听过的军事力量，哪一个扔出去，不是权利圈最喜欢的话题，永远的热议中心？重磅新闻？

　　而且若是没看错，这位小姐刚刚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服下了某种可以解除向导素抑制剂的药剂？若是没有听错，这位小姐刚刚说，她帮大公带了药剂，并请对方喝下？

　　这代表什么？不是傻子都可以轻易列出一个等式。

　　喝下药剂=解除向导素抑制剂=曾经服下向导素抑制剂=只有向导需要向导素抑制剂=帝国第一纨绔大公殿下是向导

　　呵呵呵……卧槽？卧槽！

　　不是我不明白，是世界变化太快。他们好像同时get到一个惊天秘闻。

　　大公是向导？大公家族不是七百年不曾出现向导？如果大公是向导，那么，是神级向导吗？

　　莱茵斯特尔小姐言惊四座，觐见的众人傻了，立于原地向莱茵斯特尔小姐投以深沉的注视。

　　莱茵斯特尔小姐见大公取走药剂，满足地收回精神绪，继续道：“军舰上混进不少恶魔之瞳。因为它们只有与砂砾摩擦才会产生次声波，进入军舰不过是普通的小蛇，我起初才没有太在意它们。”

　　向导就是好，精神力所及范围，即使人工通讯受阻，也可以轻易与被选择对象隔空传话。哪怕是普通人，精神力强大的向导也可以远距离传话。

　　当然，这种没有建立任何精神连接的交流方式只适合公开交流，其作用与长途通讯无异。通讯还能加个密，精神通讯时，如果遇到等级更高的哨兵及向导，就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绑定除外，互相感知内心想法，绝对是开了外挂啊。

　　“殿下，您也是这样想的吧？”莱茵斯特尔小姐和大公虽然认识多年，却是两名向导，无法绑定，自然不知对方的想法，只能发问。

　　是的，是这样想的，所以大公才想等皇帝收拾完毕后再汇报这件事。毕竟，他不知如何开口，说多了容易暴露身份。然而，现在由于伊达瓦女战神的搅局，已经没有这种烦恼了。

　　“可是，殿下，我不久前刚发现，它们似乎与当年的恶魔之瞳不一样了。现在这场风暴，毫无疑问由磁场变化引起，风暴具有腐蚀金属的作用，也与它们脱不开干系。您知道吗？它们如今除了次声波攻击，还可以……”说到这，莱茵斯特尔小姐顿了顿，“寄生。活的，死的，人类，动物，非一般性寄生，让人想起恐怖小说。”

　　寄生？活的，死的，人类，动物？

　　大公心头蓦地一惊。

　　恶魔之瞳是尘世巨蟒的亚种，并没有尘世巨蟒那般超高的精神力，可以凌驾大部分人类之上，进而操控人类。

　　次声波是它们的主要技能，亦是它们的杀手锏。当年，除了次声波，没见它们做出寄生人类的举动。

　　现在，如果它们有了寄生能力，听莱茵斯特尔的潜在意思，这种寄生还不是单纯需要宿主提供营养物质和居住场所，而是应像尘世巨蟒一样，对活的，死的，人类，动物进行操纵。啧，太不妙了，尘世巨蟒还不能操纵死人呢。

　　死人？

　　大公猛地瞄向皇帝，这一刻，他也顾不上皇帝看向他的眼神是多么复杂，多么冰冷，多么愠怒了。

　　“死人，一百具阿斯加德军校学生的死尸，是有人拿来给恶魔之瞳寄生用的。”大公对皇帝道：“恶魔之瞳是一种蛇，尘世巨蟒的亚种。至于尘世巨蟒……”大公沉默了一会儿，“相信您已经听过了，实际上，您是亲眼见过的。”

　　在地下见过。皇帝脸色白中泛青，简直前所未有的难看。

　　无论是身边所有人对他的欺骗，还是帝国机密被人暴露于级别不够的普通军人面前，或是死了一百个贵族熊孩子及突然遭遇来历不明的物种而深陷危机，这几样，哪一样都可以令他心烦气躁，郁气郁结，怒发冲冠。但是，其中最严重的，好像只有眼前这人对他的欺骗。

　　超过了国事。个人感情超过国事，啧！

　　尤其这会儿，莱茵斯特尔小姐还在说：“殿下，药喝了没？约顿号上的恶魔之瞳已经被我弄死了，应该没人被寄生。您解除抑制后，我们去其他军舰上瞧瞧？这里的军人自我保护能力太差，无法在次声波中随意移动，您……”突然的，她“看”到皇帝冷漠伸手，夺走了她给大公的药剂。

　　大公怔了一怔，略有些心虚地望向皇帝。

　　皇帝拿着红色水晶管，垂眸用眼睛细细瞄了一遍，然后，抬起眼眸，目露寒芒，“解释。”

　　“现在？”大公摇头，低声说：“您还有更重要的事，陛下。”

　　皇帝盯着他，片刻后，深吸一口气，好像在努力调整情绪。

　　哨兵遇到向导的事，再理智的人也会化身为冲动的魔鬼。抗拒本能，饶是皇帝陛下是严肃自持的神级哨兵，似乎也没什么效果。

　　大公明白，哨兵的本能。

　　所以，他试探地伸手，在皇帝肩头安抚性地拍了拍，一会儿后，继续低声道：“等安全了我再向您解释。反正解释这种事做多了，已是轻车熟路。”他的神色颇为自嘲，“您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就是……”他叹了口气，“现在先别生气了。”

　　说不生气便能不生气，那历史中被活活气死的人可都白死了。

　　皇帝皱着眉，拍开大公的手，然后，捏住大公的下巴用力抬起，捏碎水晶管头端，将红色药剂灌进大公嘴里。

　　“咳咳！”大公仰着脸，被皇帝突然灌进的药剂呛到了。

　　咳出的红色药剂随着光滑白皙的下巴滑落脖子，又沿着同样白皙的脖子一路流进领口，鲜艳如血。

　　大公突然身子一软，倒向皇帝。

　　皇帝现在，眼睛本来就被大公白皙皮肤上出现的红色蓦地刺得一痛，这时又忽见对方情况有异，便连忙伸手接住大公，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陛下，您也是熊孩子啊，帝国熊孩子之皇。”大公头痛欲裂，倚靠在皇帝怀中喘气。

　　这会儿还不能服下药剂，竟然就这样不打招呼直接灌进来。可是，真让他去责怪皇帝，他又做不到。

　　而如今，皇帝再意识不到是药剂有问题就是真傻了。他一手搂着大公，一手捏着水晶管，为自己伤害向导的行为，心脏奇异地抽痛，整个人缄默自省，凛若冰霜。

　　半分钟过去，大公用手轻拍皇帝的胸口，制止皇帝开始跑偏的思想。

　　“不是毒/药。突然解除抑制，有些受不住吧。”大公模模糊糊地解释，根本未提现在不是服药的好时机。

　　皇帝烦透了，因为心中明明很生对方的气，很想发火，如今却因自己不理智的行为，反而只愿生自己的气，只想对自己发火的这种纠结复杂的心情。

　　“休息一下便好。”大公抬手揉了揉眉间。

　　药剂的作用还真是立竿见影，他已经能够感到精神力正汩汩涌出，占据他与皇帝周围所有空间。

　　于此同时，皇帝终于再次接触与自己完全契合的精神力，灵魂上被撕裂的另一半，便慢慢地，被这种精神力温柔地修补起来。

　　气氛不错，努力一把，再哄哄陛下？大公拿眼睛偷瞄皇帝。

　　皇帝低头，眼神森然地睃他一眼。

　　大公：“……”

　　然后，外间骤然响起尖叫声与打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