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翠寒烟

131、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说换衣服也许是不准确的，只是再穿一件而已。野外天寒地冻，为了随时进入保护区，经理为工作人员准备了几套厚重的大衣，非是特殊材质制成，但比普通冬装强上许多。

　　皇帝套上大衣，理了理毛领，站在镜子前嫌弃地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大公拾掇好自己，扭头好笑地看着皇帝，心想皇帝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件衣服。

　　于是趁经理不注意，大公悄悄走近皇帝，问道：“怎么了？”

　　皇帝皱眉，低头瞄向自己的向导，忍住抚摸对方面颊探探体温的冲动，不高兴地说：“太薄，你出去会冷。”

　　大公并不是真正的哨兵，没有哨兵那种非人体质。尤其皇帝始终无法放弃惯性思维，不自觉将大公当做帝都那群娇弱的向导，经常忧思过重，仿佛对方脆弱得像一个即碰即碎的珍贵花瓶。

　　大公：“……”

　　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我？我不会冷。以前有个地方比这里还冷，我都没事，所以……”

　　“可以走了，两位。”远处经理准备完毕，没注意到他的贵客们正在交头接耳，把登山包往后背一甩，就招呼贵客们出门。

　　“总之没事。”大公斜斜瞥了经理一眼，片刻后眼神转回来，对多虑的皇帝微笑道：“我比您想象中强悍，而且还有您呢，不是吗？”

　　哨兵是向导最为坚固的后盾，大公一针见血，挑出一个最能说服皇帝的理由。

　　果然听到这句话，皇帝没再说什么，跟在大公身后，走进滴水成冰的野外。

　　浓雾弥漫，天色蔼蔼，离开垃圾处理厂外墙，靠近保护区森林边缘的皇帝和大公听不见一丝来自动物的声音。

　　大公望着前方雾蒙蒙的树影，有些奇怪这里平时怎么监控野生动物。

　　毕竟浓雾阻挡肉视与蜂眼，人工智能基本失效，如果不是常年雇佣哨兵开放五感定期巡查，就是完全对偷猎者敞开大门，根本谈不上保护。除非，这里没有偷猎者，亦没有眼红巨额利润，将野生动物毛皮运往各大都市销售的商人。

　　“我们一般不深入里面，就在外面巡视。”经理从背包侧面拿出一罐功能饮料，用其补充自身快速流失的体温。他没有空间，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替自己购买这样一个昂贵的玩意。

　　“这些雾是天然屏障，阻挡了偷猎者。”经理喝了口饮料，哈着冷气道：“这儿的雾同尼福尔其它地区不一样，也不知是怎么产生的，进入这片范围，普通人会迷失方向，再也出不来。”

　　普通人？

　　皇帝和大公对视一眼，下一刻，大公问道：“那么哨兵和向导呢？”

　　经理挠了挠头，回答：“哨兵和向导在我们这里是稀有人物，军队好吃好喝养着，怎么会来偷猎？他们从未来过这边，至少我在任时没见过，也没听过。不过，不排除他们私底下过来……”顿了一下，经理耷拉着嘴角自嘲道：“我觉得不可能，他们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售卖皮毛还不如给富人当保镖，我知道军队里有些哨兵会这么干。”

　　皇帝：“……”

　　大公突然笑道：“陛下发的月薪不够用啊。”

　　皇帝面无表情地睃了大公一眼。

　　“你雇佣过他们吗？”大公问经理道。

　　经理：“？？？”

　　怔了会儿，应道：“我很穷，都快成负资产了，而且我没什么地方需要哨兵和向导。”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进入森林。

　　森林的浓雾相较外面略呈灰色，越往里走，颜色越深。

　　等到前行三千米左右，经理停下脚步，对皇帝和大公道：“不能再继续了，已经看不清楚了。”

　　所以那些普通人全是因为看不清楚便未能走出森林？

　　“目前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之处。”皇帝环视光线黯淡的四周，沉声道。

　　经理哭丧着脸说：“我真的不敢进去。”

　　森林里，风使劲的吹，刮在人脸上，冰冷生疼。

　　大公看着前方，突然道：“你回去，我们进去，到时间我们会回来。”

　　“啊？”经理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森林边缘没有动物吗？”大公歪着脑袋问经理。

　　经理愣了愣，回答：“很少，偶尔见到鹿和兔子。”

　　“这么说你也没见过里面的野生动物。”大公说。

　　经理：“……”

　　认真思考片刻，开口道：“这几年还真没见过，以前见过狼、熊、老虎等等，小动物有松鼠、貂、狐狸。”

　　大公点头，望向皇帝。

　　皇帝当然巴不得赶紧甩掉这个电灯泡，再说为了普通人的安全着想，也不应该叫他继续领路。

　　“你走吧。”皇帝冷淡地对经理说：“我们自己回去。”

　　“可是……”经理犹豫地开口，却被皇帝一个冷飕飕的眼神打断。

　　“我走！”经理忙不迭背着包转身，麻溜的滚远了。

　　诡异寂静的森林，终于只剩皇帝和大公两人。

　　几分钟后，皇帝确认对方已经奔跑在来时的道路上。

　　大公侧过身子，在皇帝手臂上戳了戳，笑着道：“我觉得他是故意激起我们的好奇心，然后把我们引进来。”

　　皇帝抓住大公的手指，眼帘微垂，轻描淡写地道：“故意就故意，我无所畏惧。”

　　“那我们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好。”皇帝握住大公的手，牵着自己的向导往前走。

　　那个经理说得没错，越往里走，浓雾越古怪。

　　如果说尼福尔其它地区的浓雾只是由水汽凝结成的悬浮于空中的细微水滴，那么这里的浓雾，就不仅仅是水气凝结的产物，而是死神放下的帷幕，昭示着生命结束。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一颗星球，磁场广泛存在，当弥漫于四周的浓雾可以改变磁场，轻易影响人类的中枢神经系统，导致人类像凭借磁定向迁徙的候鸟突然受影响失去方向而迷失在茫茫森林中，可不就是死神的帷幕，挡住了通往生机的道路。

　　在森林里迷路，不是饿死、冻死，便是受到野生动物袭击而死。哨兵向导或许强一点，能够铺开精神场，中和磁场的影响力，但野生动物带来的威胁，可不是精神力能够化解的。

　　这里说的，自然不是普通的野生动物。

　　深入森林一万米，浓雾逐渐散去，皇帝紧紧握住大公的手，极力在精神力受到压制的状态下开放五感，试图迅速察觉出周遭危险，保护自己的向导。

　　“有东西。”皇帝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没有进入森林前，他们完全想不到，尼福尔也有可以看见天空的地方。森林仿佛被同心圆包围着，一大一小两个圆圈之间是那片足以改变星球磁场的浓雾，而同心圆中间，除了寒风，不见一丝一缕雾气。

　　“尼福尔有这样的地方，我竟然不知道。这里地瘠民贫，是我没有及时关注这里。”皇帝皱眉，“弥米尔，森林里有东西，精神力十分强大，你跟紧我。”

　　大公垂眸瞅了眼被皇帝握得生疼的手，勾了勾嘴角，“我会的。”

　　然后，他顿了会儿，接着道：“也许有人注意到，只是没有上报呢？”

　　皇帝管理疆域广阔的帝国，平时日理万机，如果没人特意在他面前提起尼福尔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他怎会平白无故注意这里。

　　“那些雾是屏障。”皇帝道：“让普通人迷失。同时不让人觉察里面存在精神力强大的……”皇帝想了想，斟酌用词道：“生物。”

　　生物。大公下意识地也握紧了皇帝的手。

　　“可以改变磁场的浓雾。”大公轻声道：“我想起某种动物，天生具有影响环境和气候的磁场。它们成群结队出现，掀起沙暴，大概也可以制造这种浓雾吧。”

　　恶魔之瞳。一瞬间，皇帝和大公想到的都是这种生物。

　　“不过恶魔之瞳本身不具有强大的精神力。”大公回想自己在伊达瓦看过的惨烈战报，“陛下，如果真是恶魔之瞳，那便非常不妙了。我们单枪匹马对上它们，胜算不大。除非……”

　　皇帝忽然拍拍大公的手，指了指手套下的空间戒指。

　　“机甲会暴露身份。”大公说。

　　皇帝应道：“我征用了金斯基的机甲。”

　　大公：“？？？”还有这种操作？

　　“再往前走一点。”皇帝目光明锐，冷冷扫了前方一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皇帝冷傲的样子落入眼帘。大公蓦地笑了，伸手掰过皇帝的脸，在其嘴唇上轻点一吻。

　　风是冷的，空气是冷的，脸颊皮肤与嘴唇都是冷的，唯独心是热的。

　　大公吻完，又用鼻尖轻轻蹭了蹭皇帝的下巴，柔声道：“肯定放心。谢谢您，陛下。”

　　曾几何时，立于战场茫然四顾，布鲁克斯大师说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他不懂是什么意思，然而可以从语气中听出其中的悲壮。

　　一直以为，短暂的一生就这么过去了，精神踽踽独行，守着帝国的边域默默消亡。却没想到，有一天会与皇帝解开心结，获得甜蜜爱情，携手同行。

　　不管未来怎样，至少这一刻是幸福的，幸运的。

　　大公收回手，朝皇帝刚才望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微笑着说：“那走吧。陛下想做什么，我都奉陪。”

　　两人在一起，哪怕前面刀山火海，也可以踏出繁花似锦的浪漫。

　　当然，如果前方不是钉着一具尸体就更好了。

　　钉在墙上的尸体，心脏被穿透，叫人想起碧佛斯特军事基地，那个叫做乔纳森·安东尼的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