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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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饼上涂蜂蜜的时候，裴雅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三天没给公子做过饭了。
球几乎每到饭点儿就到家门口哼哼，裴雅倒也不亏待它，要吃的就给，只是对于它主人的胃，他却好像忘得一干二净。
轻轻笑了一声，他又给饼涂了层油，就火去烤。香味儿一下子就散出来了，他一面嗅一面想，三天了，不知那家伙现在什么样儿。
饼烤好了就放到纸上散散火气，裴雅寻个碟子装了，放下挽着的袖子，端了出去。
什么样儿，嘿嘿，反正掀起竹帘的时候，公子还是保持着优雅的坐姿，但眼睛还是控制不住地亮了一亮。
裴雅做的酥琼叶就是有这种魅力，不过是寻常蒸饼，这一番整治下来，却是说不出的甘甜脆美。公子丢了一片给球，自己咬了一口，眉眼禁不住弯了一弯。
裴雅看着他，心就忽然软了下来。何苦再闹别扭呢，死的都已死了，何况又不是他的错……这样安静地想着，唇也不知不觉有了些细微的弧度。正在这时，球忽然发出一声含糊的痛叫，裴雅一惊，却见公子淡笑着摸了摸球毛茸茸的脑袋：“怎么又咬着舌头了？”
球小脸上的五道划痕皱在一起，肥大的身子扭了几扭，裴雅很想笑，可目光转向一旁的桌子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淡黄木纹上静静摊着一片初雪，雪上几道淡红痕迹纵横交错，宛若梅英染就。裴雅看着它，眼神忽然变深，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
很柔，很滑，细细的茸毛亲吻着微凉的指尖，裴雅一颤，眼前似乎骤然出现漫天落雨。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屋内依然是一片明艳的阳光，可思绪却如同那日的雨丝，一飘起来就似乎没了断的时候。
“他有着流于骨髓的冰澌雪溶般的气度，犹如他手中的剑，幽光冷溢，清神寒骨。想起那个人来，心灵就会像轻轻绽放的水晶玫瑰，露珠一样滚动着快乐，花香一样氤氲着忧伤……”
每吐出一字一句，都好像有一颗小小的水晶心落在雨里，激起的水花如莲叶田田，刹那间绽放，便是遮天蔽日，充满了所有的时间和空间。
薄饼和唇齿的摩擦声停止，裴雅知道公子在看他，轻笑一声，他转过了身子：“素闻百蕴狐皮毛珍贵无比，公子当真识货。”
声音不大，却一声一声如同寒冰，公子听了也不说话，起身走过来，手轻轻搭在裴雅的手上。两人手掌相叠，一同覆在那片雪白的皮毛上，有莫名的安静和温柔从温软的茸毛上传递过来，公子的呼吸很静，裴雅却冷哼一声，撤开了手。
“百蕴狐是灵狐中最美丽的一支……”公子轻轻地说。
“那你就……就扒了它的皮？”裴雅冷笑，“果然是雪涛公子，你的心真是雪做的么？”
“不然怎么样？难道要你来动手？”公子居然笑了，“你下得了手么？”
“你——”珍珠色剑芒骤然跃起，却在离胸膛不到一寸的时候停住了，裴雅咬了咬牙， “你——”
“还是只会说这一个字啊……”公子的笑渐渐晕开，一点点投射到裴雅眼里。
那笑好生刺眼，裴雅面色微变，扭过头不再理他。公子却走回去拿了片酥琼叶，继续嚼了起来。裴雅手中剑光一寒，几乎有再次提剑刺过去的冲动，却听他忽然说道：“淇水下一世，会投胎做个女子。”
“什么？”裴雅眉毛微动。
“它死在郢手里，千岁修行一朝成空，不做人又能做什么？”公子停了停，道，“但我知道，它必定不愿。”
“那又如何？”裴雅淡淡发问。
“不做人，就做妖，”公子微微地笑，“做妖有什么不好？呵呵，有什么不好？所以我留下这张狐狸皮，等它。”
“你……”裴雅眼中起了波澜。
“我会等它，找到它，告诉它今生的执念，问她要不要做回那只雪白的小狐狸？”公子的眼睛闪着幽幽的光，“你说那时它会要这张狐狸皮吗？会要吗？”
“即投生为人，又如何成妖？你疯了吗……”裴雅不禁动容。
“我总有法子的……所以，这张狐狸皮可要保存好了，不然将来它回来会怪我的。”公子又是一笑，“这上面有它所有的记忆……百蕴狐的皮毛之所以珍贵，本就是因为用它做的衣服穿上会莫名地欢喜，哪怕是最冷漠的人，也体会那种纯粹的欢喜，好像自己也真的爱过什么一样……”
球忽然“喵呜”一声，似是要表达什么，公子俯下身抱起他，脸上依旧是微微的笑：“球啊，说了多少遍，这可不能给你当垫子，小心再过十几年，小狐狸见了生气，在你脸上又多划几道哦……”
球软软地撒娇似的叫，一声一声叫得裴雅心里都软了。
窗外的天空很蓝，阳光碎金一样洒了满地，他看着一地莹光，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假的？会吗？不会吗？小小的一个生命如何能承担如此多的未知，再入轮回，对于那只小狐狸来说，是劫，还是渡？
莲叶尚田田，淇水不可渡……
小家伙，你心心念念的“骆”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风骨……真是，我很好奇呢……
还有，再遇见的时候，希望你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