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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076章 赌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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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狄欧牵着马站在龙见大道上。日光斜斜地照在对面的墙上,寒风刺得他脸皮生疼。这个时辰,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赶早市的商贩都没有出来,只有几个睡眼惺忪出来倒夜壶的女人,还有驴拉的粪车在石板路上不缓不急地走。
“下回想来了,可以再来找我。”临别时,露茜安娜曾这样对他说。
说得轻巧。一晚上一百杜尔的开销,再来一次的话,他就真的一文不名了。
“不用担心钱。进门之后,只要报我的名字就可以。”露茜安娜说。
不过,就算露茜安娜免了他的过夜费,他还依然要付酒水沐浴更衣洗衣早餐门童……等小费和服务费用。
就在离开露茜安娜之前,狄欧身上还带着足够七天开销的零钱,不过吃过早餐、洗漱、更衣之后,就只剩一个杜尔。虽然不多,但节省点用的话对付两三天是不成问题的。然而在取马的时候,他才发现保管马匹一夜的费用就是一个杜尔。
他出门时带了二百多杜尔,在爱之泉一夜就花去了一百一十五,现在身上还剩不到九十杜尔和一些皮亚。接下来怎么办?
“你的恋人不肯跟你走,并非她不喜欢你,而是因为你没有力量保护她。她害怕会给你带来危险。”昨晚,当他问到那个令他痛心的问题时,露茜安娜是这么说的。
“可我能保护她呀。”狄欧倔强地梗着脖子,不肯认输。
“还嘴硬?你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露茜安娜说,“既然你立志要做个强大的男人,那就从独立谋生做起吧。比如,如果现在你身无分文站在龙见街上,你能凭本事养活自己吗?”
“这有什么难的。凭我的本事,找个工作不过小菜一碟。”狄欧傲然道。
“那好,我们就打一个赌:”露茜安娜说,“如果三天之内你能独立找到工作,成功养活自己,就算我输。——当然,前提是不能碰你原先带的钱。”
“好,赌就赌!”狄欧与露茜安娜击掌为誓。
关于这个赌局,狄欧可谓信心满满。他自信文武双全,能写会算,长得又讨人喜欢,有什么工作找不到呢?何况,他已经不是昨天的狄欧了。昨夜来爱之泉之前,他还痛苦不堪,生不如死,可就在一夜之间,他已经发现了人生巨大的秘密,足以令一个男孩脱胎换骨。当他走到街上,呼吸着清冷的空气,睁开眼再看面前的世界时,他发现世界似乎正在摘下面具,呈现出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真实的面孔。
他决心要走入这个城市,成为它的一部分,然后再战胜它。这个赌局,只是对自己小小的考验之一。
身后的一扇门咯吱一声打开了。狄欧不用看,只闻味道就知道那是一家面包店。老板正在打开门前的挡板,准备开始一天的生意。
“老板,您这里需要伙计吗?每天一个杜尔(一个杜尔=八又三分之一皮亚)就行。”狄欧很爽快地键入主题。
老板抬起灰暗的栗色眼睛,爱理不理地瞥了狄欧一样,就继续低着头忙自己的活儿了。
“八个!八个皮亚,行不行?”狄欧做出了让步。
老板头也不回地走进工作间。不一会儿端了一大篮面包出来。
“老板——”
“麻烦您挪动一下,别挡我生意。”狄欧刚迎上去,就被老板硬生生地推到一边。
“您这是为什么?”狄欧有些恼怒了。他提高声音道:“不要我就算了,起码给我个理由吧?”
“咳!”一直闷声的老板终于开口:“您长得干净,穿得也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无缘无故到我这小店做什么?请您行行好,到别处散散步,别来耍我啦。我还忙着干活呢!”
“可我的确缺钱啊——”狄欧央求道。
“那就回家找您老爸!”老板硬生生地甩下一句,“咚”地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狄欧一个人被剩在原地,半天没缓过劲。
第一次尝试,就这样失败了。
尽管出师不利,狄欧并没有泄气。他沿着街道无目地走着,试图从似曾相识的街景中辨认出记忆中龙见的样子。八年前,他就是龙见大道上遇见菲蕾亚的。那时,身为流浪儿的他被菲蕾亚的马车撞倒,醒来时就已经在慕莲香止。现在菲蕾亚被关进了修道院,而自己又回到了龙见——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
他好想知道,在冥冥中,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操纵着自己与菲蕾亚的命运呢?
狄欧正沉浸在回忆之中,迎面来了一辆满载干柴的独轮车。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在前面拉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在车后推。可能是车上装了太多的柴,坡又太陡,男子拉得十分吃力。突然男子脚底一滑摔倒在路上,而沉重的柴车失去了平衡,晃晃悠悠向后倒去。女孩来不及躲闪,惊叫了一声就被倒下的干柴压在下面。
狄欧听见叫声后,立刻甩开马冲了上去,用身体挡住向后倒退的柴车。这时路边走来三五个男孩,合力把女孩身上的柴搬开。狄欧看他们来帮忙,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可是他还来不及感动,就看见男孩们抱着柴禾跑了!原来他们不是来帮忙,而是来趁火打劫的!
卖柴的小贩想去追赶,男孩们早如麻雀般四散逃开,哪里追得上?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跑掉,气得跳脚大骂。
好在随后又来了几个路人,一个帮小贩扶车,另外几个一起帮忙拾柴,这才把女孩救了起来。幸运的是,女孩只是头上和手上有些擦伤,受了些惊吓,身上并无大碍。喜出望外的小贩急忙向路人道谢。狄欧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的,自然也收获了不少感激。
狄欧趁机对小贩说,他可以帮忙卖柴,只求微薄的报酬。
小贩很为难。他挠着前额,费了半天功夫才憋出一句话:“抱歉啊,小少爷,我们也是小本生意,每天也只赚十几个皮亚,实在没钱再雇一个人了。”
尽管如此,临别时,小贩还是悄悄塞给狄欧五个皮亚,以示感谢。狄欧坚决不收。
看着父女两人离去,狄欧意识到第二次找工作的尝试又告失败。
不过这也没什么。他还有时间。现在他只需……
狄欧一抬头,这才发现身边少了点什么——马……他的马呢?
狄欧向四面望去:路上只有人来人往,哪儿还有马的影子!
如同遭遇晴天霹雳,狄欧的大脑一片空白。汗珠从额头无声地滚落。
“圣母的肠子!可恶的偷马贼!你不得好死——!”狄欧放声大骂。方圆百步内都能听到。
然而骂人并不能帮他找到马。狄欧在龙见大道上跑了无数个来回,向无数人询问,连街头卖唱的盲乐师都问过了,可是却没有半点有用的消息。不止一人说见到相似的马,可是等他辛辛苦苦找到了,却发现并不是自己的那一匹;而路上来来往往的马车、骑士的坐骑,看上去倒都像是他丢失的那匹。眼看大半天过去了,找马的事毫无头绪,狄欧也疲惫不堪。他找了一处避风的路口,在一家人门前坐下,然而屁股刚落地就被主人轰开。他只得另找地方。寒冷、饥饿和疲劳,如同形影不离的命运三姐妹,总是在人最不幸的时刻同时造访。
不,不止是这些。狄欧还渴得要命。从早上开始,他奔波了大半天就没喝到一滴水。
龙见大道与龙翼街的十字路口有座广场。广场不大,但名字不小,叫“国王广场”,中心有座小喷泉,在节日时会喷水助兴,平时积些雨水,路过的马口渴了就会去喝几口。现在池水很浅,水面结着一层薄冰。狄欧顾不了那么多,他敲开那层冰,用手捧起冰冷的池水大口大口喝下去。
这时他才发现,喝的水明明是冷的,但脸上却是热的。原来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狄欧一把抹去了泪。他还没有屈服,没有被打垮。要怪只能怪他正在长身体的年龄,肚子饿得太快!他都忘记了,在找到工作之前,先要填饱肚子。
用剩下的钱吗?那他和露茜安娜的赌局可就输了。何况,为了显示决心,他已经把剩下的钱寄存到露茜安娜那里了。现在后悔为时已晚。
乞讨?狄欧做不到——虽说他以前的确乞讨过,而且经验还相当丰富。再怎么说,他现在是慕莲香止的人,他不能给菲蕾亚丢脸。
当了衣服换钱?虽然简单可行,但在狄欧看来跟作弊没有两样。
他想了一阵,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借。
露茜安娜倒是不反对借钱的。她说过:“能找到肯借钱给你的人,也算你的本事。”
可是跟谁借?在龙见,他除了露茜安娜外,一个人都不认识。
嗯……等等!狄欧一拍脑门:不对!除了露茜安娜,还有一个人可以提供帮助!
狄欧的眼睛亮了:他早应该想到那个人了!找到他,不仅能赢得赌局,还能帮助营救菲蕾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