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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龙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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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
小夭啃了口大饼:“没两天就逃出来了,不然还等喂麒麟啊?”
“怎么逃出来的?”那小道很是好奇。
小夭目光闪躲,咕嚷着:“就,就那么逃出来了呗。”
见那小道还想追问,她赶紧说:“当年我看到你时,你还是个小屁孩儿呢,跑到幽冥谷找你奶奶,你怎么进了北冥山了?”
“当年救我们的就是长悠师姐和一鹤师兄……”
“噢,就是那对金童玉女啊。”
“他们当年年纪太小,渐渐不敌那蛇鼠夫妇,幸亏我师父及时赶到……”
“你师父?”
小道点点头:“我师父是北冥掌门,空元道长的大徒弟令狐白。”
小夭记起来当年看到的那个背影,原来那人竟是令狐白。令狐白,天下闻名,驱魔除妖从无败绩,但是最让人称奇的是,他是个半妖,这在北冥绝无仅有。又传说此人俊美异常,风流不羁,生平好抚琴,美酒和美人。北冥山奉克俭清心,门下弟子大都不食人间烟火,这令狐白算是离经叛道了。只是,又传说空元道长对他听之任之,他又是北冥大弟子,其他弟子也不好有什么二话。
小夭若有所思:“你怎么拜了他当师父”
“我奶奶被害,我发誓与天下邪魔势不两立,师父念我一片孝心,又说我一个小孩儿,居然能只身到了幽冥谷,也算有点儿能耐,就收了我为徒。”
“然后他们就发现那幅画不见了,我就告诉他们,你们把画拿走了。”
小夭身子一僵:“你看,道长,您怎么称呼?”
“叫我子言就行了。”
“那个,子言道长,你看啊,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当年也是受害者啊,那无赖老头把我踢进了画里,那幅画,也不在我手上啊。而我差点儿命丧蛇精之手,又被踢进水里差点儿淹死,还差点儿进了麒麟的肚子,怎么,你不相信?”
子言:“姑娘别误会,我当然信。”
“你信?为啥?”
“姑娘刚才讲得声色并茂,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相信若没有切身体会的话,是不会如此的。”
小夭大喜:“那,可以放我走了?”
“恕在下不能。”
“为啥啊?”
“此事子言不能擅自做主,要交与师父定夺,而且姑娘误入的地方,正是我北冥山二弟子李怀安的府邸,这也太蹊跷了。”
小夭正在喝水,听到李怀安的名字,一口喷了出来。这小子是北冥山二弟子?坏了坏了。这小子十一年前就能作结界,现在想弄死她不跟捏只蚂蚁似的?都不用他出手,玄王府,北冥山,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她。
子言看见豆大的汗珠从她脸上滚下来,就问:“姑娘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子言更是狐疑:“当年在玄王府是不是还发生了别的?”
小夭站起来:“能……能有啥?你……你不要诬陷我!”
“姑娘别紧张!我无意追问,只是在下还有一个地方不明白。”
“什么?”
“十一年过去了,姑娘看起来竟没有丝毫变化,再加上我是在幽冥谷遇上姑娘的,不知姑娘是不是……”
“是。我应该是个妖,但我是个什么妖,我自己也没弄明白。”
“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幽冥谷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小妖怪,天生天养,能活一天是一天,谁还有功夫管自己是个什么精啊?再说了,幽冥谷的精怪就算上有老母,下有儿女,也别指望他们帮衬你。丈夫吃了媳妇儿,儿子吃了老娘,这种事儿,在幽冥谷还少吗?像我这样无牵无挂的,反倒少了累赘,活的个逍遥自在。”
子言闻言很是恻然,想当年他前往幽冥谷寻奶奶,悲戚万分,她却口出恶言,他当时只道是妖性本恶,如今看来,是因为她未尝过半点亲人的情分,所见也是骨肉相食,自然无法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没想到,小夭姑娘的身世,竟这么可怜。”
小夭毫不领情:“我出谷十年,还是没弄懂你们人是怎么想的。你们人动不动就可怜这个,可怜那个,我就不懂了,有啥好可怜的。你还可怜我?我活了这么久,啃的骨头比你吃的饭还多,等你将来老得牙齿掉光了,我还在啃骨头,你有什么好可怜我的?”
子言愕然。
突然,远方传来一声嘶吼,穿彻云霄,震耳欲聋,如千万只野兽一齐嚎叫,令人肝胆震颤,地面在剧烈晃动,吃早点的小妖们纷纷化成了原型,一时间,掀翻了桌子,踢翻了凳子,四处逃窜,一片混乱。
子言趴到了地上,两只手紧紧抓着桌子腿儿,脸色苍白,还大声喊着:“小夭姑娘...你你别怕,你莫莫慌...有有我在...”
小夭懒得理他,纹丝未动,一只筷子放在嘴边,若有所思。
忽然,她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那边,北冥山的一干弟子的马匹,全都着了魔似,都似未驯服的烈马般,发着狂,左奔右突,猛烈晃着,要把马上的人颠下来。
付长悠把缰绳勒在手臂上,先制住了身下的马,再回过头,看见一匹马正撞向一棵大树,马上人死命勒着缰绳。她纵身一跃,一脚劈在马头上,那马侧翻,在地上粗喘着气。她回过头,对江一鹤说道:“一鹤,我先回师门,你带其他师弟去迎二师兄。”说着便翻身上马,朝来路奔去。
北冥山为海上仙山,四周是波涛万顷,有一隅暗礁横生,稍远处有一根三四人合抱的石柱,冲天而立,上面刻着远古的图腾。
此时,北冥弟子们翻身跃上一块块礁石,查看着水面。海水渐渐变得墨黑,翻腾着,鼓着泡。弟子长青看见海面上渐渐浮现了一张脸,那脸若有若无,从深处浮了上来,越来越多的“脸”浮了上来,都闭着眼。
他大叫一声:“大家小心,是海底冤魂!”
话音刚落,那些“脸”猛地睁开了眼,化作一团团黑烟,升出了海面,依稀可辨出人形。它们向北冥弟子们扑过去,用剑劈散开,合到了一起,又扑将过来,它们嘶叫着,如落水之人凄厉的呼救。
“冤魂!既已葬生海底,兴风作浪,是想永世不得超生吗?!”长青大喊,口中念了咒语,用法力将冤魂劈散。只是那鬼魂劈了一个,水里又涌出来更多。其他弟子也是应付不暇。
突然,那些鬼魂纠缠在一起,成了一团翻涌的黑气,剑和法术都奈何不了它。它将长青罩在中间,长青见到那团黑气中此起彼伏一张张脸,小儿老妇男人,都张大了嘴,大声嘶叫着,震得他耳膜生疼。又觉得身上似乎有万千刀片划过。那黑气钻进了他的眼耳口鼻,顿时头痛欲裂,眼前一黑。
空静道长赶来,他把符咒扔向上空,剑光劈去,那符咒便散做万千金色的粉末,将那黑气逼散。然而,散去之后,海底的冤魂还是不断的涌出海面。
道长持剑而起,飞到石柱旁的礁石上。
那石柱猛烈震动,上面几个拳头粗的铁链也在颤动,碰撞作响。
空静声若洪钟,大吼一声:“妖龙!你已强弩之末,勿作挣扎!”
石柱抖动愈发厉害,霎时间巨浪翻滚,北冥弟子望去,只见道长持剑立于大浪之中,长袍飒然,面对冲天巨柱,巍然不动。
很快,石柱从下往上裂开一道缝,缝里涌出了一团黑气,不同于海底冤魂,这黑气不嘶叫,手里也握着把黑气化成的长剑,悬在道长上方。
那黑气将剑刺向道长,道长挡住,黑气竟力大无比,眼看着这剑就要逼到道长头上了。道长猛地发力,把黑气推开,然后也飞向空中,迎上去。
北冥山弟子在岸边焦灼观望,他们功力低微,在道长和黑气打得难舍难分时,贸然上去,只怕会帮倒忙。
那裂缝里又出来一团黑气,也是手执黑剑。两团黑影,千变万化,前后左右攻击道长,道长渐渐吃力了起来。
突然,那两团黑气融为一体,大了一倍,一剑劈上去,道长用剑挡住,却被冲的后退十米,他脚抵在水面上,激起一条水浪来。
那黑气俯冲下来,道长用剑抵住,气力渐渐不足,手上流出血来。
付长悠策马赶到,正好看到此景,她正要上前相助。只见一道白光划过,击中那黑气,黑气散开了。接着一个白衣人飞向石柱,也落在礁石上。
那人不过二十岁左右,身着白色长衫,气度非凡。他蹲下,目光凛然,盯着水面,数千米以下的海底,一双巨眼也正直直地望着他。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
那人冷冷说了句:“孽障”。
只见他将手中的剑向海里掷去,一会儿,又听见一声震天的龙吟,岸边的弟子们捂住胸口,一阵钝痛,嘴角渗出血来,而那人神色未变。
巨柱不再颤动,风平浪静。
空静道长已回岸边坐下,那素衣男子也上前行跪礼,面色沉静:“弟子李怀安见过空静师叔。”
他抬起头来,眉目俊朗,如清风明月。
“我们走吧!”小夭一拍桌子,站起来。
“去哪儿?”
“去北冥山找你师父啊。”
“可你刚才不还不愿意去的吗?”子言算是被她弄糊涂了。
“我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
“因为我突然觉得有点儿意思。”
小夭见他一脸茫然,也懒得跟他多说:“总之,我跟你去就是了。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个时辰,我去去就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往一个方向奔去了。
一个时辰后,她如约而至。
他摸着后脑勺,望着她的脸:“小夭姑娘,你怎么把脸弄成这个样子?”
她的脸上赫然多出了一条长长的疤痕,是她刚刚易容上去的。
“实话跟你说,我当年的确得罪了你二师兄,要是让他认出我,不把我抽骨扒皮才怪。”
他不解:“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示意他凑过来。
“我为了逃出来,把他家炸了。”
子言脸上现出惊诧之色,喊出声来:“什么?!你把玄王府炸了!”
她嘘了一声,说:“如果是玄王府说不定还好一点,我炸了他的水月居,那水月居是他娘去世留给他的。他日日夜夜放案头的呢。”
“那你炸他那东西作甚?”
“我估计是那水月居的法力把我变得那么小,所以只能破了水月居了。而且,我还误伤了他的麒麟……”
“所以你不能告诉他我是谁知道不。”
他很是为难:“可是他是我二师兄,如果我有所隐瞒的话……”
小夭哎了一声:“我还救了你小命儿呢,当年要不是我拖住蛇精,她第一个就吃了你!我跟你说,你要这么想,你不是隐瞒,只是不说而已,他没问你,你不说,这哪算隐瞒对吧?”她用手肘撞了撞他。
他点点头,被这套歪理唬住了。
站在岸边,可以看见远处一座山拔地而起,高处云雾缭绕,五彩鸟绕山飞翔。
小夭靠着一块比人还高的石头,啃着苹果:“你不是要我游过去吧?”
子言慢条斯理地说:“我们等一会就行,会有船家过来的。”
小夭真怀疑他脑子里是不是石头,北冥山今天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有船家敢过来。她侧过头,面朝石头,贱笑着:“他那石头脑袋还不如你呢,是吧?”
忽然她背靠的巨石颤动起来,她跳开,见那石头升高,慢慢从底下伸出了四只脚,接着伸出了一只头,那头上还有一双眼睛。
这石头竟化作了只石龟。
接着石龟慢慢开口了:“姑娘,过奖了。”
子言也吃了一惊。
那龟慢慢说:“不如,就让老夫,驮二位过海吧。”
老龟体型如此大,怕是有上千岁了,倒看起来慈眉善目,有一种仙人风骨。子言虽然吃惊,暗中忖度这老龟最起码是个祥瑞兽,说不定还是个不喜张扬的仙人呢。他在山上数年,不知有老龟的存在,忽然出现,莫非有所指引教诲?
因而他恭恭敬敬地说:“在下只是北冥山一名弟子,怎敢劳烦前辈呢?”
老龟慢悠悠地:“公子不要客气,五文六文看着给吧。”
子言作揖的手僵住了。
那一边,小夭还在嚼着苹果:“你这老龟狮子大开口,别的船家只收三文钱,你张口就要五文六文?”
老龟微微一笑:“老夫渡人千年,童叟无欺。”
今天正是北冥弟子归山日,山下排了长长的队伍,等着登记检查。
子言见到了同房师弟,要过去打招呼,让小夭原地等一会儿。小夭信誓旦旦地答应,等他一转身,就跑开了。
见几个小道在一个桌子前登记着什么,她也凑过去。那边坐着一个瘦瘦的道士,半睡不醒的,斜睨了她一眼,指了指一处:“书童去那边排队。”
“我不是书童。”
他又打量了她一下,指了另一处:“灵兽去那边入圈。”
灵兽那边,有的还是原型,有的半人半兽,像那个拖着黄鼠狼尾巴的白面书生,有的倒幻成了人形。有一只浑身腱子肉的河马精,一边秀着胸肌,一边向她抛个媚眼,“啧啧啧,”她一脸鄙夷 ,回过头,没好气地说:“你他娘的才畜生呢。”
那瘦子抬眼,她嚷着:“我可是贵客。”
“滚一边儿去。”
她卷起袖子:“怎么着,不信?不信你就……”说到一半,那瘦子站起来,坐着时看着羸弱,竟然比她高出了一倍。
她赶紧打住:“……不信呗。”
那人面色阴沉地俯视着她。
她满脸堆笑:“大哥您坐着吧,上面招风,凉。”
幸好子言这时跑了过来:“小夭姑娘,我师父还没有回来,不过掌门已经派人去找他了,你们在干嘛?”
那高瘦子仍是站着,目光却投向了远方,说着:“令狐白师兄在船上,就要到了!”
子言告诉小夭:“清奇师弟的千里眼很厉害的。”
“还有心柔小师妹。”这高瘦子凹陷的脸颊上竟出现了两团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