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一组异事录》请叫我路人

46、死生十五

　　楚生和叶筱云在外面跑了一天，大大小小的汽车厂都跑遍了。有电泳设备的没有几家，但搜查之后都没有什么问题。当然没有人规定只有汽车厂才有电泳设备，只要是生产和加工钢材的地方都有可能有，但这样范围就太大了，等都查一遍，犯人离开的概率非常大。就算他没有离开，从昨天的表现来看，很难说这次他不会对人质下手。
　　楚生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的放开这条线索，逮住一个老厂里工龄最大的工人问他还知不知道哪里还会有电泳设备。
　　“现在电泳早就不稀奇了，成本是高，但很多地方都有，而且不只我们这一行有。不过你们非要问哪还有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你们肯定没去过。原来的时候有人组织过一个俱乐部式的团体，就是讨论一些汽车维修、保养、改装的问题。我也参加过。后来有人就提议不如开个汽车维修改装厂一起干。我们都交了一部分钱，又贷了款，还真的租了一个厂房下来。设备也都买了，电泳也有，但是没干多长时间人就散了。现在那个厂子不知道废没废，你们可以到那个地方去查查，不过应该是没人了。”
　　那个厂房位于旧城区待改造的位置，原来有很多大的企业都在那边设有厂房，但随着城市改建，都搬到新的工业用地去了。这里原来是工业区，一直都没什么住，也没有开发商注意这里，很快就荒凉了。厂房没有人维护，终年日晒雨淋，满目的铁锈红。草也长了一片，现在这个季节都枯萎了，也发红色，倒很应景。还有很多买不起房子的人，挨着厂房用铁皮搭一个活板房，这边拉水那边拉电，就住在这里。
　　叶筱云找了一个坐在石头上抽烟的老大爷，他家就住在附近私搭乱建的房子里。
　　“这里很久都没人了，也没人管。不过这几天倒是总能听到厂子里有声音。”
　　“什么样的声音？什么时候？”
　　“就是机器的声音，钢筋桄榔桄榔的声音。就晚上，响了好几个晚上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有印象吗？”
　　“前天吧，还是大前天的。”
　　叶筱云又找了几个住在这附近的人，都说晚上会有很大的响声，像是钢筋掉下来了。还有人说看见过有人往厂区里面走动，只知道是个男人，走得很快。
　　“不是个男人。”有小孩跑过来和叶筱云说，“是大姐姐，我晚上看到有长头发的大姐姐进去，穿着白色的衣服。”
　　基本可以肯定这里也是明磊的藏身之处，人质很可能也在里面。在不知道厂房内部情况的状态下，叶筱云和楚生不敢霍然进入。持续几天的声响很可疑，明磊很可能也在里面布下了各种陷阱等着他们。楚生让叶筱云先在这里盯着，自己回警局调派一些人手。
　　楚生给芳芷发了短信，让他下班直接回医院看护戚息蝶。芳芷不会用枪，也不能搏击，楚生怕芳芷会出事。毕竟有了出事的先例，明磊也很可能就是为了杀楚生而来。芳芷明白他的意思，嘱咐了他几句注意安全就走了。楚生还是不让他告诉郑璐晚上的任务，连见都不不见郑璐，所有的事情都是短信与芳芷联络的。楚生把局里能调派的警察都带走了把隔壁组的人也借过来，又特地安排了一个人看着郑璐，不允许郑璐离开警局，说他回来就处理这个假警察。
　　临走的时候，楚生看见其他组的胡雪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就过去问了她一句。
　　“干啥呢你？”
　　“楚队你们今晚有行动对吧，我怎么没看到叶筱云？他不参加吗？”
　　“参加啊，他已经在那了。”楚生一眼就看穿了胡雪那点小心思，心里忍着笑，叶筱云这孩子有够受欢迎的。
　　胡雪听说上次叶筱云出任务时险些出事，想来看他，但是他那个案子腾不出时间来，胡雪就没打扰他。昨天又听说有人受伤了，还好最后知道了不是叶筱云。他们这个行业出事真的是太正常了，贪生怕死的做不来，胡雪也只能让楚生带一句“小心”而已。
　　“放心吧，我不会让叶筱云出事。”
　　叶筱云和那些孩子们聊天，那些孩子们并不上学，白天父母出去工作的时候他们就被一个专门留下来的人看着在这附近玩耍，这一片废厂区都是他们的游乐场。孩子们知道他是个警察之后就都围着他，让他讲警察抓坏人的故事。叶筱云就把一个最小的孩子抱到自己腿上，给他们弘扬社会主义价值观。
　　有一个小孩子挤进人群里，指着叶筱云说：“就是这个大哥哥，他是个警察。”
　　叶筱云抬头，正看到月空夜暗送秋波。
　　“你来这里做什么？”
　　月空夜笑着说：“你需要我。”
　　确实，昨天虽然方向错了，但月空夜还是帮助了他们。不光那一次，每一次都是月空夜在保护他。可是叶筱云还是违心的说：“你想太多，我不需要你。”
　　“你不能没有我。”
　　“我现在没空和你说这个。”
　　“我唯一坚信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我和你相遇一定不是巧合。你肯定也发现了，你和别的警察不一样，你要面对的东西太危险，只有我可以保护你。我愿意保护你。”
　　月空夜见他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就靠近他握了他的手。
　　“喂喂喂！”楚生一过来就看到这么辣眼睛的事情，这让他回去怎么和叶流年交代。
　　叶筱云“嗖”的把手抽回了，主动和他划清了界限。
　　“我昨天没来得及问呢，你谁啊？”
　　“不认……”
　　月空夜抢在叶筱云之前说：“男朋友。”
　　叶筱云说：“男性朋友。勉强。”
　　楚生接着说：“我们可是一个正经的部门。”
　　月空夜说：“戚息蝶受伤了，我知道，这个犯人绝对不是个普通人，我可以帮你们。论身手，我要在你们之上。”
　　“诶呦，厉害呀！”楚生意味深远的挑眉，虽然他已经离血气方刚的年龄段越来越远了，遇到这样的挑衅总是要给些回应的。他没见过月空夜，并不知道月空夜的背景，只是看到他昨天做的一切，和他眼睛里的恳求。他认为这个人是可以相信的，他能感觉到月空夜是为了叶筱云在做这些事，就放他进来了。
　　楚生让警员们埋伏在厂区四周，让住在这附近，又曾经进过厂区的人大致说了说里面的地形，就等着警力都布置好了突入。
　　月空夜建议说：“其实最好是只有我一个人进去，不过估计不太可能。但是最多我们三个人进去，剩下的警员都留在外面待命，让他们进去反而更危险。”
　　“可以。”楚生也认为只有他们三个进去更好。叶筱云他不需要担心，交给月空夜就好，这一点他信得过月空夜。而关于他自己，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导致明磊没有死，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他当时能更稳重一点，猜到明磊的计谋，没有把杨瑛推出去送死，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既然因他而起，那就应该到他为止。他不怕明磊的目标不是他，他怕的正是明磊的目标是别人。
　　楚生推开生满锈迹的铁门，光随着“咯吱”一声偷跑进只有黑暗的厂房，又随着“咯吱”一声逃离了这个充满不祥气息的空间。厂房内漆黑一片，楚生正打算打开手机的光照路，远处的灯突然亮了，昏暗的黄光下立着一个男人。
　　“哈哈哈！”男人带着特殊的眼镜，看到来的人之后笑得全身都抖动起来，大声对他们喊叫，“好久不见啊，楚生！真是没想到你会改行做刑警，看不出来你还是有点脑子的，是当初被我刺激的太厉害了吗？既然你这么努力了，我就多告诉你一些事。那件事情也刺激了我啊！我就是不愿意输给你，你只不过是能打架而已，所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救下那个人质。不过说来说去都是原来的事，现在的我不一样了，因为我在死之后重生了！还有你旁边那个，我记得是叫叶筱云吧，叶流年的儿子。我运气还真是好呢，想抓我的话，就上来吧。”
　　楚生问他：“人质呢？”
　　“放心，这次人质都好好的在这里。我是不愿意杀人质的，我要杀的是你们。”
　　“那就按你希望的，想杀我们的话就试试吧！”
　　“嗯嗯嗯。”明磊为楚生的胆气拍拍手，但也同时看出了他们对自己设下的未知陷阱的忌惮，“来吧！如果是那时候的楚生，早就冲过来了。怕了吗？不过害怕也是正常的，我就等着你们慢慢讨论过来的方法吧。”
　　明磊头上的灯只能照亮他所在的一块地方，比楚生他们的位置高出三米左右，应该是在二层。从外面看，整个厂房有七、八米高，上面黑漆漆什么也看不到。但他们既然能看到明磊，他们头上一定是空的，没有二层。明磊站着的地方紧挨着厂房的铁壁，有护栏，明磊就趴在护栏上期待他们的表演。
　　“厂房的两侧肯定有贴墙建的铁架，一般来说，左右都有梯子。但是，他真的会让咱们这么简单的上去吗？”
　　“等一下。”月空夜看着房顶，狠敲了一下地面，闭上眼仔细听着上面传来的细微动静。
　　“厂房左边有晃动的声音，上面应该是挂着什么长度很长的东西，谨慎一些的好。右边没有晃动的声音，但也不能说就没有东西。根据这个人的前期表现来说，我认为右面很可能更危险。我还是认为我一个人去最好。”
　　楚生沉思了一会儿，对两人说：“你和叶筱云走右面，就算那边最危险你也是可以保护他的吧？”
　　月空夜点头，他也不知道明磊到底布置下了什么，他更没有十足的自信自己能躲开陷阱，但是保护叶筱云不被伤到就容易得多。
　　“等等，”叶筱云听出了楚生隐含的意思，打断他说，“你想一个人去左边？为什么要一个人单独去？我们在一起不是更好吗？”
　　“明磊在上面看，他只有一个人，我们分开两边，他只能顾得上一边，我们总有一边能到达。”
　　叶筱云问他：“那么另一边呢？你……是打算拼命了吗？”
　　“笑话，我哪次不是拼命。”楚生笑着说，“那你们就不能更努力一点，吸引他的火里，让我顺利过去把他抓了？好了好了，计划就是这个样子的，目的也只有一个，不论发生了什么都要以抓捕明磊为唯一目的，执行吧。”
　　说完楚生和叶筱云挥了挥手，轻巧的转过身踏进一侧的黑暗中。他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明磊，他要记住明磊的位置。他已经输给了明磊两次，不管是杨瑛的死，还是被绑架的三个人质，这次就是偿还一切的时候。虽然不知道明磊是如何死而复生，但明磊是抱着杀他的心回来的，他总要抱着死的心应战。
　　叶筱云盯了一会儿楚生的背影，从楚生做决定开始他就感到不安，他害怕楚生是不是回不来了。他在选择当警察的时候就明白，也做好了准备，但这终究不是一件能轻描淡写就过去的事情。
　　叶筱云也转过身对月空夜说：“走吧，去抓明磊。”
　　所有的勇敢都是装出来的，因为没有人生出来就是勇敢的，恐惧让人作为一个生物个体能够存活下去，真正的克服恐惧或许是对人性最大的背叛。然而人可以假装，装着无所畏惧，暂时的隐藏恐惧，完成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叶筱云突然觉得自己如此幸运，楚生能够装的如此潇洒因为责任和负罪产生的使命感，而叶筱云除了责任，他的身边还有月空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