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娇百媚》汀舟拾叶

1、第 1 章

　　一朵花开在时间的缝隙里，她踩在花蕊上，像羽化成仙的菩萨。他站在阶梯下，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女孩，沉沦的心似乎得到了救赎。
　　“莫哥哥，你快点呀！江哥和楚哥哥都不见人影了。”
　　踩在花蕊上的女孩笑嘻嘻的催促，她的裙摆在春风里摇曳，她的眉眼在微雨中飞扬，她是六月的阳光，炽热而温暖。然后，莫尘看到天使在她身后张开双翅，带着她越飞越远，直到远离他的视野。
　　拾阶而上，路两旁的松树底下稀稀拉拉开着不知名的山花，红的粉的黄的凑成一团，硬是凑出了一份虚弱的春季。莫尘往前的脚步一顿，看着石阶在松树林里消失，两眼迷茫。
　　五岁那年，他和母亲上山拜过神。十二年前，这座山长满了荒草，上山的香客开辟出一条通往山顶的泥路，可没几天那曲径通幽的小路又被杂草覆盖。
　　很多年前，他喜欢站在被杂草掩盖的崎岖小路上向母亲招手。看着眉眼如画的母亲挎着装满供品的篮子走近，他会快乐得像只小鸟。
　　可是当黄泥路被碎石块堆砌成的阶梯取代，当满山的杂草被不知名的野花和松树取代，当他终于阅尽这人世的沧桑，眼看心间的繁华落尽，那个笑得温柔的女人却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脸上湿漉漉的，莫尘伸手一抹，手心全是水。
　　微微咧了咧嘴，莫尘顺着石阶快步而上。他并不在意那沾满手心的水，因为他知道，那不是他的泪，是灰暗的天空强行浇灌的泪水。
　　到达山顶寺庙已是半个小时之后，叶清歌和两位好友已不知所踪，大殿内肃穆庄严，那一座佛像目光如炬，仿似能看穿他掩埋在尘土里停止了跳动的心脏。
　　太过庄严肃穆便让人望而生畏！
　　莫尘在大殿外怯步。
　　“莫哥哥，你可算来了，等你好久。”娇娇小小的女孩儿不知从那里跳出，她搂着他的胳膊，仰着明媚的脸蛋儿，软软地朝他撒娇。“佛祖等哥哥很久了，哥哥进去上把香？”
　　后面一句已带了小心翼翼。
　　她的要求，他自然是答应的。
　　至于佛祖，不过是装得一副洞悉万物的嘴脸欺骗世俗的眼光罢了。
　　心中的杂念放下，大殿中高高在上的佛祖也不过是个装饰。
　　而事实上被人类顶礼膜拜的佛也只是先人用废铁烂铜铸造而成。
　　大殿内紫烟袅袅，娇娇小小的女孩双膝跪在蒲团上，她双手合十，望着高高在上的佛像，目光清澈而虔诚。然后，她双手分开放在膝头两侧，开始对着那尊大佛行三叩九拜之礼。
　　“莫哥哥，走吧。”
　　叶清歌起身，她拉住他的手，将他往大殿外带。
　　“施主，”自氤氲的云雾中传来一声挽留，“施主请留步！”
　　佛叫留步，不得不留。
　　缓缓的转过身，一身披袈裟的和尚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阿弥陀佛，”老和尚对着他施了礼，道：“施主，您本是佛身边的一朵莲，因动了凡心，偷入轮回道。您虽是做了人，却一生悲苦，不若就此遁入空门，了却一生尘缘。”
　　莫尘有刹那的恍惚，云雾腾起，他看见了佛身边的莲，那朵莲开成了他。
　　“方丈，您瞧瞧我前世是什么？”
　　耳边是清脆的声音，他的手被软软的小手握住。可是他看不见握住他的人，耳边只有老和尚的回答。
　　“女施主，您前生是成精的灵芝，为了将爱人渡入轮回道，您已在佛前修行千年。”
　　“原来我做了千年的尼姑，难怪见了佛祖觉得亲切。那么我今生还要皈依佛门吗？”
　　“女施主与佛有缘。”
　　叶清歌扬眉一笑，对着那老和尚念道：
　　佛在灵山莫远求
　　灵山只在汝心头
　　人人有个灵山塔
　　好向灵山塔下修
　　听得莫尘浑身一震，眼前的烟雾渐散。他低头，对上的是女孩盈盈地笑脸。
　　“莫哥哥，走了。”
　　两人告辞了老和尚，走到大殿门口，叶清歌脚步一停，回头怔怔地看着那尊佛像。
　　“俏俏，怎么了？”
　　“你看，”叶清歌指着肃穆庄严的佛像，两眼晶亮无比。“佛在笑！”
　　他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烟雾缭绕中，他眼里的那尊佛一块块掉落，最后轰然坍塌，化成了一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