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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CBD:财富下的孤独与迷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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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洪涛带着访夏又在转圈,中间访夏多次试图跟杨乐为通话,对方都挂掉了。张洪涛问访夏去哪儿,访夏说随便吧,她还不知道自己去哪里。于是,张洪涛带着访夏去了他租的一个小库房,他有好几位客户要等着发货,而快递员也马上就到了。
张洪涛的库房位于城市东面的朝阳区草桥一带的一个老旧小区里,到了那个小区,访夏就在车里放倒了坐椅闭目养神,为防止被看到,她用张洪涛的一顶棒球帽盖住了脸。而张洪涛则独自下车,去了一楼租的一个单间,那里面绝大部分都是今年三月底在广东厂家兜的一大批货,实体经济除了房地产,啥都不是很好做,所以不用太多的钱,就能兜回一大批货,这些货几乎塞满了一整间屋子。他买了很多大架子,紧紧地挨在一起,中间只容一个人侧身挤进去,架子上都塞满了各式人偶,只有他知道哪件东西在哪里。
张洪涛拿出一批子快递单子,在门口的一个小破桌子上,按手机上的信息填着。他看过有些商家用的是打印标签,他也打算买一台便宜的电脑和针式打印机,以后填快递单子的事也可以完全自动化了,这份工作就完全不用费力气了。
今天总共有四单,填好单子就去配货,包装,今天有一单是四十五公分高的《海贼王》中路飞,这一单就三百块,他的利润有近八十块。配好货,就装箱,他前后忙了不到二十分钟,今天的工作就基本完成了,然后,约摸又等了十分钟,他熟悉的快递小哥就上门了,又花了十分钟做了交割,这个负责的快递小哥把他的件一一做了加固,就走了。这份工作挣得不多,甚至可以说只是将将够吃,但他喜欢这种清闲,喜欢工作之后就不用再想工作的生活。以前,他在公司做程序员,为城市的各类大屏幕做驱动程序,以前他的公司就是专接各种户外大屏幕的,他是公司技术上的主力。做码农的日子他不是很喜欢,他给一个朋友的网店做了一个小查询的程序,接触了网店,就决定做这个,那是五年前了,又因为从小到大一直喜欢各种模型公仔,就开这样一个网店。
回到车上,他看着访夏睡着,慢慢困倦也就袭来了,他也放倒了椅子,刚要眯一会儿,却发现访夏已经醒了。访夏一下子就很精神的样子:“嘿,白猪,你困了吗?”
张洪涛揣摩着访夏的意思:“嗯,还好吧。”
访夏:“你再忍一下,我们换一个地方,你再好好睡吧。”
中午时分。北京CBD,中央商务区。上午的CBD地区并不像城市中心地带,人流不多,到中午时这里才热闹得像个城市,钢筋混凝土丛林中的人们出来,以各自不同的方式解决午饭问题。今天刮了一上午的风,到中午时才小了下来,天清气朗,北京这种美好的天气出现时,总会成为大家的谈资,很多CBD的人都是中午外出吃饭时才看到了这种景象的,他们会在各种小店、大食堂、吃着外卖的窗口三三两两地谈论天气。
杨乐为一个人走出了他位于北京CBD地区的大厦办公室,作为公司的老板,每个中午他都是独来独往的,他觉得这才是公司老板应有状态——孤家寡人,如果这个逻辑是对的话,他从中学时代就是老板了。他对天气的感觉是麻木,是晴是阴都无所谓,晴天只不过把眼前的世界照得更明亮一些,他可以从更远处就能看到空驶的出租车,他伸手拦车。最近几天,他喜欢上两三公里外的一家披萨店,说实话,他对店里的食物兴趣不大,吃什么都是吃,他的味蕾跟大脑长久都是失联的,好吃的东西只是舌头能感觉得到,从来不进脑子,他不会总结一下那种好的感觉是什么食物造成的,也不会思考为什么会好吃,更没有空间记忆这些东西。他更看中饭馆的环境,这家披萨店非常安静,座椅也很舒服,人并不多。他打车来到了这里,找了一张安静的桌子,服务员已经跟他非常熟了:“还是老样子?”他点点头。
他边吃边看一本英文版的投资公司实战策略方面的书,很大一厚本,案例很多,非常实用过瘾,他感觉受益不少,他打算接下来的一个月的中午,都以书此为伴,争取拿下这本书。他边吃边看还边划着重点。吃饭间有个漂亮、时尚的女孩多次看向他这里,应该是看上他了,被他的勤奋吸引了,甚至非常拙略地用她的化妆盒上的小镜子反射阳光,打到杨乐为的脸上,以吸引杨乐为的目光,但杨乐为此刻很专心,他对漂亮女孩当然也会有感觉,甚至非常强烈,但他只给她们分配了特定的大脑空间,此刻那个空间完全关闭。
对于杨乐为来讲,浪费每分钟在无谓的事上,都会有一种犯罪感,一两分钟还好,如果五六分钟,他还没有做他认为正经的事,他就开始焦虑,心中就会有一个小人儿催促他,赶紧做事!
至少从中学时代他就有了这种焦虑和时不我待的感觉。中国的男孩到了高中时代,不管家庭多穷多富,都活在阴郁和迷茫中,一方面,我们跟世界上所有十七八岁男孩一样,都有离开家庭去高飞的梦想和冲动,另一方面,因为从小到大我们都无暇顾及自己的内心需要,总是在一味地迎合,迎合父母,迎合社会流行观念,我们更不容易发现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因为一个人的梦想只有他的内心才真正知道,而多数中国孩子的内心都是苍白、虚弱的。更要命的是,在这个特别需要安静反思的年龄,我们几乎个个都压力重重,惶惶不安地等待着一个大的审判。多数中国男孩在高中时代不是学会了压力下的自嘲、苦笑、嘲他,就是学会了被动地捱日子。不管我们先天是乐观的人,还是悲观的人,中学年代都将是我们一生中比较灰暗压抑的一段。
杨乐为除了内心苍白外,还很孤独,没有朋友,上了中学他就喜欢独来独往了,之所以会孤独,是那时他就有了一个空泛的人生目标——要超越家人,他看不上那些败家子式的富二代,他想超越长辈们的成就,比他们更有钱,这已经很难了,不过,他还要加码:要不依靠他们,白手起家,成为有钱人,然后用财富做些伟大的事,这些事都是要名留青史的东西,比如支持火星探索之类的,这些梦想大到了无法启齿的地步,这让他跟所有的同龄孩子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但他本质上还是一个中国孩子,他的内心也是苍白的,他有梦想却没有自己的志趣,没有一惯而坚定的爱好,没有信仰,没有方向,因此不知要去做什么,从没想过要做什么,似乎什么都可能,似乎什么也都不行,他只会暗暗地发狠,却连发狠的对象和方向也找不到。
现在,他已经32岁了,依然独来独往,依然不快乐,每天早上起床锻炼身体,跑步或游泳,早饭看新闻,然后早早到公司,晚上七八点钟最后离开公司,吃晚饭时也会谈生意,周末他一直都在参加各种的MBA班,已经坚持四五年了,这就是他的业余爱好了,最近他参加了一个在新加坡的MBA班的学习,他是真的让自己的生活每一分钟都在做着他认为正确的事。
前年,他接手了爷爷的公司,这是一家靠着房地产热潮发家的公司,现在却面临着巨大的危机,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公司拥有的很多商务地产都有了退租的现象,他有了巨大的压力,公司要转型才能生存。
接手了公司以后,他有了巨大的变化,他知道了自己的看法和想法最重要,不被世界左右的方法,就是坚持你自己,慢慢你就能左右世界,但现在他还不能,连周边的世界也不能,每当他感觉好一点,做出了一个自认为正确的判断,就总会有人或事跳出来,向他说:你还是一只菜鸟,你根本没戏,这些人这些事仿佛就是为了动摇他的看法,践踏他的自信才存在的。这时,他都会发狠地回击,或者直接爆发,或者暗暗地立志,铭记在心。他要一刻不停地丰富自己,让自己强大,真正地能左右自己,左右这家公司,左右他周围的一切。
网上、电视上那些掌握了话语权能左右世界的大佬们,很多成功者的言论和行为都是那么幼稚,仿佛除了一只幸运的猪,什么都不是,他常常感到不服气,努力和成功不对等,这是他担心的,但他还是只能拼命地努力,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他看的这本书就是通向那个目标道路上的一块砖,读完他将是国内投资方面的内行。
一个人影挡住了窗外的阳光,他抬起头,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孩突然坐到了他的面前,她戴了一个大大的棒球帽,戴着墨镜。
林访夏摘了墨镜:“嘿,杨乐为,我一直跟着你来的,没想到你第二天就恢复上班了,刚刚死了女友,你心理素质不错啊。”
杨乐为吓了一跳,他努力控制住被吓时的反应。平静了一下,他心里开始埋怨他公司中的一位老人——鲁叔了,为什么没搞定这个女孩?鲁叔不是承诺让我尽管做自己的工作,一切后事都由他来管吗?既然她出现了,自己就要硬着头皮上了。他告诉自己,他还有很大的事业要完成,有三百多人都要靠他开工资,他不能倒在这么一个小女人手里,必须快刀斩乱麻,尽快摆脱这些烦人的事。为此,他有理由狠些再狠些,他用纸巾擦了一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