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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画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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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阵的,画画的
很久以前听过一首歌,再听之后想写点什么。
你家住城南,是个布阵的。虽说旁人叫你时大多不是这样,那个败家的亦或是那个瘸子是你惯用的代称。是的,你是个瘸子,不过幸好还是个有钱人家的瘸子。所以你还能拥有一座宅子,几个仆从,一盘残局和一架轮椅。
你也曾自比过管仲乐毅,向往过国士无双。可酒醒后的现实是一个连院子都出不了的瘸子。不知天下事,你便做不得谋士,姑且,就算是个布阵的。
这城南还有一个人也叫你布阵的,那是个文弱书生,那是你的酒友。他常买些画来度日,可十幅里却有八幅卖不上价钱,他也曾进京赶考可惜名落孙山。即没人脉,又无才名,算不了大家,也就是个画画的。
你除去枯坐院中摆弄着棋谱,最常的就是两人在江上游船。
仅有你们两个,两个大男人,一个画画一个仍是摆弄着棋谱。为此你不知曾笑过他多少次。他也曾请了姑娘来弹唱,却在你的目光下灰溜溜的结了帐,连船都没让她上,姑娘又气又羞的走了,从此之后全城的画舫对你们卸下了招牌。
天知道,你当初只是打量了几下那姑娘的容貌。
结果到了最后,于江间明月下的乌篷船里,除了撑船的老叟,也仅仅只是你们两个,伴着江上清风,弈棋绘画,对酒长歌。
你向来是爱喝酒的,酒和幻梦,是你少有能遥望边关的时刻。醉酒之时,你仿佛早已经甩脱了那架如同刑枷似的轮椅,随着唐军戍守边关。
你那幻梦似里边关啊,至今还有七城在外族的手中。倘若可以用学识换你站起来,如今你便早已在疆场上浴血厮杀。可当那个劝酒的朋友静下来,江上寒风拂面的时候,你的酒便醒了,你那幻梦似的边关啊,也就破碎在那边老友的嘟囔里。
他本来是来做一幅画的,十里长街,那是他画的最好的的一张了。
咫尺之间,千里之趣。你不禁感叹,那边老友咋咋呼呼的吵着十里和千里,明明是个读书人,却连虚指都听不出来。
布阵的,你去过边关吗?
老友似是无意识的问询,你苦笑一声只得不曾两字。
不曾两字有无憾意?
怎能没有,可是一个瘸子就算有天经地纬之才,也不过是个瘸子。古时孙膑若无明主,大约,也就是个瘸子。
或许是酒烈了些上头,你竟对着老友道出了边关。不过这也无妨,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有些意气说与另一个书生,总归不过几句酸话。
更何况,边关,本就只是说给被囚禁在这残躯,在幻梦里征战的自己。
老友笑着揭了过去,又劝起酒来。
喝酒也好,醉时得见边关,醒时伴有老友。如此,甚好。
临别之时,老友忽的对你说,若你真的那么想驱逐胡虏,那他替你去。
哦,老友,就是那个自己。
七城,六城,五城直到一城,五年间边关大捷的消息不断传来,那个画画的,如今已经是将军了。
五年七城,你这画画的当初应当去考武举的。
你向着老友举杯,江风拂过,画轴被吹动,乌篷船上只有你一人。
老友如今在洛阳有了宅子,城南的院子已经被卖掉了,今日里新邻居入住你怕吵,便躲了开来。
边关啊,终于不在你梦中出现。
没有了边关,还有酒和棋谱,如此便也好。
风起时,你顺利把自己挪下了船,码头上已没有几个人了。你推着轮椅向已经卸了门槛的院子走去。身后有人扶住你的轮椅,你顿了顿,开口。
画画的。
嗯,我在。
白袍银甲的将军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靥。
你手微微动了一下,茶杯碎在地上把你惊醒。你早已经不饮酒了,自三年前开始。
为什么呢?
大约是酒友不在,独饮太过寂寞。
边关失地收复,收复边关的人,却已经失去了。
【边关解放了锁在你那残躯里的自己,然后,让你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