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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4 古道唱西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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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天宝!姐姐好舍不得你啊!”
“姐姐,天宝也舍不得你,可是天宝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娘啊!”罗天宝心满意足心花怒放心猿意马地在桑甜香喷喷的怀里一蹭再蹭,还不忘小心翼翼瞟一眼身边不远处的苍海。
这小子其实是怕他所以才撺掇自家爹娘跟他分道扬镳的吧!
苍海坐在马车驾驶座上想道,将与罗天宝哭作一团的桑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发现这个丫头对衣着颜色的搭配有着惊人的执著。
桑甜今天换上一身鹅黄色的纱裙,头上梳着两根俏皮的羊角辫,耳垂各悬了一颗黄澄澄的水滴型琥珀坠子,明艳活泼。
他探手入怀,摸了摸怀中用丝帕包着的玛瑙耳坠,然后望天,决定厚着脸皮将耳坠据为己有,反正甜丫头一定觉得自己弄丢了。
想到这,他又笑了,一记响鞭,慢悠悠说道:“丫头,该走了哦!”
桑甜眼泪汪汪看了他一眼,不理,又抱着天宝蹭了许久,直到花沾衣过来逮人了,才作罢。
“小总管,为什么我们不跟花姑姑一路?不都是去看武林大会吗?”
桑甜慢腾腾爬上车,立刻发难。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小人得志?
苍海懒洋洋揉了揉后脑勺,遥想了一下当年任人揉搓的水蜜桃版桑甜。
“我们约法三章哪三条?”
“第一条,为了补偿多年以来桑甜小姐的精神损失与物质损失,天青楼主必须亲自带其游山玩水直到看完武林大会。”桑甜一把掏出昨天饭后与苍海签订的条约,念道。
苍海眨眨眼:“我们不是正在去么?”
对哦,走长沙也是去迦陵城的路。
“第二条,旅途中,必须保持舒适生活,每餐饭菜必须有肉且必须为四菜一汤。”
“这一条我目前也没有违反。”
桑甜不甘心,继续念:“第三条,天青楼主对桑甜小姐必须坦诚相待,不许玩神秘,不许玩阴谋,不许玩欺骗,一经发现,两人合约解除。”
“看吧,坦诚,我现在就要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去长沙城。”桑甜洋洋得意挥动手里的合约。
“逐天想在长沙城跟我见一面,如此而已。”苍海这次极为坦诚,将桑甜最后一点希望击个粉碎。
“小总管,为什么我也要去?”桑甜哀怨。
“甜丫头,为什么你这么不情愿去长沙城?”苍海反问。
还好,现在的桑甜不是酸酸的柠檬,不是涩涩的香蕉,而是甜蜜蜜的蜂蜜。
苍海颇欣慰。
桑甜抹抹眼泪:“长沙是我的伤心之地。”
“怎么讲?”
“我五岁的时候,差点在那里的人工湖淹死。”
“我七岁的时候,差点从那里的树上摔死。”
“我十岁的时候,差点被那里的蛇吓死。”
桑甜掰着手指头数,数不尽啊数不尽,韩家两兄弟的劣迹,罄竹难书!
这就是她不愿意取道长沙的原因,长沙城里住着韩氏啊!
“放心,这回有我。”苍海却不明白她心里的小九九,扬鞭打马,轻笑道。
都是吃的惹的祸,当年为什么不在条约上加一条天青楼主必须对桑甜小姐言听计从?
马车载着桑甜沉重的心飞速向长沙城行去。
一只雪白的信鸽,呼啦啦飞向天空。
都盘山路十八弯,山寨一弯套一弯。
桑甜在马车上无聊的睡了醒醒了睡,一不小心就因为颠簸而撞到了脑袋,她勉强抬起发沉的眼皮,手脚并用地爬到苍海身边,揉眼睛。
“小总管,还有多久的路啊?”
苍海扬鞭打马,笑:“快了,过了这座山!”
“你上次也这样说……”
“是啊!我说的就是快过一座山了啊!我又没说过了这座山就到了。”苍海极为无辜的冲他眨了眨眼睛:“甜丫头,我们要时刻保持对生活的希望跟热情。”
桑甜背着他挥挥拳头,无力道:“知道了,我的大楼主!”然后又滚到一堆软垫子里蜷着。
这是江湖么?怎么连个山贼拦路的都没有?她心里好生无趣。
如果这个时候马车哐地停下来一个蒙面大盗从天而降将大刀一横拦住去路喝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就好了。
然后小总管从容不迫临危不惧挺身而出与江洋大盗展开了一场关于树的所有权的论战,巧舌如簧舌灿莲花生生将盗贼先生逼得吐血不止落荒而逃。
这个时候,自己就在天青楼主的光环之下勤奋刻苦的撒花。
桑甜闭目肖想了一下苍海英雄救美力战群雄的光辉形象,正在满脑子粉红泡泡的当口,马车真的停了下来。
可惜,她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那关于山与树的狗血对白,只得悄悄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晃了晃辫子,立刻被眼前的美景镇住。
不知何时,苍海已经将马车赶到了一条山谷之中,两边高山耸立,低谷中溪流潺潺,崎岖的官道便沿着这溪流一路向远处延伸。此时正是深秋,枫林尽染,满目火红,各色的暖色系落叶给山谷铺了一层色彩斑斓的地毯。
还有兰桂飘香。
桑甜耸了耸鼻子,将自己沉浸在这甜腻的香味中,忽然一笑:“小总管,我们要在这里休息吗?”
苍海折了折手里的马鞭,也不回头,直笑道:“知道你闲不住闷不住,特意选了这条路,景色不错,还可以玩玩。”
说着,他轻轻跳落地上,朝溪边走去,故意用欢快的步子在落叶上踩出沙沙的响声,一边走一边回身向桑甜招手。
桑甜心中一喜,连忙跟着跳下来,旋身绕了一圈后直奔到溪边,也不拘束,脱鞋下水,一双雪白的足便踏上了溪石,直接露在了苍海的面前。
苍海连忙低头故作不见,将手一背,拎着鞭子跃上一块大石之上,盘腿而坐。
他背对着桑甜的脸上却氤氲出了一抹红色,直到耳根。
身后传来女孩的嬉笑跟踩水捉鱼的声音,精灵般的笑声时不时撩拨着他的心弦,却也勾起了不知名的情愫,让他的心百味陈杂,最后他素性挥挥鞭子,摆大字仰面躺倒在大石头上面,冲着蓝天唱起了不知名的歌儿。
“秋高气爽,秋风带寒,秋莎遍野,秋雁飞南。孤身浪荡,与狼为伴,故人何在?人心独怆。路途苍凉,世情如霜,高歌一曲,琴声达旦。苦酒一缸,对影成伤,横剑临风,把酒言欢。”
他的歌声清朗,带着豪气与潇洒,还有难言的寂寞,在谷中回荡,悠扬,苍劲,快意,惊起了满林的飞鸟,金红的鱼儿在他身下的溪流中轻触即走,仿佛也被这歌声震开。
桑甜愣愣站在水里,看着他,连手里捧着的鱼儿也跳脱了出去。
“小总管,你唱歌真好听。”
苍海冲她露出标准微笑,然后坐起,转身说道:“我九爷爷教我的,据说他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经常唱这首歌。”
也许这首歌小时候听得太多,在离谷的这几年中,寂寞时,激动时,难过时,欢乐时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哼唱出来,
“九爷爷?”桑甜歪歪脑袋,问道。
“桑甜,我从小在一个山谷里长大,那个山谷比我们现在这个谷还要大还要漂亮,里面住了很多对我很好的人。”苍海一手支下巴,眼睛看着远处,表情柔和。
桑甜想了想,知道他说的是所谓的恶人谷,却不点破,只问道:“花姑姑九爷爷他们就住在那里面?”
她才不管什么恶人谷不恶人谷,她只知道能够培养出小总管的人,不可能是坏人。
散漫不羁的小总管,意气风发的小总管,思念亲人的小总管,有点孤独的小总管,捉摸不定的小总管心事总是藏得很深……不过小总管回忆往事的表情好温馨好迷人,让她觉得此时此刻他离自己其实很近,或者说并不是那么遥远而不可及。
苍海笑眯眯将目光转向她,点点头:“其实他们根本没有我叫得那么老,只是我姑姑当年使坏,见人就叫大叔大妈大姨,我跟着她按辈分一叫就变成爷爷婆婆姑姑。”
“你姑姑真好玩。”桑甜笑容甜甜,头微微向上仰,一双眼盈盈与他对视。
“嗯……”苍海将头点了点,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他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捏了捏马鞭,忽然跳下来,轻盈落在她的身前,伸手握住她在溪水中浸得微凉的手指:“那你想不想去那里看看,我可以带你去哦!”
“那个……”桑甜一愣,慌忙挣开自己的手,竟觉得自己完全不想拒绝,她抬头看了看苍海,才发觉,两人目前的姿势距离气氛都忽然间变得无比暧昧,连他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桑甜的脸腾得一下子红了,她绞了绞手指,将头一低,拎着裙角捡起鞋子就往车上跑。
“小总管……那个……我们还要赶路,快……快点上车吧!”车厢里传来她闷闷的声音。
这个丫头,一定又将自己埋在那堆软垫子里了。
苍海摸摸鼻子,看了看头顶的艳阳天,苦笑。
月黑风高杀人夜,有人向漆黑如墨的夜空放飞了一群鸽子。
苍海稳稳坐在窗前,静静看着鸽子们展翅高飞,然后纷纷坠落到地上,他小心收起手里的用天蚕丝系住的梨花针,站起身来,悄无声息的开门朝楼下走去。
明天就吃烤乳鸽,这样可以节省一大笔饭钱,嗯,很不错。
他心里正想着,忽然后撤一步退进房中,迅速关上房门,整个人紧紧贴靠在木门上,屏声静气。
透过窗缝他看见对面房间的门悄然打开,一个女孩缓步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睡衣,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
桑甜?他心里一凛,这丫头这时候跑出来干什么?
他猛地伸手一推,木门发出刺耳的噪音,哐得被推开,而桑甜却丝毫没有听见,依旧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
梦游么?
苍海心中疑惑,深知其中奥秘并不简单,只得放轻了步子,跟在她身后。
此时已是深夜,客栈走廊过道大厅都没有一个人,一盏孤灯静静的燃着,照亮了方寸之地。桑甜走到平日吃饭的大厅,四下张望了许久,然后径自走向柜台,拔出手中的匕首,猛地朝柜台后面的墙上刺去。
铁刃刮过墙皮,发出让人牙齿发酸的响声,苍海咬了咬牙,眼睁睁看着桑甜在墙上刻下一朵雏菊。
难怪自己怎么也甩不脱后面的尾巴,原来是桑甜一路留下了追踪的线索。
苍海深吸一口气,唤道:“桑甜。”
桑甜这次却听到了,转过身来,楞楞看了他一瞬,面无表情,目光涣散。
下一刻,她的匕首就刺了过来。
苍海连忙伸手挡住,鲜血溅上了冰凉的地板。
桑甜忽然觉得心脏一痛,连忙睁开眼睛,待看清自己头顶的床幔后方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又是做噩梦了。
天哪,怎么会梦见自己刺了小总管一刀?
她伸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头还在隐隐作痛,紧接着她打了个呵欠。
奇怪?明明睡足五个时辰,怎么还这么困?
不应该不应该,在桑甜看来生活应该充实丰富有情调的,除了睡觉睡到自然醒以外,还要有其他追求,譬如看八卦杂志。
说起来,今天是江湖逸闻录的发行日呵!
桑甜瞬间清醒,坐起,却觉得手臂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再一摸就摸到一个温软的身体。
人?男人?她床上的男人?
桑甜魂飞天外,连滚带爬下了床,手指抖抖簌簌指着床上的男人想尖叫。
“小……小……总管……你怎么在我床上。”
苍海这时才睁开眼睛,撑坐起来,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桑甜:“甜丫头怎么起这么早?”
桑甜惊叫一声跑出去又跑回来,咬牙道:“小总管这是我房间!”
苍海哦了一声,揉了揉眼睛,继续睡眼朦胧看着桑甜,好一会才露出稍微清醒的样子来。
原来天青楼主是传说中的低血压,每天起床都会迷糊一阵,别的不说,这样子真的……怎么形容……媚眼如丝?
桑甜猛摇脑袋,摇走一切不合时宜的八卦思想,继续抽抽嗒嗒进行血泪控诉。
“小总管你怎么可以……可以爬到我床上?”
苍海脸白了白,猛地一拍脑袋:“明明是你让我过来陪你的!”
“哪有?”桑甜心里有些不确定。
苍海动作麻利的跳下床,整了整睡皱了的衣服,漫不经心地说道:“昨天晚上某人不堪老鼠惊吓,死活要我来陪,结果一大早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怎么不记得了……”桑甜知道最近自己睡眠质量有问题,总是不太记得晚上发生的事情,口气也软了下来。
苍海转过身,一幅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拍拍她的肩膀:“算了,人孰无过,我原谅你了。”
“慢着!”桑甜忽然挣开他的手,一双大眼睛愤愤然瞪着他:“小总管是个大骗子……因为我从小就不怕老鼠,更加不会让小总管来陪我,而且以小总管的为人,就算我要你陪我,你也会在我睡着后离开的……你……你又瞒着我……”
她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看着他,眼圈也渐渐红了。
“君子协定第三条,天青楼主对桑甜小姐必须坦诚相待,不许玩神秘,不许玩阴谋,不许玩欺骗……”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就是了!”苍海连忙打断她的话,好声好气低声下气:“我们吃早饭的时候慢慢说,好不好?”
桑甜露齿一笑,点头。
怎么办?这丫头越来越难对付了,苍海心中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