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提》鸠羽千夜

48、章四十八

　　质辛去往逍遥居找缎君衡时，正听到缎君衡抓着黑色十九控诉：“小十九，前几日为父才说你长大听话了令我老怀大慰，你就不能再多保持几天吗？为父不过小酌几杯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十九抱臂站着，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说得再多，也没有酒喝。”
　　他们两人说话时，魅生正拿着酒瓶站在一旁，显然跟缎君衡比起来她更站在十九一边，此刻听着缎君衡胡搅蛮缠，正翻起大白眼，表示一点也不想理他。
　　十九怕是也听得烦了，一锤定音：“再被我逮到偷酒喝，全给你倒了。魅生，把酒全部锁起来。”
　　魅生得令，跑得飞快。缎君衡气个半死。
　　质辛正在这时施施然走进来，缎君衡一见他来，想起他给自己挖的坑，再看看十九那副八风吹不动的样子，想起溜得比兔子还快的魅生，伸着手指一个个指过去：“一群不孝子！”
　　面对这项指控，两人均是心平气和老神在在，丝毫不受影响。十九问质辛：“你怎么突然又过来了？”
　　质辛道：“这次是受母亲所托，过来有事相商。”
　　“至佛现在如何？可是有哪里不适？”
　　质辛摇摇头：“并非，只是见他疲累，想要他多休息会，跑腿的事我来就好了。”
　　他们两人自说自话，缎君衡见自己被晾在一旁，心又碎成渣渣，不由继续自哀自怜起来，正在长吁短叹什么儿大不中留，冷不防听到一声“师父”。
　　他立刻一个激灵，满脸戒备：“臭小子我警告你，你上次丢的大麻烦还没有头绪呢，现在别又想一出是一出。”
　　质辛正对他笑：“非也，这次来，倒是能叫师父少操心一件事。母亲叫我转告师父，太初之气寻到后便交我带离即可，不需说动剑主前往苦境。”
　　缎君衡看着他那皮样子，自觉拳头很有些发痒，最终还是按奈下来，问他：“不需剑主？到时又要如何杀除天之厉？”他到底善谋，很快就反应过来：“至佛是打算五剑合一吗？”
　　质辛点点头，正色回答：“正是，五剑五人，变数实在太多难以尽在掌握，杀除天之厉已经错失过一次机会不能再有闪失，母亲思考再三，五剑合一才是更保险的选择。师父，未知太初之气何在？”
　　这倒确实是给自己省下一事了。缎君衡点点头，说道：“恶脏坑中地气尽出时，被缚其中的太初之气便也脱出，我受至佛所托调查剑气踪迹，得知其已附于初阳展风颜剑上，中阴界剑者中，此人能排进前五，但也同其他一样个性古怪不好说话，我已经去拜访过一次，三句话就被端茶送客了。”
　　质辛听得十分想笑：“你也有被人这样打发的时候啊？可见这人确实不好相与了，这下可怎么办呢？师父？”
　　缎君衡黑着脸：“闭嘴！”他停了一停，忽然又掀唇一笑：“说起来为师我近日确实精神欠佳一直让十九挂心，如今力有不逮需得好好休息，讨要太初之气的事情，还要乖徒儿你多多费心了。路观图等会就让魅生送来，辛苦你能者多劳了。”说话间，灵气化做一只小鸟，振翅往外飞去了。
　　质辛这下笑不出来了。
　　魅生接了灵鸟传讯，不多时蹦蹦跳跳地进来，将一卷路观图塞到质辛手上：“公子且拿好，祝一路顺风。”
　　苦境中，楼至韦驮睡得沉熟，尚未醒来，然而另外一些人，注定是无法入眠的了。
　　克灾孽主听了剡冥的话后，深思良久后又去无尽天峰亲自一探，证实了剡冥所说确实不虚，然而他仍在犹豫，毕竟哪怕解开佛骨天锁的封印，天之厉也尚不完全，另一半现如今仍无线索，纵然解决一半确实能让已方增加实力，但贸然行动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他想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将找寻“死亡预言书”放在首位，毕竟此事已经有了眉目，更容易着手一些，也能令手上多一张底牌。
　　“哼，且让你多活段时间吧。”
　　他也不再耽搁，立时便化光离开七行宫，追寻死亡预言书的线索去了。
　　待他循着那两人口中的线索一路寻寻觅觅地找到无向经纬时，只觉得景物竟有几分眼熟，又走得一段路，两座坟茔映入眼前，灵光一现间记起了这是何地。
　　他站在坟前，嗤笑道：“你们居然运气不错，还有人能帮你们收尸。”他这样说着，当时的情形便又浮现眼前。
　　他想起正欲对水嫣柔痛下杀手时忽然而至的怪异已极的灵力以及赶来救援的两道身影，心中一动，这坊间怪力乱神之谈，此时看来已然也有七八分真了。
　　当时一心为天之厉奔忙，确定水嫣柔活不下来后，他即刻退走，对于忽然而至的援手从未想过深究，却不料世事兜转之下，竟又回到这里来了。他在坟前回忆片刻，依着记忆中那两道身影过来的方向寻去，不多时，竟真找到了似是联通两界的地方——星海通道前。
　　克灾孽主站在通道前，眼前呈现犹如浩瀚星海，内中光带扭曲变幻带着七彩光晕，十分美丽梦幻，看起来又平静宁和，似乎毫无凶险之处，他便也没有多做犹豫，只暗自戒备抬脚踏入。
　　才往里走不得几步，巨力罡风倏忽扑面而来，星海急速旋转着，搅成庞然漩涡，要将人吞噬扯碎。克灾孽主暗道一声“不好”，急提内元相抗，同时加快速度想要尽早从这通道里冲出去。但这通道也不知是有多长，一路急奔也仿似无穷无尽，漩涡追在他身后，吸力越来越大，令他不得不将内元催至最高才能保全自身，然而这样也令功体流失加快，让他焦急起来。
　　就在克灾孽主感觉力竭之时，前方终于现出一线光明，他立刻提震精神，加快速度往那处奔去，追在他身后的漩涡已然渐渐逼近，克灾孽主拼尽全力，在漩涡即将扯住他时奋力往前一跃，周身压力顿时一轻，他终于逃了出来。待他回头看时，那漩涡竟已无影无踪，星海通道平静美丽依旧，仿佛刚刚的暴动是一场幻觉。
　　他皱紧眉头，这通道并非那人口中所说的平静安全，连他都差点力竭，一介凡夫如何过得来？可见其中多有吹嘘不实之处，对那“死亡预言书”他本来的信心又动摇起来，或许此物也没有那么神奇？
　　但是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冒险过来，要是这便回转，想一想又太过不甘了。
　　不过克灾孽主倒也没有犹豫多久，待他抬头一望，眼前耸立天地间的半身巨像令他勃然色变，失声叫道：“天之厉！”
　　这一刻，什么“死亡预言书”也得被他丢到脑后去，有了找到天之厉半身的意外之喜，别的东西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他正欣喜万分，却也被斜刺里飞来的几根利箭拉回心神，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被层层叠叠的士兵包围了。一个将官模样的人正举着剑冲他道：“何人竟敢擅闯星海通道入侵我境，拿下！”底下的士兵听见命令，架弓举刀的便冲着克灾孽主杀来。
　　这些虾兵蟹将倒也不被克灾孽主放在眼里，他又看一眼天之厉的半身像，暗忖或许日后还需此境主人帮忙，此时也不好多造杀业，当即振袖而起，化光远走。那些士兵们气势汹汹地冲到进前，挥刀要砍，不想眼前一花，再看时面前居然已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负责守卫此处的将官顿时如丧考妣，想起自家大王阴晴不定的性子觉得自己说不定性命不保，然而他也不敢隐瞒不报，他心中惴惴不安，最后偷摸跑去破扇婆那里十分虔诚地上了三柱香，默念道：“天佛在上，可一定要保佑我平安啊。”上完香感觉心里安稳了点，这才拖拖拉拉地去通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