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链画传奇》戏梦蜉蝣

10、第九章 抽梁换柱

　　夜晚，鸣柯坐在庭院的那块青石之上，万物悄悄地融入一片静谧的夜色之中，天空中缀满了无数的星星。
　　从生死离别，到孤独流浪，每段走过的路，都满是蒺藜，遇事又有几人可做到安之若素？而明日自己将会踏上死亡之路，不久，天空中就会升起新的星星，伴随着皎洁的月亮遥望着大地。
　　“爹、娘，也许孩儿很快就要与你们重逢了。”
　　鸣柯苦笑着喃喃道：“朝来暮去星霜换，阴惨阳舒气序牵。万物秋霜能坏色，四时冬日最凋年。烟波半露新沙地，鸟雀群飞欲雪天。向晚苍苍南北望，穷阴旅思两无边。”
　　“人生本无常啊！”鸣柯回首一望，阿迭明龙正出神的凝望着她。
　　“鸣柯，虽然我不懂汉文的诗词，但是我能感受到你的心情。”阿迭明龙俯下身子坐在她的身边，目光柔和：“你还有什么要求，我阿迭明龙定会满足于你。”鸣柯仰望着点点繁星道：“要求？我还有资格提要求吗？”
　　“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
　　“你们没有对不起我，这本出自我本意，为父母报仇，除掉暴君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愿望。”
　　“我知道你性情倔强，我甚至从未看你流过眼泪，你是我见过的女孩子中最为坚毅的一个，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因为哭也不是件丢人的事。”
　　鸣柯反而对阿迭明龙笑了笑，笑得十分牵强，他在她的心中一直都是谦和、儒雅、不苟言笑之人，但又不失君子之风，对她来说，他就像一位亲切的大哥哥。
　　“为什么要哭？如果哭能换回亲人的性命，我会放声大哭。”
　　“其实你有选择的机会，当初丽纱对我说让你替她入宫时，我并不知晓你就是完颜宗安的女儿，是为了报仇才答应她入宫的，请原谅我认为你贪图荣华富贵，如果这并非你本人的意愿，今晚就离开此地，永远不要再回来，如果因为父母报仇而献这出般年轻的生命，是不值得的。”
　　“不，我一定会去，你无法不了解我当初的心情，满地残缺不全的尸体都是我的亲人，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我终生难忘。”
　　八年前的鸣柯在父亲疼爱中生活着，本是一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却因为完颜亮善猜忌，而诛杀九族，只留下她一个人孤苦零丁，无亲无靠。
　　阿迭明龙道：“我知道你特别渴望亲情，你需要关心，但你却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与人相处时时戒备，为何要让自己承载那么多的包袱？如果可以的话，放下所有仇恨，不要去找皇上报仇，我愿意做你的哥哥来保护你，希望能填补你内心的缺憾。”
　　鸣柯昂首凝视着阿迭明龙那忧虑重重的双眸，触极到那微蹙的眉宇，毫无掩饰的真诚，让她情不自禁地伏在他的肩上，闭上双眼，与爱情无关，他的胸怀是一种沁人心脾的温暖，很少哭泣的鸣柯，泪如雨下，明日报仇之事，势在必行，今晚你就做自己的哥哥，至少在离开这个世上之前，会有一个人关心自己，也不枉此生了。
　　“你们在做什么？”鸣柯抬起头睁开眼睛，迷蒙中望见丽纱怒目而视，吴征站在她的身后，她本能地推开阿迭明龙，站起身来支支吾吾道：“不是这样的，你别误会。”
　　“误会？我都已经看到了，还说是误会，难道明日之事，你要反悔吗？”丽纱那触手可得的幸福怎么可以有丝毫的闪失。
　　“我当然不会反悔，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忘记的。”鸣柯的语气无比果断。
　　一旁的阿迭明龙站起身道：“丽纱，你为什么一定要牺牲鸣柯来成全自己？”
　　“怎么？难道大哥喜欢上了她。这么多年了，大哥一直不能忘记月蔻，一直拒绝成亲，想不到竟然也有动情的时候。只可惜她是完颜宗安的女儿，罪臣之女。”
　　鸣柯方才知道李暮那心如蛇蝎的妻子张月蔻和阿迭明龙曾经有一段过往，看来自己的直觉并没有错，如若不然，阿迭明龙怎会对李暮充满仇恨？
　　阿迭明龙解释道：“我和鸣柯绝非你看到的那样，我只是认为你们这么做有失道义。”
　　丽纱不经意的“哼”了一声：“道义？我们女人从来不讲什么道义。”
　　站在身后的吴征走过来，彬彬有礼道：“我知道我们这么做是有失道义，但是我们也没其它办法，希望鸣柯姑娘成全我们，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做牛做马？鸣柯不知道还是有下辈子，如果有，希望来生不要再为人。
　　“这件事如果让爹爹知道，他一定不会让你们这么做的。”阿迭明龙提醒丽纱。
　　鸣柯忙道：“千万不要告诉阿迭将军，你们都不要争了，明天我一定会去的。”说罢，转身向房间而去。
　　忽然，黑暗中一张人脸在树后晃动，阿迭明龙大喝一声
　　“谁？”飞身追了过去，只见那人影快速飞过高墙，逃向远方。
　　阿迭明龙甚是疑惑，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深夜窥探阿迭府，如果刚刚与鸣柯的对话被偷听了去，岂不坏了大事？
　　第二天的清晨，天色依然暗淡模糊，鸣柯想起昨夜的星月交辉，转而变得暮云叆叇，正如人之命运变幻无常，丽纱一早去向父亲辞别，今日夜里她会和吴征一同离开将军府，寻找他们自己的幸福，想到自己即将和父亲永别，丽纱声泪俱下：
　　“爹，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有相见之日，从小母亲就离我而去，如今又要与爹爹分别，女儿请父亲一定保重身体。”
　　阿迭正干对于丽纱与吴征私奔之事并不知晓，只道女儿入宫嫁与皇上心存不舍：“丽纱，我们都深知当今皇上为人残暴，杀人无数，为了能猎取天下美女不惜一切，为父也没有办法，让你入宫实在是必不得已，请女儿原谅为父，入宫以后要事事小心，要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
　　“当今皇上要迁都至汴京，重建皇城，花费人力非常惊人，他最终的目的是伐宋，到那时天下定会大乱。”
　　“休要胡说，此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那还得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梳妆打扮了。”
　　而鸣柯此时正望着天空问自己？替天行道之事难道由我完颜鸣柯来完成吗？她行至丽纱小姐的闺房中，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那满面愁容的自己，拿起玉女桃花粉轻轻罩之，淡扫蛾眉，口脂朱赤，眉间贴一金制莲花型花钿，将眉心之痣遮掩其下，云髻插上长长的流苏步摇，穿上暗花罗锦裙，身披一件彩纹地金锦大红披风。镜中的她完全变了模样。原来自己竟然也能如此惊艳。转盼如波眼,娉婷似柳腰，有一人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此人正是阿迭明龙，丽纱悄悄走在哥哥的身后。
　　阿迭明龙轻声对鸣柯道：“是时候了，我们该出去了。”
　　阿迭明龙亲自把披风的帽子带在她的头上。她用轻纱将口鼻遮住，再加上长长的步摇，和披风上厚厚的绒边。没有几人可以认出她不是丽纱。丽纱一直没有说一句话，她的心情复杂，是悲还是喜？只怕连她自己也难分辨，临出门时，丽纱抱着鸣柯，心中稍有不忍，毕竟这次进宫是牺牲鸣柯来成全自己，但人不为已，天株地灭。
　　“鸣柯，希望你能原谅我的所作所为，下辈子，我一定还你这个人情。”
　　鸣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她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丽纱。
　　阿迭明龙送鸣柯至门外，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冬天来了，望着那光秃秃树枝，鸣柯在想，自己还有机会再见春日的生机吗？在走入轿子的一刹那，回眸望去，阿迭正干及阿迭明龙父子伫立在风雪中，异常凄凉，对于自己来说这是一场生离死别，怎不叫人肝肠寸断，她咬了咬牙坐进了轿子。
　　轿子在风雪中前行着，行至一处，有人忽地掀开轿帘，一名全身黑衣的蒙面人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出轿子，他的身手迅如闪电，拉着她往远处的山坡上飞奔而去，几个随之而来的人，转眼就被抛出很远，他们在一片山林之中停下脚步，鸣柯疑惑的问道：“你到道是谁？”
　　那人拉下面上的黑布，露出那张焦急的面孔，此人竟然是李暮，鸣柯冷冷道：“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因为我不能让你去送死。”十分充分的理由，但鸣柯绝不会为了任何人动摇多年的夙愿。
　　“我的生死与你无关。”他又怎能理解那种惨不忍睹的离殇之苦？
　　“难道你为了报仇，就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吗？你的父母已经死了，这是事实，他们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为了报仇陪上自己的性命，鸣柯，你跟我走吧。”
　　听此话语，李暮已然知道自己进宫的目的。
　　鸣柯责问道：“你到底是如何知道我是为了报仇而进宫？而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昨夜我去了阿迭府，听到你和阿迭明龙的谈话，那时我就想带你走的，后来差一点被阿迭明龙发现。今天我务必带你走。”
　　“你是我什么人？你已经有了夫人，就不要再来管我的生死，况且当今皇上残暴不仁，我也是在替天行道。我死得其所，古人云，子之爱亲，命也，不可解于心，你放我走吧！”
　　“告诉我，为什么不能爱我，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没有人让我如此迷茫，包括我的夫人，我娶她是因为我不能违背爹娘的意愿，张浩是当朝丞相，月蔻与我成婚只是一场政治婚姻，我们之间没有一丝感情，我的苦又有谁能够了解呢？”
　　他的声音如同孤雁哀鸣，字句中无不让人心痛，但却仍然动摇不了她报仇的决心，鸣柯别过头去，闭上眼睛不忍再看，“请答应我一件事，就是不要再滥杀无辜，我在九泉之下会保佑你的。”
　　鸣柯正欲离去。
　　“你不能走，”李暮用力的拉住了她的手，鸣柯迅速的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对准自己的咽喉道：“放开我，要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李暮一惊，没想到看似天真的鸣柯，性情居然如此刚烈，无奈的放开她的手，眉头深锁。李暮从手上拿下一个指环，把它带在鸣柯的手指上。
　　“这个指环上面的一个小小凸起，其实是一个按钮，只要你转动它，就会从指环的正方飞射出毒针，希望它对你能有所帮助。”鸣柯望着指环，才发觉李暮处处为她着想，鸣柯长吸一口气，转过身，快速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