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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此间少年,似水流年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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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一别后,高原又去了前线.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战扬和高原断了联系。
这一年里,战扬很忙,他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虽然战扬的位置是很好的,可战扬从没有让自己放松下来。
假期倒是按着规定来休的,绝对的按时休假,从不耽搁。当然,是从不耽搁休假。假期对于战扬来说很珍贵,他也不认为有些事情是非得要靠牺牲假期来表现。
他还要回家去看战心。尽他可能的陪在战心身边。每次休假前战扬都无比的期待能够看到一个健康活泼的战心,只不过,很少实现。
不过,让战扬高兴的是,战心虽然身体不好,不过,倒是越来越坚强。病痛没有让她的意志消沉,反而另有一种光彩照人。只不过,脾气也大了起来。
聪明,美丽,家境的优越,父母兄长的疼爱,战心有着骄傲的资本,而从小体弱多病又让她很难克制自己的脾气,何况,在站家,从上到下,也没有人想让战心有任何的克制。
战扬想,她不过是个孩子。一个骄纵的但心底温柔的孩子。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也是同样骄纵而善良。尽管表现的总是很无理。
快到春节的时候,高原所在的团撤下来休整。食堂里,战扬正在吃午餐,忽然,门大开,一群人鱼贯而入。打头的是一老头,清矍而硬朗的面孔,就像一块瘦石。这人战扬认识,姓关,级别还成,但人硬气,在军里的影响倒是比他爸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上过朝鲜战场,打过印度鬼子,脾气也够一说,比茅坑里那块石头还难相处。而在他身后,紧跟着的就是高原。低着头的样子乖到不能再乖。
包括战扬,众人刚准备起立敬礼,却被老头子一声怒喝吼了回去: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饭!
谁知,话音未落,他身边的高原竟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众人面面相觑,老头子大为火光。高原扬起脸来,眼角泪花闪烁。那老头子一看,手一伸,揪着高原的耳朵,往饭桌边扯。
小兔崽子,有什么好笑的?!
也许是真的被扯疼了,高原反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耳朵红彤彤的,伸手揉了揉,然后,脸一扳也不说话,抱着个碗坐那,看着就是一脸的委屈。
老头子却似乎完全不为所动,抓起两馒头就放高原碗里,看什么看,吃,这死孩子。
高原眼睛一溜,那两只眼珠子又黑又深,眨巴眨巴地,一副可怜像。
老头子又拿了一屉大包子放高原面前,高原眼珠子在包子上面转了两下,‘噢’了一声,却抓起一个馒头开始猛啃,腮帮子鼓的老高,像只大眼睛松鼠。老头子看了好像很高兴,伸手摸摸高原的头,说,好孩子,这才叫吃饭的样子嘛!
旁边随行的人,跟着老头子时间不短,按说都是挺严肃的人,可见着高原那模样,一个都没忍住,笑的见牙不见眼。
战扬也笑了。他觉得,高原真是一个聪明而善于讨人喜欢的人。一颗玲珑心却不是八面玲珑的人。因为,高原只讨他觉得需要喜欢他的人的喜欢。为了他的为所欲为。
晚上,吃过饭后,上面组织连级以上军官在二楼会议室内看电影。
战扬打小喜静不喜闹,本就对这类活动不感冒,加之当时的电影也就那老三样,不知道看了多么遍,所以,战扬主动申请调换了位置,坐到了最后一排。
电影快开始前,有人走进来,在他身侧隔着一个过道的位置坐下。笔挺的军装,规范的举止,安静沉着的仪态,此时,眉目平顺,淡淡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有着玉样的质地。
那个人战扬见过。不多,三次。一次球场,一次红楼,一次医院。虽然自我克制做的到锋芒内敛但杀气还是过了。
很快,电影开场,当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被画面与声音所吸引的时候,战扬发现,那人与自己一样,对电影全无兴趣。他不停地看手表,似乎在等人。而他等的人,也没有让他失望,在他第十七次看手表的时候,风一样的闯进了会议室。
老头子非要拉着我谈他的革命家史,都八遍了!八遍啊!来人一脸的深恶痛疾,挺漂亮的一张脸此时皱在了一起。
那你怎么出来的。平平淡淡的语气,谈不上很有兴趣在里面,无非是顺着对方的话来说的。
我说我饿了,我说我还在发育,我要长身体,我要吃饭,我要去食堂,我要加餐!
那人听了就笑。本来他只是眉目平顺,但脸上的线条略显得严肃,可此时,这么一笑,却温柔的仿佛有水荡漾。
他的声音越发的低了,带着宠溺和调笑,尾音儿有些拉长了的上扬:还吃啊,我可听老四说了,你都快给老头子喂成大脑袋松鼠了。
他放屁!
这一声有些高,战扬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见高原,眼睛一瞪,鼓着腮帮子,可不就像刚刚那人说的什么大脑袋的松鼠?!
那人轻笑,拉了高原,低声安慰,尤听得高原嘟嘟囔囔的什么他才大脑袋松鼠呢他老四一窝都是大脑袋松鼠!
这时有人出去,推开会议室门的时候,有灯光映入,照亮了一小块地方,给这个昏暗的室内多少带了些光明。
战扬看到那两个人坐的端端正正,两双手,却十指紧扣的严严实实。
战扬扭头又看屏幕,然后,嘴角一扯,轻轻笑了一下。在电影放映到一半的时候,战扬退场。
冬天的晚上,温度有些低,战扬在操场上跑了十圈后,终于感觉到了有些暖意。冷不防一口冷气串了进来,战扬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战扬从兜里掏出手帕来擦,带出来一张纸片,被风一吹,打着旋儿落在眼前。
皱巴巴的一张纸上满是横七竖八的小乌龟,笔法简陋了些,可被风一吹,却好像会动了一样。
战扬愣了下,想笑,结果,又咳嗽起来。
回到房间后,战扬把那纸片展开,看着一纸的乌龟,战扬微笑着拿起了笔,在上面写了句什么,然后就夹在了一本书里。
战扬站起来,打开窗子,外面夜幕高悬,月明星稀,空气清新而冷冽。
很多年后,当某天铁路从高原的那堆乱七八糟的书堆里拿起那本书的时候,封面还是新崭崭的。
翻开了,就看见里面的那张纸也是平平整整的,好的很。只见了满纸的乌龟和边上面的一句词,而那淡蓝色的字迹是工工整整的宋体,就如同刻刀刻上去一样,也不见半点模糊。
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