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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豆豆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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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以后,高帅开着林岳的红色轿车,载着林岳来到白云国际机场。
高帅是要乘机去上海开学术会议。他打开车门,从驾驶座钻出来,对副驾驶的林岳说:“劳驾院长大人,自己把车开回去吧。”
“还早,我送送你。”林岳也下了车,关好车门,与高帅一起朝候机大厅走去。
高帅办理完登机手续,对一直跟在身边的林岳说:“你回去吧,医院事多。”
“急啥,没有我,地球照样转。”林岳坚持要将高帅送到安检门口。
每次高帅外出,林岳都有一种亲人离别的滋味,巴不得他早日归来。只要高帅在她身边,她心里才能踏实,院长的担子不轻,她需要一个得力强壮的挑夫帮她承担。时间越久,她对高帅的依赖性就越大。
“高医生。”高帅的肩膀被人拍打一下。
高帅回头,见身后站着一对陌生男女,相貌都不年轻,却穿着情侣休闲装,背着双肩包,像是一对准备外出旅游的老顽童。
高帅一脸淡然望着两个陌生人,心想,是病人吗?高帅偶遇过一些路人,他曾经为他们看过病,对方能认出他,但是他却记不住对方。
“高医生,我是安琪的爸爸呀,这是我老伴。”大叔一脸亢奋,皱褶全挤在一起。
林岳愣怔!好你个高帅,与安琪是什么关系,竟然见过她的家长,还瞒着我。
“噢。”高帅看到对方脸上刀刻般的皱纹,这才想起来,是见过老人家一面,不过大叔将白发染黑了,没认出来。
“你们要去哪里?”高帅问。
“去泰国旅游,这都要感谢你。”安琪爸说。
“感谢他什么?”林岳主动走过来插话。她心里窝着一团火,一定要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高帅生怕安琪爸再说错话,赶紧使用金蝉脱壳计,指着林岳说:“大叔,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医院的林院长,你们应该感谢她,对安琪特好,安琪的奖金都是林院长发的。”
安琪爸赶紧对林岳点头哈腰:“谢谢林院长。安琪才上班,就发这么多奖金,这孩子孝顺,一定要用她的奖金,请我们老两口去泰国旅游。”
“大叔和大妈很时尚噢。”林岳发现老人家身上穿的都是彪马休闲装和旅游鞋,连双肩包也是这牌子。
“这些都是安琪买的,说这是她的第一笔奖金,一定要把我们变得年轻些。这么贵的衣服,我们可是舍不得买。”安琪妈也过来插话。
“就你们老两口去,没人陪吗?”林岳说着,瞟了高帅一眼。
安琪妈抢着说:“女儿刚工作,不能请假,让我俩自己出去玩。正好我有个表舅,在曼谷,他儿子答应带我们自由行,这样可以省不少钱呢。”
“泰国我也去过,好玩的地方可多了,清迈,普吉岛,巴提雅,自由行也要花不少钱的。”林院长继续套对方的话。
“医院奖了安琪一万块,这么多钱,怎么花都花不完。”安琪爸乐得一直没合拢嘴。
“一万块?”林岳以为听错了。
“这都是林院长领导有方,对安琪特别关照。”高帅马上又转移话题。
安琪妈连忙恭维:“去到曼谷,我们一定到寺庙多烧几柱香,让菩萨保佑林院长万事如意。”
“对,保佑林院长工作顺利,大展宏图。”安琪爸也恭维着。
“安琪在你们医院上班,是她的福气。”
“遇到这么好的院长,也是我们的福气。”
“对,感谢菩萨。”
“奖金又不是菩萨发的,应该感谢林院长。”
……
老两口你一句我一句,叨叨不停,令林岳无法插进话。
肉麻的寒暄,连高帅都听不下去了,不得不打断说:“老人家,您们就要登机了,快走吧,祝玩得开心。”
“好的,我们走了。”安琪父母一边往前走一边扭头道:“谢谢林院长!”
“注意安全,旅途愉快!”林院长也挥手道别。
林岳目送两位老人走远后,收回笑容,露出凶相:“哼,借花献佛,很会收买人心嘛。”
高帅知道瞒不住了,只好调侃说:“是你在收买人心,刚才他们一直在赞美你呢。”
“少啰嗦。我问你,为什么把你的五千元奖金都给安琪?”林岳始终不给高帅好脸色看。
“她家生活困难,他爸下岗多年,疾病缠身,她妈打零工,每月收入还不到三千……”
“你知道得如此详细,是去家访了吧。”林岳打断高帅的话。
“没……,没有,我和安琪的父母是在路上偶遇,就像今天这样偶遇。”高帅嬉皮笑脸说。
“那你老实交待,你这次去上海开会,需要五天时间吗?”林岳刚才还在怀疑高帅,是不是要去陪安琪父母旅游。
“我老实交待,这次去上海开会,三天时间就够了。”
高帅又说:“因为上海有个大学同学,正好要结婚,请我当伴郎,所以我想在上海多呆几天。”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林岳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吃醋了?哪有女生请男生当伴郎的。”高帅坏笑。
“哼,你宁愿给别人当伴郎,也不愿给我当军师,我当然会吃醋啦。”
林岳又耍起小女人的娇嗔:“你还是早点回来吧,伴郎谁当都可以,但是医院离不开你,你不在,我好慌,一日不见,如同三秋,五日不见,如同百年。就别当什么伴郎了,早点回来上班,陪我,啊?”
高帅沉默了十多秒钟,才表态说:“好吧,听从院长指示。”他最见不得女汉子变成了软妹子。
林岳的脸立马阴转晴,巴不得亲高帅一口,她说:“在上海的吃住行,还有购物,都别忘了开□□,回来全给你报销。”
护士站。刚开完交接班晨会。
人散去后,护士长问我:“豆豆的姑妈来了吗?”
我刚下夜班,正准备去治疗室洗手下班,听到护士长问话,马上站住:“我
打过好几次电话催,她都说钱还没有凑齐。”
护士长不满说:“当时说好第二天交齐钱,已经过去两天了,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护士长又对我说:“再给她打电话,有多少钱,先拿多少钱过来。”
“好的。”我又要往治疗室走。
“别急着下班,先打电话。”护士长催我。
我只好掏出手机。
“没人接。”我拨了几次电话,都没打通。
我又对护士长说:“可能我把她打烦了,故意不接。”
“让我来打,你把电话号码告诉我。”护士长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姑妈的手机号码。
“喂!我是护士长,唐豆豆已经欠费了,如果再不交钱,会耽误她的治疗,我们会停药的,请你马上来医院补交治疗费用。啪!”护士长说完立马挂断手机,她不想浪费话费听对方啰嗦。
“我可以下班了吧。”我弱弱请示护士长。
“走吧。”护士长摆了一下头,又说:“你先去吃饭,然后回来照顾豆豆,她姑妈什么时候来,你什么时候离开病房。”
“不是有刘姨照顾豆豆吗?”我说。
“护工费谁出?你不是不知道,豆豆已经欠费了。”护士长说。
我撅起嘴,心里嘀咕,算我倒霉,被当作人质了。
我吃完早餐,又回到病房,给豆豆当免费护工。
豆豆正坐在病床上画画,一听到脚步声,立马合上画夹。
“为什么不给姐姐看你的画?”我走到豆豆身边。
我很难理解,豆豆的视力越来越差,为什么还热衷于画画,看得见吗?
“谁都不给看。”豆豆抱着画夹说。
“那你告诉姐姐,你画什么?”我问。
“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一时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了,只好整理乱糟糟的病床。
“你不要呆在这里,出去。”豆豆见我没有走的意思,下驱客令。
“我影响你画画了?”我猜出豆豆的小心思,她烦我打扰她,于是我说:“刘姨今天很忙,所以我来照顾你。”
“我不要你照顾。”豆豆说。
“可惜你不是护士长,我只听护士长的话。”我也没好气。
“啪!”豆豆将画夹扔到枕头上,然后躺在画夹上,用被子蒙住脸。
我也伸了伸懒腰:“姐姐刚下夜班,就陪你睡一会。”说完坐在沙发上,打起盹来。
“豆豆,豆豆。”
我听到声音,睁开眼一看,是豆豆的姑妈,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瓶。
我像是见到通缉犯,立马从沙发站起来,走到病床前,摁亮了呼叫器上的红色摁钮:“快告诉护士长,豆豆的姑妈来了。”
“刚才已经见到护士长了,她像训孙子似的,把我训一顿。”姑妈淡定说。
“是吗?”我有些尴尬,又摁亮对讲机说:“没事了,不要找护士长了。”
姑妈将盛着老火靓汤的保温瓶放在床头柜上,说:“不是我有意赖帐,是借钱太难了,这两天,跑断腿,好不容易才凑齐一万元,都交给医院了,你们可不能把豆豆的药停了。”
“叫豆豆起来喝汤吧。”我听说已经交了钱,心情顿时轻松。
姑妈看了一眼蒙头大睡的豆豆,说:“让她再睡会。”然后扯扯我的衣袖,小声说:“走,我们到外面说。”
我跟姑妈来到病区走廊上。
“你知道就行了,不要跟别人说,我看你挺善良的,才跟你说。豆豆是个苦命的孩子……”姑妈刚说了个开头,眼圈就红了。
我拍拍姑妈的肩头,以示安慰,对豆豆的身世更充满好奇。
“豆豆是个私生女,刚满月,那个女人就狠心跑了。”姑妈说。
“为什么?”我惊愕,又想起了自己的生母。
“我大哥,也就是豆豆的父亲,有点大男子主义,见生的是个女孩,就说了几句难听的话,那个女的就和他吵,后来又动手打起来,那个女的一气之下就跑了,再也没有回来。”
“我怎么也没见过豆豆的父亲。”我问。
“哎——!”姑妈叹了一口气:“他也死了。”
“啊!”我再次惊愕。
“我大哥本来有老婆的,老婆给她生了三个女儿。大哥是搞建筑工程的,赚了一些钱后,就开始在外面玩女人,想再生个儿子,没想到那个女人又生了一个女儿。他把那个女人骂跑后,又开车到处找她,谁知出了车祸,在医院昏迷了十多天,最后还是没有活过来。”姑妈说。
“豆豆太不幸了,太不幸了。”我喃喃道,我比豆豆要幸运一点,至少还有养父养母对我不离不弃。
“那豆豆是姑妈带大的咯?”我又问。
姑妈说:“起先把豆豆放在从化乡下,由奶奶带。豆豆十岁那年,奶奶也病死了,只好我这个姑妈带。我想,就辛苦几年吧,等豆豆长大了,就能自食其力了。”
姑妈又说:“豆豆很聪明,特别喜欢画画,去年刚考上美术职中。谁知,又得了这个该死的病,为了治病,我把乡下的祖屋都卖了,可还是救不了她的命。人做事,天在看,都是她爸作的孽啊。”
“豆豆知道这些事吗?”我问。
“怎么不知道,她是个人精,什么事都瞒不住她,只是她的性格孤僻,不爱说话,我们也不提这些事,你也别去问她。”姑妈说。
“好的,既然你这么相信我,我会保密的。”
我又问:“为什么要把豆豆送到这里住院,这里收费很贵的。”我好同情豆豆的姑妈。
“总不能让她死在家里吧,我还有老公和儿子。”
姑妈说着又激动起来:“豆豆住过好几家大医院,作过手术,也作过放疗和化疗,把钱都用完了,医生就赶我们出院,说是床位紧张。后来有个熟人告诉我,说这里专门收肿瘤晚期病人,我就把豆豆送来了。苦命的孩子,让她再享最后一次福吧,以后去到阴间,见到死去的父亲,别说姑姑的坏话,我可没有亏待她,呜呜……”姑妈忍不住哭出声来。
“姑妈已经尽力了。”我轻抚姑妈颤动的脊背,安慰道:“别哭了,让豆豆听见,也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