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诺》玖元

21、兰娘之死

　　兰娘其实不叫兰娘，这个名字是她的相公为她取的，至于她真正叫什么，好像没有人知道。

　　两年前的冬天。

　　阴沉了好几日的天终于放晴了。
　　赵力早起收好打猎工具，近几日村长身体一直不好，想趁着今天去林中给他打个野兔补补。
　　远处晨曦微亮，赵力踩着还未融化的初雪，快步穿过村庄向林中走去。

　　已是入冬，动物也都消失了。
　　赵力在林中转了几圈，连只鸟都没有见到。
　　朝着林中深处看去，犹豫了几下，还是决定过去试试。

　　丛林深处一片寂静，耳边只有脚踩在干燥的土地上的声音。
　　赵力握紧手中的弓箭，警惕的观察四周。
　　微弱的寒风吹来，空气中布满血腥味。

　　赵力一怔，随后更加小心，这般浓重的血腥味，也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
　　三步并作一步，随着距离的缩小，味道也开始加大。

　　应该就是这了，赵力拉满弓，瞄准四周。
　　“嗯？”没有见到以为的大型野兽，只是在一棵粗大的树后有衣角露出。

　　赵力慢慢接近，绕过树后来到前面，一位姑娘安静的靠在树边。
　　这位姑娘穿着深色的紧身长裙，脸上与衣服上都是血迹，混着灰尘根本看不清完整的样子。
　　赵力跑到她的身边，试了试鼻息，还有救。
　　将长弓移至身前，赵力迅速背起性命垂危的人赶回村庄。

　　村落中，村长刚刚起身，便听到有人急促的在敲门。
　　听声音好像是赵家大力。
　　村长赶忙开门，还没来得及讲话就被人抢了先。
　　“村长，你快看看她还有没有救。”赵力一边背着人往屋里走，一边叫道。

　　“哦哦，好。你先将人放到床上。”村长还处于懵乱的状态，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
　　等到真正反应过来时，赵力已将人放好，等着自己。
　　村长急忙上前查看，此时这姑娘气息几乎消失，脉若浮尘。

　　“不好，这姑娘受了很严重的外伤，失血过多。又受了风寒，实在是危险。”
　　赵力也不答，就这么看着村长。
　　那些他听不懂，只想知道这人能不能救活。

　　“我会尽力，但能不能撑下来，就看她自己了。”村长长呼口气，说了句废话。
　　最后一句是君心的想法。

　　好在这姑娘也不是常人，在最普通的治疗下竟然慢慢开始恢复。
　　在赵力救下她的第三天，终于醒了。

　　“你醒了？有没有哪不舒服的？”村长站在床边，摆出最和善的笑容。
　　这姑娘没有重伤初愈的迷茫脆弱，黑白分明的双眸冷静的打量着所在地方。
　　默默的观察完，确认安全之后才对着村长摇头。

　　“姑娘别怕，且安心在这住着，我......”
　　“村长，我听说那姑娘醒了？”门砰的一声被推开，赵力大嗓门的迈步进来。

　　心疼的看着“嘎吱”叫唤的大门，村长胡子直颤：“臭小子，你就不能慢一点！”
　　赵力摸着后脑嘿嘿一笑：“我听大婶说......哎？你醒了？”

　　“小点声，没看人家姑娘刚醒吗？”村长敲着赵力的头责备。“他叫赵力，就是他将你从树林间背回来的。”
　　赵力紧张的握着拳头，脸色涨的通红。
　　这姑娘比村里最好看的姑娘还要好看呢！

　　这位好看的姑娘坐在床上，盯了赵力几秒才回道：“多谢。”
　　“啊？不用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赵力慌张的摆手。

　　“姑娘啊，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啊？怎得一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村长例行询问。
　　好看姑娘安静的坐着，久久不答。
　　村长和赵力尴尬的想着莫不是触到人家的伤心事了吧？
　　等了好久，久到村长准备放弃时，那姑娘才道：“我不记得了。”

　　啊？失忆了？没听说外伤还会导致失忆的啊？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那不如......你先在这儿住下，等你以后想起来了在做打算，如何？”村长小心的提议。
　　这次这姑娘到爽快的应下了。

　　于是，好看姑娘顺理成章的住在了赵力家里。
　　哎？为什么是赵力家里？

　　赵力觉着整天姑娘姑娘的叫着挺别扭的，就想着给她起个名。
　　可这么一个乡野大汉，哪会取啥名啊，于是赵力就问：
　　“你喜欢这里的哪个字啊？”
　　“没有。”姑娘看看赵力笔下没几个正确的字，冷冷回道。
　　“哦，那你喜欢吃什么菜啊？”
　　“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好吧，那你喜欢什么花啊？”
　　“......兰花。”

　　“太好了，我以后就叫你兰娘吧！”

　　赵力起名字的能力其实还是比君心好一点的？

　　兰娘是一个很聪明的姑娘。
　　虽然她不会做饭，不会种地，不会整理家务，也不会饲养家禽。

　　但是她会跳舞，会唱歌，会医术，还会打猎。
　　当看到兰娘拖着一堆动物，一尘不染的站在自己面前时，赵力简直是喜极而泣！

　　冬去春来，一年就这么在两人的鸡飞狗跳中过去了。
　　这一年里，赵力发现兰娘笑容多了，话也多了，饭也......做的可以吃了。
　　重点是，这姑娘从来没有提过要离开啊！

　　于是赵力想：这姑娘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啊？
　　于是赵力决定：来年春天就娶了她！

　　《《《《《《《《《《《《《《《《《《《《《《《《《《《《《《《《《《

　　“你个傻小子，没想到竟然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这是村民甲。
　　“大力啊，以后记得要对你媳妇好点。”这是村民乙。
　　“大力哥，我......呜呜......”呃，这是翠花。

　　赵力露着闪闪的白牙，乖巧的听着众人的祝福。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赵力掀开自家娘子的红盖头，目光呆滞。
　　兰娘穿着自己亲手绣好的嫁衣，眉眼含羞，巧笑盼兮。
　　真是太漂亮了！

　　赵力局促的坐在兰娘身边，两人喝了交杯酒。
　　“兰娘，我以后都会对你好的。”将新娘的手握在手中，赵力承诺。
　　兰娘娇羞一笑：“只望你，莫要辜负。”

　　红烛燃尽，春宵一梦。

　　春去春又来。
　　第二年春来时，兰娘怀孕了。
　　赵力可是高兴坏了，整日的生活都是围着兰娘在转。

　　兰娘也是开心的，只是这几日总是心慌不安，总觉着有事要发生。
　　所以当白夜找上她时，兰娘并不是太惊讶。

　　明日午时，林中处见。
　　兰娘将纸条揉入手中，透过窗口看着院中的赵力。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来了。”兰娘注视着林中独立的身影，声音冰冷。
　　来人一袭黑色深衣，外罩白色纱衣。
　　“你知道的，选择吧。”白夜的声音比之兰娘更加寒冷，如坠冰窖。
　　兰娘抬起长鞭，目光坚定。
　　白夜似乎叹息了一声，又似没有，转过身来看着兰娘：“你会死。”

　　我知道，可我永远不会后悔！

　　红鞭轻舞，兰娘在月光下优美的如似月中仙。
　　白夜身形一动，左右双剑快如闪电，不见踪影。
　　微风卷起落叶，兰娘红鞭勾住树身，飞身欺近白夜，左手银针随时准备直击要害。
　　可对方显然比她厉害许多，右手短剑直射而出，不偏不倚斩断长鞭。
　　等兰娘明白时，另一只剑已经在心口了。

　　这场战斗来得快，结束的也快。
　　兰娘躺在地上，回想着与赵力的点点滴滴。

　　想着初见时，赵力背着自己拼命奔跑的样子，伏在他的肩头，是自己从未有过的安心。
　　想着醒来时，赵力看着自己惊喜的样子，是自己的第一缕阳光。
　　想着取名时，赵力绞尽脑汁的样子，是自己的第一次心动。
　　想着娶亲时，赵力欣喜若狂的样子，是自己一生的归宿。

　　相公，原来，你真的从未负我。

　　“兰娘，你怎么睡在这？你现在有身孕，万一着凉怎么办？”赵力早起没看到兰娘，着急忙慌的跑出来，却见兰娘睡在院中石桌上。
　　“兰娘，兰娘？”兰娘一动不动，赵力心下一慌，唤出的名字语音不稳。
　　颤抖的将兰娘抱过来，触手的肌肤冰冷彻骨，毫无温度。

　　赵力脚下一软，抱着兰娘跪倒。
　　“兰娘，兰娘？你醒醒？不要吓我！”赵力抚着娘子的脸颊，将她的脸对着自己，近乎是耳语。

　　可怀中人寂静如雪，再也不会有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