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二二五、围猎（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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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风波，第二天早上我很晚才醒。曹叡直接在我这留宿了，我们俩一道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洗漱完毕之后，我送他回行宫，自己顺便去御前听候差遣。这个时间其实有点晚了，不过昨晚都忙到了后半夜，我又是找到司马家两位公子的有功者，早上没有人来传唤大约也是想叫我好好休息。
我到御前的时候，刚好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还有夏侯尚、夏侯霸、以及禁军的校尉军官都在。曹丕见我来了，就说来得刚好，正好一块来听听事情的经过。我按照官职品级坐下，才注意到司马师和司马昭是跪在地上的，一副请罪的架势。司马师额头上的伤口用布包裹着，脸色比昨晚好些了，不过仍然能看出一些疲惫和憔悴。司马昭倒是生龙活虎的，看到我进来，还暗地里朝我摇手，十分可爱。不过这个场面还是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两兄弟要承认错误了。
根据司马兄弟的证词，昨天晚饭过后，因为父亲不在，只有他们两个在房间里，司马昭开始觉得百无聊赖，纠缠着司马师要出去玩。司马师一开始觉得他们应该在家乖乖等父亲回来，再说天色已晚，外面黑灯瞎火的出去不安全，就不肯去，但是架不住弟弟的软磨硬泡，加上司马昭反复保证说出去玩一会就回来、不会走远，他就带着弟弟一起出去了。两人出门的时候避开仆人，偷偷溜了出去，本来确实如司马昭说的，他只是打算出去透透气，很快就回来，没想到这时候，一只兔子出现了。
对，兔子。这场轰轰烈烈的失踪风波，其实就是因为一只兔子。
一只突然蹿出来的兔子吸引了司马昭的注意力，他立刻冲上去追那只兔子。司马师急忙跟着弟弟，司马昭一心想把兔子抓住，司马师无奈也只好帮忙。两兄弟追着兔子越跑越远，逐渐远离行宫。就在这个时候，司马昭忽然脚下踩空，一脚踩进一个地洞。司马师急忙把他拉出来，两兄弟这才发现已经离开行宫太远。正在他们打算往回走的时候，一条野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来，并向他们发起了进攻。兄弟两人不得不转身逃命，被野狗追得越跑越远，一直跑到我发现他们的那条河边，司马昭来不及收住势头，硬生生地往河里撞。司马师跟在后面急忙拽住弟弟，却被他带得也跟着落水，并且为了保护弟弟，他的额头撞上了河岸边的一块石头，顿时撞出一个大血口子。两人被河水带着一下子冲了出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此摆脱了野狗的追击。司马师撞那一下顿时失去意识，司马昭一个孩子力量有限，被河水冲出去很远才找到一处水流稍许缓和的地方上了岸。他虽然使出吃奶的力气勉强把失去意识的司马师拖上了岸，但却无法拖着他回去，又不敢把哥哥独自留下自己跑回去求救，只好守在一边。眼看救援迟迟不到，想到没有人知道他们兄弟两人在这里，司马师又受伤不醒，他觉得自己害死了哥哥，就开始放声大哭，直到我带着人找到了他们。
事情的经过果然如同我预料的一样，该由司马兄弟自己负全责。不仅如此，为了找他们，深更半夜出动了半数禁军，劳师动众，惊动了整个猎苑行宫的人，照理说是要追究的。不过曹丕显然无意追究，轻描淡写地说让他们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在房间里闭门思过三天。转过头去，曹丕又安抚了一番昨夜一直提心吊胆的禁军，司马懿也亲自向夏侯尚道谢并且道歉，表示自己家教不严，今后一定会对儿子们严加管教。在他的督促下，司马兄弟也向所有人谢罪。在夏侯尚他们看来，皇帝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事情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自己的责任也完全免除，最多就是辛苦了一些，也就不再追究。双方一片和解，这场兔子闹出来的失踪风波总算告一段落。
曹丕随即宣布午饭过后要去打猎，让夏侯尚他们做一下准备。大家都知道如果没有司马兄弟失踪这件事，本来今天一早就该去狩猎的。众人领命而去之后，曹丕再次夸了我几句，叫我也回去准备，下午的狩猎好好表现。我领命而出，走到行宫大门，听到司马懿在后面叫我：“夏侯给事中请留步。”
“司马大人。”我行礼，“大人何故叫住下官？”
司马懿带着两个儿子，其实一看就是特意来向我道谢的。他对着我就是一个动作标准的长揖：“给事中救了犬子二人的性命，司马懿怎能不当面道谢？”
我急忙回礼：“司马大人真是折杀下官了！下官怎么敢受大人如此大礼？此事下官也是职责所在，只是侥幸寻得两位公子，厚颜居功罢了，大人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即便是职责所在，也是给事中心细如发，才不曾错过，这两个不争气的犬子才能活命。若昨夜途径河边，给事中却漏过了，后果简直无法想象。”司马懿说着，伸手拽过两个儿子，命令道：“还不快点向夏侯大人道谢！！”
司马懿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自己可以坦然接受“救命恩人”这个名头了。确实，沿着河边搜索是我脑中灵光一现的想法，我完全可以选择直接过河继续直线搜索，或者转身折返。若是错过了，我带着错误的信息回来，他们两人被发现的时间不知要拖延多久，后果的确难以预料。司马兄弟在父亲的敦促下双双上前行礼，我看看额头上包着绷带的司马师，又看看大眼睛活灵活现的司马昭，笑着摸了摸两个人的脑袋。
“两位司马公子以后可要当心些，不要再这么顽皮了。”
司马师中规中矩地应了一句“夏侯大人说的是”，司马昭道：“昭儿知道了！昭儿谢谢夏侯大人，救了我哥哥！不过下次昭儿也要夏侯大人抱！”
我哑然失笑，下意识地看向司马懿，他也难得表情松动，对我道：“昭儿这孩子喜欢胡闹，给事中莫要当真。昨晚若不是他闹腾，又怎会出这种事？昭儿，不要以为此事就这么算了，为父回去再好好跟你算账！”
司马昭撇撇嘴：“陛下已经算过账了。”
“那是陛下宽厚仁慈！”司马懿摇头道，“是为父过于宠溺，让你在夏侯大人面前也敢如此放肆么？”
我急忙扮演和事老，规劝道：“司马大人不要生气！二公子如此活泼可爱，大公子沉稳聪慧，司马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司马懿浅笑道：“两个不成器的小子，让给事中见笑了。不知给事中今年青春多少？”
“虚龄二十二。”我一边回答，心里一边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司马懿下一句话就是：“哦，那也该考虑成家之事了。不如我帮给事中介绍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如何？”
我差点吐血。我救了你儿子，你不用这么给我添堵吧司马大人？急忙摇头拒绝！
“大人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下官暂时无意娶妻成家！拂了大人的美意，大人见谅！”
“是吗？若给事中已经心有所属，倒是我多事了。”
我尴尬地苦笑两声，赶紧把这个可怕的话题带过去，推说自己还要回去准备下午的狩猎，赶紧告辞离开。走出去很远我还心有余悸。上次也是这样，他跟曹丕一唱一和说我该结婚了，简直快要把我吓出心脏病来！我要是能结婚，我也想早点结啊！
午饭过后，我装备整齐，带着陈庆，准时到行宫前集合。夏侯尚率领的禁军以及随驾而来的文武官员已经排成了整齐的队列等在那里，曹楷、曹羲、张灿他们也都在。我和认识的人打了招呼，按照自己的官职站到了序列当中。片刻之后，曹丕带着三个儿子出来，父子三人都换上了轻便的猎装，即便是年纪最小的曹霖，也穿上了一身红色的精致猎装，格外精神。御驾准备妥当之后，夏侯尚一声令下，禁军先行，队伍精神抖擞地离开了大本营。
陪在曹丕身边距离最近的依然是司马懿。曹丕谈笑自若，根本没有丝毫怪罪司马懿的意思，如果不是司马兄弟不在队伍当中，昨晚的风波就好像没有发生一样。看到司马懿，难免想起那两个孩子，我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惦记他们，这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情。救过他们一次，对他们的感情好像确实发生了些许变化。
曹丕这次出来因为计划时间很短，没有带妃嫔在身边。十岁的曹霖就交给了和他年纪最为接近的曹羲照顾。曹霖是个性格十分张扬的孩子，在一众小辈当中颇为引人瞩目。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孩子，但曹丕却似乎对他颇为宠爱，每每曹霖做出吸引眼球的事，他都报以开怀大笑，并不加以任何管教训斥。久而久之，这孩子难免愈发张扬了。
年长两岁的曹礼要好得多，比较中规中矩，很少刻意表现自己。跟他交谈几句，我也觉得他谈吐颇为得体，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或许是因为我一直跟曹叡在一起的缘故，曹礼跟我的接触不多，最后稳定地和曹霖一道跟在曹羲身边。而我，理所当然还是跟曹叡走在一起。
以前我很少接触曹丕的其他儿子，更不知道曹丕对待其他儿子的态度如何。直到今天才明白，曹丕对曹叡，的确是很不喜欢。他对曹礼和曹霖都是一脸宠溺，和他们说话的时候表情生动，笑点也低，一点点小事都能引得他开怀大笑。但一到曹叡这边就不是这样。要说他很嫌弃曹叡，倒也不至于，但就是……不咸不淡。父子之间那道几乎可以看得见的鸿沟，让他们两人似乎都不愿意去接触对方。
这样可不行啊。曹叡虽然是未来的魏明帝，但他这个皇位，需要他父亲传给他。
我跟曹叡并骑而行，走在队伍的中段。冬天的下午太阳很好，曹叡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猎装，头发结束整齐，背着雕花描画的弓，马鞍上挂着做工精致的箭壶，佩着三尺长剑，装扮得英气逼人。我看着他，不由地想起三年前我们在邺城狩猎的那一次，那是我唯一一次和他出去狩猎。那时候的他年纪还小，脸上稚气未脱，不如现在英武。但那个时候，他却也没有现在这样忧郁寡言，虽然因为口吃不愿意多说话，该有的少年心性，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几年过去，他的相貌是愈发好看了，只是人也愈发内敛，让人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心疼。
“侯爷昨夜是否没有睡好？”我问。曹叡已经打第三个呵欠了，尽管都是偷偷打的。
他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没有回答，只偷偷抹了抹随着呵欠流出的眼泪。我满心歉意。
“也怪我不好，那么晚了，也知道你累了，还非要缠着你……”
他脸上一红：“别说了。你、你昨晚也很累了……”
尴尬了片刻，他又扭头对我轻声说道：“待会打、打猎的时候，众人必、必然分……散开来。我今日实、实在状、状态不佳，恐怕难、难、难以有所斩获。但父皇对、对你，却是满……怀期待，你应该好、好表现一下，难得有、有这机会。……到、到时候你不、不用管我，自、自去就是了。”
我摇头：“不，我跟你一起。”
“可、可是……”
“那我也要跟你一起！”我很坚决地说，“再说，你也需要在你父皇面前好好表现啊。比起我来，今天你更要努力才行，不是吗？”
我紧盯着他的眼睛。他起初似乎不解，过了片刻慢慢明白过来，脸上犹豫的神情却更加明显。
“放心，我会想办法的！”我拍着胸脯保证。
他终于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对我的信任。
作者有话说
第226章 二二五、围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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