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
-
我叫郑贤，是一个普通的世家继承人，每天过着叛逆纨绔，却也压力山大的生活。
作为郑家的长子，我从小到大一直被父亲教导着，要成为郑家优秀的继承者，带领家族迎来更耀眼的荣光。
我自认为自己各方面的素质都算得上合格。
不过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哪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没在人憎狗嫌的年纪里，干过几件淘气的混蛋事呢？
比如徐聪那小子吧，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看他不顺眼。
明明只是个离过婚的女人带过来的拖油瓶，连家族产业的继承权都没有，却偏偏一副世人皆浊我独清的清高嘴脸。
不是已经不要脸地改姓徐了吗？不是已经毫不心虚享受起之前根本无法想象的豪门待遇了吗？
还不是贪慕富贵权势才没有跟随父亲生活的，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让他这样惺惺作态。
所以你不是以为自己改了姓氏就能成为我们的一员吗？我偏偏就是要一遍遍地提醒你，野草永远只是野草，种在金花盆里也是野草！
还有那个外表纯良的阴险小子徐彰，以为我看不出来他煽风点火乐见其成呢。要不是我自己愿意，还以为他那点智商能让我给他当枪使？
徐家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根基尚浅的暴发户而已，为了挤进顶级名流圈子不择手段的家伙。
这样血统高贵又才能优秀的我，唯一一件不那么完美的地方，大概就是有点喜欢齐楚那个家伙吧。
嗯……也谈不上多喜欢，大概还是可怜他的成分更多一点。
齐楚从小就跟在我身后，无论是偷偷逃课玩游戏，组团欺负看不顺眼的人，还是偷偷用功复习，以便在成绩上碾压那帮书呆子。
这家伙因着自己是家里排行中间的男孩子，不受重视又抢不到宠爱，整日里浑浑噩噩混吃等死，在被我罩着之前，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放在心上，笑笑就忘到脑后。
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看上他的。啧啧。
不过这件事，我要求齐楚必须绝对保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
或许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喜欢齐楚这件事，很丢人？
毕竟他只是个软弱好欺的小跟班。
反正我让齐楚保密的时候，跟他说的理由就是这个。
齐楚答应了。
反正他也不在乎公开不公开这件事。
只要我偶尔假装好朋友那样自然地勾肩搭背，恶作剧和玩笑，然后在没有人看到的课桌下面，偷偷碰他的小指，又或者在写卷子的时候，假装自然地碰到他的手臂——
就能换来他开心而克制的微笑，眼神明亮的注视。
感觉也挺好。懂得知足的小东西才可爱。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学校里渐渐有了我们两人是一对的传言——不是那种女孩子中间开的玩笑，那种我分辨得出来，也没有谁会当真——是男生们心照不宣的介意和排挤。比如在我像往常一样，不经意碰到对方手臂，或者拍拍对方的时候，对方会不动声色，又故作自然地避开或后退。
这一份额外的故作自然，估计也是碍于我一直以来不好惹的凶恶名头，不得不给出的特殊礼遇。
尤其有些颜值欠费一脸横肉的男生，居然还敢对我表现出一副想要退避三舍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的样子，几乎让我想抓着他的领子吐槽：就算我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好吗！你的长相很安全，你可以安息了阿门。
而且说实话，除了齐楚，我应该不会喜欢第二个男生了。
当然这绝不是说我对这个小跟班有多痴情，只是意味着，直到目前为止，刚好还没有哪个软妹子优秀到让我心动；而齐楚，刚好还算不那么让我觉得讨厌。
总而言之，对于学校里某些男生的表现，我极为窝火，却又碍于对方的躲避和嫌弃实在隐晦而难以付诸行动。
毕竟我现在已经基本不做无缘无故欺负人那种幼稚的事情了。
然而我又不好意思让自己的手下帮我去查散布消息的源头。
毕竟有点心虚，生怕对方放出了什么实锤，连我在小弟中的威信都要受影响。
我甚至怀疑过这事是不是齐楚做的，但又觉得他没这个胆子。
我只好先找了人脉比较广，消息比较灵通的死党杜奕衡帮忙暗中打听。
一天放学后，我因为学生会的一些工作，留校较晚，齐楚等看我，陪我一起去洗手间，亲耳听到里面人在议论我们。
我内心压抑许久的怒火蹭地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儿。
我一脚踹在其中一人的厕所隔间门板上：“滚出来！”
厕所里的两人瞬间禁声。
踹在门上的那一脚，让我稍稍能够压抑住一些怒火，语气也平静下来：
“别让我说第二遍。”
两个人磨磨唧唧的开了门，臊眉耷眼跟我低头认错。
我先给了这两人一人一拳头，醒醒脑子。然后问这俩人从哪儿听说的我跟信的事。
相必这两人也听说过我的名头，不敢胡说八道蒙我。
“大家都在说，我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好多人都已经知道了，我们也不知道一开始是谁说的这件事。”
暴揍了这两个家伙一顿之后，结果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我威胁了他们几句，让他们不许再传播谣言之后，才放过他们。
毕竟这次议论的人太多了，我根本不能像以前那样，把看着不爽的那个人孤立，然后慢慢折磨。
那样被孤立的反而只会是我自己。
哈，难道说到最后，能够安心交付后背的，竟然只有齐楚这个家伙吗？
我越想越烦躁，步子迈得越来越大。
齐楚还在后面小跑着跟着我，“郑贤，等等我，郑贤——”
“别跟着我！”我忍不住停下脚对他吼了一句。
然后继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结果齐楚还是像个膏药似的甩不脱。
等到了自行车棚，我终于忍不了了，“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我让你别跟着我！从今天开始，不要出现在我身边10m范围内，不许你在坐我旁边，不许跟我说话，不许看我，不许跟别人提起我，懂吗？我跟你，结束了！不对，根本就没开始过！你就是我一个小跟班而已，我可怜你才让我跟在身边，懂吗！”
我仗着一股火把这些狠话一股脑吼给他。心想齐楚这家伙一定要哭鼻子了，不过就算他哭鼻子我也不会收回我的话的，我必须跟他分开，绝对不能让家里知道我和他的事情。
等一下，为什么绝对不能让家里知道？
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搞不懂，搞不懂，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像最近这么倒霉过，从来都是我让别人倒霉才对！
我一气之下干脆不想了，直接取了自行车骑上就走。
想起这个也来气！
我从家骑到这里要一个小时！
要不是齐楚那个家伙说什么一起骑车上学，独处的时间会长一些，我才不会吃饱了撑的骑车上下学！
多背半个小时的单词都好过累死累活地骑车！
气死我了！
一路以最快的速度骑车回到家，大汗淋漓的运动让我的情绪平复下来。
大脑终于可以开始冷静地梳理整件事的过程。
已经过了吃饭时间，父亲却罕见地坐在客厅等我，身上仍旧穿着笔挺的高定西装，脚上的皮鞋也没有换。
莫名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竟然有些紧张，全身的神经，仿佛在被一根看不见的发条渐渐拧紧。
“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学生会有工作。学校文化节快到了，事多。”我简洁快速地回答，这是父亲一向的风格。
“你过来。”父亲起身进了一楼的书房。
虽说是书房，但父亲的重要文件其实并不在这里保存，父亲也很少在这里办公，只是偶尔会在这里和比较重要的客人谈话。
“你和齐家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一拍。
从小到大，哪怕是逃课被父亲抓包，欺负同学被请家长，过分的时候被父亲一顿打，我也没这么慌乱过。
与生俱来的自我感觉良好与有恃无恐的自信让我的脾气并不怎么好，并且也有资格放纵着自己的臭脾气。
胆子大得没边，惹的祸也一向不小。
和委屈永远憋肚子里的齐楚不一样，我就像一团火似的，爱生气，发脾气，看人不爽就要动手，私底下讨厌我的人多，但和我投脾气的死党也不少。
我敢做，就没有不敢当的。
但是此刻，毫无来由的恐惧从骨头缝里一点点渗出来，把我从小到大，心里烧着的那团火，灭得透透的，灰都凉了。
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像是迷惑而非恐惧，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企图蒙混过去，“您是说齐楚吗？我和他关系一直挺好的，您也知道，我们小学同班，中学同校。”
“郑贤，你知道我的规矩，不许说谎。”
“没有。”
无论如何，我不能够承认这件事。
不能，绝对不能。
父亲拿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我和齐楚在接吻，在一个偏僻花园的柳树后头。就是最近几天的事。
“你不是和杜奕衡那孩子走得很近吗？这是他拍的。我派人把他手里所有的照片都买过来了。”
如果是平时，我听到死党出卖自己的消息，一定会立马气疯的。
但那奇异的恐惧已经彻底攫住了我，让我连气愤的情绪都感知不到。
父亲虽然愤怒，但他对自己的情绪管理的很好，比我不知强出多少倍，如果不是亲近的人，根本察觉不到他的怒火。
即便是此时，父亲对我说话的语气，还是严肃却平静的，“我们郑家从政，一切行为都要注意影响，这句话我不是第一次跟你说了。虽然现在社会上对于同性恋爱接受度越来越高，但到目前为止政界风气，还没有开放到这种程度。家中子弟，只要公开喜欢同性，都会直接被家族除名，就像你大伯那样。”
“事实上，我并不是家中长子，在你出生之前，我还没有成为郑家掌权人的资格。”
“你大伯一直很优秀，家里为他安排了合适的结婚对象，举办了婚礼，同时，你爷爷也开始逐渐将手中资源转交到他手中，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与一个男人去国外举办了婚礼，并且被许多媒体报道了这件事。”
“你大伯被郑家除名之后，就连你爷爷本人的权威都险些受到质疑。我和你爷爷一起，费了许多功夫，才把反对的声音压下去。”
“你是郑家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不要走你大伯的老路。”
父亲以这句话作为谈话的结尾。
“今晚在这里反省。”父亲走出门之前说。
父亲将门带上，并没有上锁。但是他知道我不会擅自离开这个房间，除非他允许。这是他在这个家的权威。我也一向尊重他的权威。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
此时此刻的我，满脑子都是父亲那一句：“不要走你大伯的老路。”
此前，父亲尽管提起过郑家族继承人的诸多要求，却从未提起过我有一个大伯的事情。
但这个称呼，却似乎连接着某些久远的记忆。
从小到大，十几年来没有直面过的恐惧，像是一直潜伏在我灵魂深处的暗杀者，突然现身，并一击毙命。
而一直以来，已被我本能遗忘的记忆，骤然间清晰得宛如昨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