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儿奇遇记》谢长宁

3、003

　　春寒料峭，寺庙周围又是林深茂密，湿气很重，苏絮儿裹紧夜行衣，整个人隐入黑暗中，好在她自小习武，耳聪目明，借着月光依旧能快步前行，一阵寒风吹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咒骂道：“什么破地方，白天看还挺好看的，没想到夜晚这么鬼气森森。”

　　而这厢，萧逸之的脚步就比苏絮儿轻多了，若不是萧逸之走两步就会调笑她不中用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完全听不见他如鬼魅的脚步声，暗自叹息，内力深厚就是好呀，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最适合装神弄鬼了。

　　约离几里路的时候，就瞧着寺庙的塔灯依旧亮着，瞧着这灯，发出暖黄色的光晕，瞧着瞧着，苏絮儿竟然觉得有了些许温暖，遂问道：“毒叔叔，这佛家为何总爱点灯呀，我倒是觉得这佛堂里面点了灯，也不怕走水，如果真如你所说有那么多的宝物在这里，难道不是该不点灯，预防走水吗？”

　　“哈哈哈哈，小絮儿还真是傻得可爱。众生如这佛一样，本就有着心香和心光，香烛可不正是象征
　　着这个。”一直调笑她的萧逸之突然正色道。

　　“毒叔叔对佛家造诣也很深嘛，儒道不分家，难怪每次和我师父能聊那么久，我都在旁边要瞌睡死了，你们还在聊。”苏絮儿一边说一边加快脚步。

　　“你毒叔叔我好歹也是香严法师的关门弟子，虽说当年我入门之时，大中皇帝已经离去，不过裴相算起来也是我的师兄了。”萧逸之想起以前，不免感概万千，如若不是因为徐九歌之事，他们这些
　　少年挚友，何须闹到老死不相往来，而自己这一耽误的十二年，不免有些微微伤神。

　　“哼。”苏絮儿冷哼一声，“他不配为人，别跟我提裴休那个老狐狸。”

　　“好好好，不提不提，絮儿心疼你娘，谁都知道。”萧逸之好言劝慰的同时，不由得想起十三年前，名满江湖的玉空道人徐九歌，一席蓝白道袍，缓步走来的模样，依旧记忆尤深。
　　她肤色白皙，神态高傲出尘，手中拂尘总是轻轻挥动着，美目流盼，声音轻柔婉转的说到：“以后，你就叫苏絮儿吧，我在这姑苏城里捡到了你，这春季柳絮飞舞，希望你以后能和这柳絮一般，无论飘到哪里都能自在地茁壮成长。”

　　“好，絮儿喜欢这个名字。”年幼的她，就这样用脏兮兮的小手去抓她那件蓝白相间的道袍。
　　徐九歌反倒是不在意，双手抱起她，“以后我就是你娘了。”

　　“娘亲，小絮儿有娘亲了。”

　　“小之，你快来看看，这孩子多可爱。”徐九歌抱着小絮儿回头喊了喊一直跟着自己，如弟弟一般的萧逸之。

　　“我也开始有些怀念姑苏城的那段时光了。”萧逸之把遥远的思绪飘回来，“小絮儿得空再陪叔叔去一趟姑苏城吧，这人老了，总觉得记忆不够用，过往的很多事情怕是要忘记了。”

　　“毒叔叔要怀念的东西太多了，你什么时候真的和裴休那个老狐狸断了联系，没准我师父就能跟着你出山了。”毕竟年幼的苏絮儿实在有些不解他们这些人之间的分分合合，十几年来，自从娘亲去后，师父从不踏出华山，裴休再未入山门一步，而萧逸之，原本的小之叔叔，也从普度众生的佛家变成了以制毒为乐的毒医，而对他的称呼也不知不觉变成了毒叔叔。
　　萧逸之不再答话，而是加紧脚步，追上闪身到石狮子后面的苏絮儿。

　　“嘘！”苏絮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这里有血腥味，我鼻子灵敏，不会错的。”

　　“莫不是这里遭了袭击。”萧逸之仔细闻，也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们两飞身越过寺门，掩入高大的松树之后，一路寻找血腥味，疾驰飞过天王殿、大佛殿，一直到大雄宝殿，两人还没落下。
　　只听得一个年轻而沉稳的声音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与这地上的人本不是一伙的，为何深夜前来？”

　　他们二人皆是一惊，才发现大雄宝殿佛祖的佛龛前坐着一个和尚，身形瘦削，却无形中散发出令人压迫的气息，四周散落着七零八落的黑衣人尸体。

　　苏絮儿不再躲藏，直接从横梁上飞了下来，萧逸之瞧她出来，也跟着出来了。

　　原本坐着的和尚站了起来，佛像前的香烛照亮了他的面容，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像两把小刷子，苏
　　絮儿觉得自己都没有他的眼睛好看，只见他起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如若无别的事，还是早早离开这里吧，贫僧要给这里的亡魂超度了。”

　　他并不看他们二人，却说了送客的话。

　　“你是这庙里的和尚？”萧逸之问道，据他得到的消息，信仁法师并不在庙里，而庙里何时有了这么个厉害的小和尚。

　　“正是，贫僧法号妄念，乃是信仁法师坐下。”这小和尚看上去不过二十，却声音异常沉稳。

　　“千百年的老寺庙，果然非同一般，择日不如撞日，我来讨教一番。”说完，萧逸之拿出长剑，飘身而进，姿态甚是悠然，剑锋连点数点，却都被妄念很轻松的避开，萧逸之手腕一抖，右脚后撤一步，左脚脚尖轻点，整个人翻身站上佛龛，对着妄念后背就是一见。妄念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他身子右侧，抓起法杖挡开这一件，法杖当啷啷声音清脆，旋即右手一翻，回攻过去。

　　烛光下的妄念，面色如常，仿佛这场大战与自己无关。而萧逸之不愧为毒医，整个人犹如附骨之毒般对妄念紧追不舍，他突然双手紧握长剑，顺势一个空翻，头下脚上直接劈了过来。妄念还是第一次瞧见对战如此不按章法的对手，明明拿着的是长剑，居然能使出大刀般的感觉。这一件可算是凝聚了萧逸之半身功力，再加上那从天而降的气势，一时间竟如天崩地裂一般给了妄念极大的压力。妄念不料他竟然有此一招，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握紧法杖，尽力拼杀，一时间竟是七七四十九个来回。

　　“法师好功力。”半个时辰之后，萧逸之满头大汗的退到苏絮儿身边。

　　“施主好剑法。”妄念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这男子功力奇佳，而身边不动声色看自己和男子比武的姑娘，明显也不是等闲之辈，这一劫只怕自己是逃不过了。
　　萧逸之仿佛看穿了妄念的心思，“法师不必忧心，我二人与这等窃贼并非一路人。”

　　“并非一路人？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这地上等人乃是窃贼？”妄念追问到，此时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初始的沉稳。

　　“我不过是想借贵寺的《养身论》一看，听闻稳嵇康的《养身论》在此处出现，不免好奇,而我叔叔，乃是号音律之人，不免想看看残本《霓裳羽衣舞》罢了。”苏絮儿解下面纱，露出灵动的面容来。

　　“你们二人真不是为了明皇时期的财宝来的？”妄念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难道这里真的有财宝。”苏絮儿一听财宝两眼冒光，抢问道。
　　妄念的脸色有些难看，心道，还不是为了财宝，这漂亮的丫头一听见财宝，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咳……”萧逸之故意咳嗽两声，示意苏絮儿别再说了，“法师，我二人却是为了《养身论》《霓裳羽衣舞》而来，并不为其他，如若您知道一二，还望告知我叔侄二人。”
　　妄念瞧着他们两一脸诚恳的模样，有些为难，紧皱的眉头好不容易才舒展开来，“哎，小僧也不知道，小僧本不是白马寺中人，乃是少林第一百二十代弟子，师父乃是戒律堂的戒三长老，收到信仁法师来信，说白马寺有难，望我们支援，小僧便和师兄三人一起来到这里。”

　　“还有你师兄三人？”苏絮儿好奇地问道，这白马寺他们一路从山门过来，并没有其他的人。

　　“他们都不见了，只剩下小僧一个人了，而这白马寺中也并没有其他的人存在，小僧等了三天，信仁法师也没有出现。”这是妄念到了这里的第四天，也是唯一有机会向人诉说自己的遭遇，只怕今夜自己死去，就再也没人知道这白马寺中发生了什么了。
　　此时萧逸之和苏絮儿两人都万分好奇，他们得到的消息是信仁法师去洛阳城内做法，要逗留一段时间，而这个小和尚所说的，信仁法师发出求救信，却不来相见，还害得少林法师折了三人。
　　萧逸之想不通其中的环节，只觉得这里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不能让小絮儿跟着自己一起冒险，隧道：“不好，这里只怕有诈，咱们快走。”赶紧拉着苏絮儿就要走。

　　“想走，已经太晚了。”只听得一个浑厚的老者的声音穿透大门，直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