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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十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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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外的一场雪下的格外的大,深深的覆盖了庭院的各个角落,大大小小的房门外已经挂上了厚厚的棉门帘,快到年关了,琐事也陡然多了起来,仆人们进进出的忙碌着,在厅堂里川流不息。
屋子里,华丽的帐幕之后,温暖的炕上,一个富态的女人懒懒地歪在靠垫上咂着水烟,一旁的老嬷嬷小心地伺候着不时递上点着了的纸捻子,一只雪白的猫儿窝在主人的脚边,眯着眼睛睡得正香。屋子里除了偶尔发出了啜泣声,一切都显得很安静。
这个啜泣声的来源,正是一旁暖凳上坐着的呼吉雅,她正苍白着脸,攥着手绢儿哭个不停。往日的威风和要强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弱不经风的模样,可怜兮兮地看着炕上的女人,她的母亲哈达公主莽古济。
伺候吸烟的老嬷嬷偷眼看了看正合着眼睛吸烟的莽古济,转脸冲着呼吉雅安抚道:“格格,别哭了,主子是您额娘,怎么可能放着您受委屈不管呢。”
“那她倒是说话啊……”呼吉雅含着眼泪抽噎了一下,“我原先就说,让这个小狐狸精进了府,府里能安生么?这后门的虎还没弄走,前门又进了狼。当初额娘还说不妨事,让我坐山观虎斗,现在斗到你女儿头上来了,额娘您又怎么说。”
炕上的莽古济这才睁开眼睛,深呼了一口气,推开了老嬷嬷手中的水烟,坐正了身子:“现在你知道着急了?当初额娘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嫁了豪格就安生待着,你不犯错,以你额娘的地位还是能压得住他的。可是你偏偏不听,你非要动手给人灌堕胎药,咱这一开始可就是理亏了。”
“我那还不是为了阿济尔。”呼吉雅气乎乎道,“有一个卓洛就够了,再弄一个出来,我还活不活了。”
“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莽古济习以为常的样子,“我们就不说男人见一个爱一个的心性了,就说为了笼络人心的联姻,你看看你周围还少么?咱们不说远的,你表姐在府里,周围的姬妾少了?她不是照样稳稳地坐着当家的位置么!这就是手段,就是策略。当初,额娘倒是想让你嫁个没这是非的男人,你偏不要,非要嫁给豪格。为这个,你纳克楚(舅舅)气了好几个月。唉,如今这般,不是你自找的么?”
“我打小就喜欢的阿诨(表哥),额娘你是知道的。”呼吉雅咬着嘴唇,皱着眉儿去看莽古济,忽又气恼道,“原指望他和纳兰宝寅那个死丫头只是一时的贪腥,女儿也没怪他,他现在反倒是变本加厉了。早知道是这样,女儿当初死也不嫁他了。”
莽古济星眸一转,爱怜的微笑着伸出手去:“来!坐过来,额娘跟你慢慢说。”
呼吉雅抹了一下眼泪,起身挪到炕上,挨着莽古济坐了下来,将头靠在了莽古济的怀里:“额娘——”
莽古济用尖尖的护甲梳理着女儿的头发,又轻轻拍了拍女儿柔嫩的肩膀,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呀,就是性子太急,气性太大。现在已经是这样了,你跑来哭闹,去跟豪格寻死觅活的,又能怎么着啊?有几个孩子倒是无所谓,你自己不能先在气势上输给别人。你是一家的女主人,她们就是再得宠,在你面前也是要低头的不是?既然她怀了孩子,你非但不能难为她,还要好生的对她,让豪格看到你的胸怀,这才是为自己将来打算。”
“我才不觉得是为将来打算呢!”呼吉雅打开母亲的手,恨得咬牙,“母以子贵的,谁知道将来是什么样的。额娘你帮我想个法子,除了她肚子里的孽种吧。”
“你这个念头在府里可千万别表现出来。”莽古济扳过她的脸,认真的告诫道,“你一定要做出一副很关心体贴她的样子,你这样做,豪格会觉得你有胸怀,自然就会敬你,只要你坐稳了福晋的位置,就是再生十个八个孩子,也都威胁不到你。重要的是,你要抓住豪格的心,他的心在你这里,一切都不用担心。只要你这样做了,不用你动手,就会有人坐不住替你动手的。”
“替我动手?”呼吉雅一下子来了精神,瞠大了眼睛。
“你是福晋,又有孩子,她撼不动你的位置,也要为她的儿子着想。”莽古济若有所指,“所以,你不动手,那个人也会动手的。到时候,你的手上不用沾血,你的心愿也是可以了结的。一箭双雕,有什么不好?”
“如果……如果雅木不动手呢?”呼吉雅还有些狐疑。
“那就要看你透什么风给她,你怎么做了。”莽古济如释重负,“你没事多进宫去陪陪你宫里的额娘,在她面前说些话,让她去压豪格。”
“您和纳克楚不帮我么?”呼吉雅不放心,“让纳克楚去压祖家的人,让他们知道利害,告诉他们家的那个小狐狸精,不要跟我作对。”
“这就是你嫩的地方了。”莽古济笑她的单纯和孩子气,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尖,“你纳克楚是要做大事的人,他做事总要考虑大局。你可知道为什么祖家现在这么得大汗的赏识?”
呼吉雅摇摇头,只看着母亲一脸迷糊。
莽古济勾着唇角一笑:“大汗现在要取中原,祖家在这辽东世代为将,对于辽东的情况了如指掌。有了他们帮忙,就等于打猎有了猎狗。大汗需要的,你纳克楚将来也需要,纳克楚压了祖家的人,对他将来的大计有什么好处?”
“怎么?纳克楚决定了什么大计?”呼吉雅有些好奇。
莽古济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守口如瓶:“其他的你不要多问,只消坐稳了位置,回头你纳克楚的大计成功了,你想要豪格怎么样,他都会乖乖的任你摆布。”
一路抱着手炉窝在马车里颠簸,呼吉雅的脑子里一刻不停歇的琢磨着母亲莽古济的话,翻来倒去,出现最多的,却是豪格在自己面前看祖绎儿的爱怜眼神,心里顿时一阵阵的醋意丛生。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豪格对那个丫头是动了真情了。
其实在当初嫁给豪格之前,她就告诉自己,类似的政治联姻是不可避免的,她的丈夫将来绝不可能仅仅属于她一个人,她只消守住女主人的位子就可以了,情爱之事在这样的家庭是不可遇也不可求的事情。但是,她还是投入了太多的心血进去,她只希望他能忠实的为自己守住一份感情。
她用权势和霸道将纳兰将军的女儿纳兰宝寅从准福晋的位置上赶下来,将她远远放逐,她满以为自己可以从此独揽他的心。不料,祖家这个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地扯了进来,硬是不晓得上了什么手段,将心爱的表哥生生迷住。她和表哥之间的狭隙从这个女人出现的那刻起,变得越来越大,她已经控制不了了。现在就算她甘愿放弃心中的那份感情,也不得不为儿子的前途考虑。世子位只有一个,女真人不像汉人,没有立长立嫡的传统支撑,相反的倒是有立幼子的习俗。如果祖家的小妮子真的生个儿子,又子以母贵,那世子之位轮不到自己的儿子,自己守着女主人的位置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想到这里,呼吉雅的手攥得更紧,甚至是一紧再紧,她不能再放任糟糕的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就在呼吉雅为了自己目下的境况如坐针毡之际,绎儿也将思绪停在了这件事情上,手上的活计不知不觉得停了下来。
马上就是冬至节了,家家户户的都要祭祖,这些日子因为有了身孕,豪格又格外宠着,呼吉雅倒是不曾为难她,分给她的工作完成了,便放她回到娘家去省亲。这一天风和日丽的,用罢了午餐,她被沅娘和几个妯娌婶子拉到院里折祭祖的纸钱。缘是难得回来,几个妯娌婶子的话自然难免多些,说到了朝上的事情,她不便多说,只是敷衍着应付罢了,也正因她们总说到朝里祖家在汉臣里的地位,不知觉的多少要扯到她在贝勒府的身价,让她隐隐觉得有几分市侩。
豪格的心性是她捉摸不透的,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风云突变的性情,总是谦恭沉默的面对,为下一刻他说来就来的雷霆震怒做着有条不紊的准备。在这府中,她什么也不奢求,只要能安身立命,也就足够了。豪格却误会她识大体,所谓“不争者,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因而格外爱怜她。随着腹部一点一点的隆起,她的恐慌也越来越重。她很清楚女真人立幼子的习俗,通常贵族的男子都会立自己最宠爱的幼子为继承人。眼下她是府中最炙手可热的女人,又怀了孩子,自己是被众目睽睽的推到了风口浪尖。她在府中孤立无援,连个亲信的人都没有,唯一能拼命抓住的只有豪格的手。她死不要紧,可是祖家的老小要怎么办。
她不由地皱了眉,与此同时,听见了沅娘叫她的声音:“三妹……”
“啊,什么?”她回过神来支吾道。
“你二嫂的话,可曾听见了?”
“刚才走神了。二嫂你说什么?”她一面应着,一面继续折着手里的锡箔纸。
“我让你在府里别太软弱了,如今抓得住男人的心,就要多为自己打算。殊不知,这女人间的争斗,从来都是在男人身上定胜负的。”祖可法的妻子说道,“男人要的不过是女人的心。其实天下男人可不都是一样的,真心对你好,你还要讲价钱,那就是你的矫情了。”
绎儿低头苦笑了一下,手指间的锡箔翻成了一个漂亮的元宝:“二嫂说的是。”
话虽如此说,但是她心里却无法释怀,敌人就是敌人,就算她心里也觉得豪格并非曾经以为的那样坏,可是抵触的情绪却减少不了多少。她只要一想到死在战场上的人,她就无法放下防备和抗拒。
这时,祖府的管家匆匆进了院子来:“三小姐,接您回去的车来了。”
“这么早?”沅娘咕哝了一句,抬头去看对面的绎儿。
绎儿凝了下神,放下了手中的锡箔站起身淡淡道:“我先走了。”
沅娘跟着起身,心中多少有些不舍:“你自己多保重,等我忙过这阵子,过府去看你。”
绎儿点点头,抽身跟着管家往门外去了。
祖可法的妻子犯疑道:“早上还说是到晚才走,怎么这么早上赶着来接。”
沅娘没说话,径自坐了下来。
绎儿登上了车,隔着车帘看着娘家的宅子一点点远去,黯然的舒了口气。
车拐过街口,速度陡然间加快了许多,绎儿的直觉让她不安起来,挑了车帘往外看去,不由大惊道:“这不是回府的路!这是要去哪里?”
“去宫里。”车夫应道。
“为什么去宫里?去宫里做什么?”
“宫里的娘娘要见你。”
“宫里的娘娘?”绎儿的心一凉,“难道是……”
车夫不答她的话,只狠狠地抽了一鞭拉车的马。
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松柏层层叠叠的错落着,衬托着金瓦红墙的殿宇宫房,在纯净的晶莹之下,让人隐约产生了莫名的畏惧。也许正是在这种阴影的压迫下,使得来来往往的宫娥太监们显得格外的拘紧和小心,就连走路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因为寒冷的缘故,宫娥们都掩着白色的小围巾,将脚藏在又厚又长的袍子下摆里,只是从脚上花盆底磕在砖石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方能感觉到这森严戒备中的活泼。
她们从绎儿的身边走过,好奇地打量着绎儿在这里格格不入的汉装,纷纷侧目猜测着绎儿的身份。
绎儿听不懂她们用女真语说的内容,只能埋着头跟着前面的引路太监往前走。
这个院子委实太大了,虽然和大明的紫禁城比起来还有些差距,但是已经足够让整个关外的世界震撼了。这看起来空旷寂静的院子,突然让绎儿觉得强烈孤独和自己的渺小,她只觉得北方的疾风跃过万仞的宫墙,在她单薄的躯体上肆虐,她站不稳,伸出手去,什么也抓不住。这是一种无依的挫败感,在她的心底里久久挥之不去。
小太监在前面不声不响的引着路,两人一前一后,径直朝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现了一个高高在上的三层台阁,飞檐翘角,八字向外的女儿墙和一个朱漆的大门,连着两侧厚实的树将这门后的世界堵得严严实实。这应该就是通往后宫的唯一出入口凤凰楼了。
绎儿沿着略显得狭窄的台阶往上走去,带着不安的心境,努力地吸了一口气,快步跟上去,跨过了门槛。
从凤凰楼的厅堂穿过,面前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正中迎面的是后宫最大的宫殿,也是皇太极的正宫福晋的寝宫清宁宫,两侧是四个侧妃的寝宫,虽然抵不上大明紫禁城的殿宇巍然壮观,但也紧凑清爽,一目了然。绎儿从未进入过后金国的权力中心,更未进入过这个权力王庭的后宫,一时之间,乍然面对这一切,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站住了脚。
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脑子里却空白了一片。
前面引路的小太监跟凤凰楼的守卫打了个招呼,往前走了几步,发现绎儿站在原地没动,连忙回身来用不太熟练的汉语叫道:“快走吧!”
绎儿凝了一下神,抄着手跟了上去。
下了台阶,一下子置身于楼阁群中,绎儿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勉强带着笑:“我们要往哪里去?”
“这里。”小太监招手让她跟着自己右拐向一个最近的宫殿。
绎儿紧走几步,踏进了院子,抬头正看见宫殿的名字,小声的念道:“永福宫……”
小太监却全然不往屋子里面去,带着她往一侧的甬道走去,见她走的慢,连催是催:“快点吧!”
“不进去么?”
“这是永福宫,是庄妃娘娘住的地方。”小太监解释道,“咱们要去的,是介祉宫,在后面。”
绎儿淡淡的应了一声,冲着小太监笑了笑:“谢谢。”
小太监见她还算友善,于是打开了话匣子:“一会儿进了介祉宫,不要多说话,娘娘问你一句,你就说一句。看你是个聪明的人,不用我教你吧。”
说着话,便到了介祉宫的面前,小太监引她进了院子,在殿门口站定,平了下呼吸大声通报用女真语道:“主子,人到了。”
里面有个苍老的女声的应了一声,接跟着棉布门帘被守在门口的两个宫娥挑了起来,一个老嬷嬷出了来,冷着脸看着杵在原地的绎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用女真语道:“是祖家格格?”
“回萨嬷嬷,是祖家的格格。”小太监回报道。
“嗯。”萨嬷嬷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来,“跟我来吧。”
小太监用汉语小声地对绎儿道:“跟萨嬷嬷进去吧。”
绎儿感激的笑了一下,垂首跟着萨嬷嬷进了屋。
屋子里的万字炕烧的暖暖的,和外面还是严冬的世界仿佛隔绝了一般,处处洋溢着春的暖意。可能是女主人尚在午睡没起的原因,内室的帘子还是放着的,绎儿隐约从帘子之间的缝隙里,可以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萨嬷嬷让绎儿在外面候着,自己拨开帘子进了内室,不多时便传来了女真语的对话。
绎儿虽然听不懂女真语,但是听得出话中有类似蒙古语的词汇,连猜带蒙的,大约是在说让自己在外面候着,晾着杀杀气焰的意思。看来在外面久候是必然的了,绎儿耐着性子,安然的立着,偷偷打量起屋子里的陈设来。
这个屋子里弥散着一股藏香的味道,大约是西边厢房的供桌那边传来的,屋子里的家具倒是不很奢华,只是颜色上显得别致一些,柜子上架子上装饰的花纹和现下汉人喜欢的简约风格不同,显得繁复了一些,加了一些描金罢了。总体来说,屋子里的陈设可以看得出,女主人是个率性简朴的人。
绎儿正在猜想着女主人的模样和性情,内室的帘子被两个宫娥撩了开来,继而又放下了。一个一袭宝蓝色长袍,梳着“一字头”外簪腊梅花的中年女人被萨嬷嬷扶了出来,她就是皇太极的继妃豪格的母亲乌拉那喇氏。她穿着凤头的高底鞋,小心地走到屋子正中的炕上,扶着炕桌坐了下来,仔细打量起绎儿来。
在她打量绎儿的同时,绎儿也正视着打量起她来。
如果用汉人的审美来看,乌拉那喇氏不属于美到惊艳的女人,仅仅只能算是清爽的漂亮而已,微微有些发福的下颚透着份圆润。她的皮肤很白,但是却不是细腻的那种。她的额头很饱满,有一双秀眉,眼睛显得很大,这倒是和豪格有几分的相似。从那挺拔的鼻子和点了一抹红的嘴,略略勾起的嘴角暗下透露出她对绎儿的蔑视和生气的情绪。
这时,萨嬷嬷呵斥了一声,用的是女真语,大约是埋怨绎儿不该这样毫无礼貌着直视自己的主人。绎儿听不懂,但却能从萨嬷嬷的表情里体会到那种意思,连忙低下了头来,垂手立在那里,不敢言语。
乌拉那喇氏整了整脑后的燕尾,随口吩咐了萨嬷嬷一句,萨嬷嬷应了一声,让人将引绎儿进宫的小太监叫了进来,跪在了一边。
“你就是祖家的格格?”乌拉那喇氏漫不经心的说道。
小太监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给了绎儿听。
绎儿应道:“回娘娘,奴婢是。”
“跪下回话!”萨嬷嬷见绎儿站着不动,大声喝道。
小太监原封不动的翻译道,不由得抬眼去看绎儿的表情。
绎儿应声跪了下来:“回娘娘,奴婢是祖绎儿。”
“我是豪格的母亲。”乌拉那喇氏亮明了身份,继而微微前倾了身子去观察绎儿的神情。
绎儿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去称呼,干脆默不作声的低着头。
乌拉那喇氏见她不说话,也不称呼自己作“额娘”,脸上有些挂不住的恼怒:“你进门也有一年多了吧,好像从来不知道侍奉长辈,按时请安。现在你怀了身孕,我也不想难为你,但是,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是目无尊长,连个照面也不打,未免太过分些。”
绎儿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责备,只能将委屈往肚子里咽:“奴婢一直在府里做事情,从来没有人教过奴婢应该怎么做。奴婢是初来乍到,礼数不周是奴婢的过失,奴婢情愿领罚。”
“没有人教过,难道你不会问么?”乌拉那喇氏显然对她的解释很不以为然,“还敢找这种理由为自己开脱顶嘴,难怪在府里连福晋也不放在眼里了。我看是豪格把你宠坏了,宠得无法无天了。”
绎儿想要争辩,她猜得到一定是有人先往这里告了状,自己才会被误解到这么深:“奴婢在府里一向敬福晋为主人,哪里敢不把福晋放在眼里。”
“呼吉雅是厚道的孩子,生性单纯,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后进的门,若是你敬着她,她不会跟你为难。”乌拉那喇氏愤愤不平道,“说起来,你的地位远是及不上她的,要不是豪格宠你,你以为你能有现在的地位?她就是这样的宽容你,你还要搅得天下大乱么?”
绎儿听到着颠倒了黑白的责备,不由得抬起了头,正视着乌拉那喇氏有些震怒的表情,她不能再不为自己申辩了,在府邸里受到的待遇,难道都是呼吉雅所谓的宽容么?
“娘娘,奴婢在府里一向是守着自己的本分,从来没有做过僭越的事情。贝勒爷宠幸奴婢,也并不是奴婢想要的,奴婢只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俘虏而已,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还敢狡辩!”乌拉那喇氏面对这个不知悔改的女人,愤怒的火焰中烧起来,“为爱新觉罗氏开枝散叶是你的本分,但是倚仗着宠爱,目中无人,居然到了跟我顶撞的地步。看来不对你略施惩戒,你是不会老实的。”
“奴婢不知道奴婢的错在什么地方。如果娘娘一定要惩罚奴婢,就请告诉奴婢,奴婢在府里到底哪件事情做错了。若真是错,奴婢甘愿受罚。”
乌拉那喇氏拍案吼道:“来人!”
“在。”萨嬷嬷应声道。
“给我掌嘴。”乌拉那喇氏火道。
萨嬷嬷应声上前,扬手给了绎儿一个耳光。
绎儿毫无防备的被重重扇了一个耳光,整个人因为惯性被甩在了一边,半倒在地上。
萨嬷嬷上前来,一把纠过她的衣领,扬手还要扇,却被绎儿一把扼住了手臂:“你……”
“居然还敢还手!”乌拉那喇氏虎得站了起来。
绎儿狠狠的瞪着萨嬷嬷,嘴角的血流了下来,染红了一片:“我没有错,为什么要受罚!单凭一些莫须有的风言风语,就可以对我动用私刑,若是不想我在府里呆着,我可以不回去,我也早就不想回去了!”
一旁翻译的小太监顿时傻住了,他不知道还该不该把这番话翻译给自己的主子听。
“她说什么?”乌拉那喇氏咬牙道。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翻出了整个句子,乌拉那喇氏气得眼前发蒙:“让你出府?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么?你不想在府里呆着,我也不会容你出去。进了府门,生是府里的人,死也是府里的人。”
“叫豪格来!”绎儿孤注一掷地说道,眼睛里闪动着屈辱的泪水。
“你说什么?”乌拉那喇氏不敢相信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女人居然还那么强硬。
“我说叫豪格来!”绎儿强忍着眼泪,压抑着千般的委屈,“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为什么不去问豪格。我究竟是不是恃宠而骄,究竟是不是目中无人,他最清楚!”
“你……”乌拉那喇氏从来没见过这样“骄横”的女人,气得浑身筛糠样的发抖,太阳穴一阵发胀,眼前发昏,扶着太阳穴直直的坐在了炕上。
萨嬷嬷见状慌忙过去扶住她:“主子,你没事吧……”
乌拉那喇氏缓了口气,抬手指着门口:“让她给我跪去出去!跪到外面去!没有我的准许,不许她起来,不许任何人跟她说话!”
萨嬷嬷甩了个眼神,两个小太监上前架起绎儿就往外去,绎儿在被拖出门的一瞬间,从内室帐幕的缝隙里看到了一闪衣角,那是呼吉雅的衣角,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