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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将计就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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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遂并不懂什么瘟疫,他作为钦差来这里只需要监督粮草和药草的发放,能不顾身命危险亲临前线已经是很难得了,自然是不可能走进封锁线看看那边避难处的情况的,他们就只在外围绕了一圈。看到百姓受苦,李景遂也做不了什么,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能做。
他想了想,命人将几名大夫都喊了过来。
“你们先一步来这里,有好几天了吧,就没有什么进展吗?”李景遂问的是宫里拨来的太医,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有什么困难的可以提出来,再贵的药草我也能想办法弄到。”
“回殿下,不是小臣们不努力,而是……”太医之一为难地道,“这种瘟疫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史籍里也没有记载过,实在是……这几日大家不眠不休地寻找解决的方子,却少有进展。”
太医就站在封锁线里面回话,他们虽然是吃过药丸的,却也不敢离齐王太近。李景遂知道他们每日接触病人,都是致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就算没有找到治病良方,也不忍太过责怪。
这时,有一名普通大夫插嘴道:“其实,要说瘟疫,有个人或许有办法。”
李景遂赶紧问道:“什么人?”
“是白神医,二十多年前汾州爆发过一场前所未有的瘟疫,令几乎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后来有一名江湖郎中站了出来,药到病除。白神医就是这名郎中的徒弟,如果有他在的话,或许可以找到病因。只是白神医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有人知道他在哪。”
“白神医……”李景遂想了想,觉得有些耳熟。他领着众人往回走了一段路,终于想了起来,猛地冲回头问道,“这个白神医,是不是全名白晏歌?!”
大夫还没走远,被他吓了一跳,远远地答道:“正是。”
李景遂大喜,对殷铮道:“这名白神医正是给子松治病的神医,更是子松好友。如果问子松,说不定就知道他的下落!我这就回去给子松写信!”
信件送往舒州就算快马加鞭也得两天时间,这两日里李景遂每日亲自监督粮草的发放,间或找来大夫询问一下治病进展,等到第二日傍晚时,众人在衙里吃饭,李承节的亲兵忽然闯了进来,连礼也顾不上行,慌张地道:“将军,今天下午我们的探子传来消息,说是在城外看到了晋军扎营。”
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声,李承节皱眉道:“别慌张,说清楚了,确定是晋军吗?有多少人?”
“是晋军,约有两万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人说话,殷铮也在心里盘算,原本屯营军也不过一万人,如今因为瘟疫去了一成,病了两成,只剩下七千人。按理来说,鄂州城墙高耸,城内箭矢粮草充足,就算只有七千人,对上两万人也有一战之力。只是如今因为瘟疫,闹得人心惶惶,士兵根本无心打仗,士气低落,而晋军有备而来,正是士气最足的时候,此消彼长,这一仗还真不好说。
并且,就算守住了城,届时如果晋军围在城外不肯撤退,那名白神医来的话也进不了城,瘟疫治不好,损失会进一步扩大。
“没什么好怕的,”沉默了好一会,李承节才出声道,“将屯营军都撤到城内守城!晋主石重贵一直在北面御驾亲征和契丹打仗,晋军主力也都在北面,我们能守住的!”
“契丹南下,晋军主力在北面抗衡契丹,晋国朝不保夕,为何还会在这个时候打我们的主意?”殷铮问道。
殷铮一直跟在李景遂身边,虽然很少开口,但看李景遂对他亲和有加,其余人一直没敢小看他。此刻他发出疑问,张文儒便答道:“定然是他们听说了瘟疫的事,趁火打劫。”
殷铮摇头:“瘟疫早就爆发,为何之前不动手?之前粮草未到,如果那个时候来围城的话,鄂州撑不了多久。现在朝廷拨下的粮草刚到,疫情也暂且压制住了,而我们尚有七千多人,粮草药草充裕,根本不怕围城。”
张文儒和李承节对视一眼,问道:“先生有何高见?”
“与契丹一战连晋主都亲自御驾亲征,可见形势之危急,无暇他顾,既然之前没有动手,现在更不会动手了,除非有非动手不可的理由。比如说,听说了齐王殿下是这次的钦差,所以特意发兵针对齐王殿下,”殷铮道,“不过这个理由也很牵强。”
“先生言之有理,”张文儒道,“只是这样一来,不是根本找不到晋军来攻的理由吗?”
“所以,还有一个可能,”殷铮微微笑道,“城外的两万大军不是晋军。”
两个时辰后,派出去的几个探子果然有消息传来,虽说城外敌军作晋军打扮,但交谈时却多有楚地方言。
楚武穆王马殷在世时采用了养士息民的政策,上奉天子、下抚士民、内靖乱军、外御强藩,使百姓生活安定。且发展农桑和茶叶,鼓励通商,与中原也有来往,国力强盛。虽然在他去世后楚国渐渐衰弱,不过也仍然不可小觑。
“这次来的应该是楚国的军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避开晋国眼线绕到鄂州城外的。楚国真是好算计,届时一旦交战,赢了自然好说,就算输了,我们也只以为是晋军,他们尽可以两面挑拨,到时候我们和晋军两败俱伤,倒是给他们螳螂捕蝉的机会。”
不算太大的屋内,挤满了中高级将领和文官,李景遂自然也在场,殷铮就站在他下首处,李景遂对他的看重其他人都看在眼里,再加上此时情况特殊,也没多少人在意尊卑次序。
李景遂问道:“依将军看,要怎么做?”
李承节道:“末将以为,稳妥起见,固守城池为上策。我们粮草充裕,并不怕守城。楚军趁人之危,本以为能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想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意图。楚军远道而来,如今是一鼓作气,我们应该避开锋芒,若能拖一段时间,等他们的气焰消了,长途跋涉后的疲倦便会显露,到时候我们再出城相迎,定能击败他们。”
李景遂想了想,扭头问殷铮:“先生以为呢?”
殷铮沉吟道:“李将军所言不错,如今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守城。只是……”
“只是什么?”
“若是平常,守城固然是上策,只是现在非同寻常,”殷铮道,“瘟疫还没解决,大量灾民被困在城外,楚军一旦攻来,这些百姓便是首当其冲。其次,因为瘟疫,现在城里城外都人心惶惶,军中定然也受到了影响,士气低落,就算守城,恐怕也是苦战。而且旁边还有晋国虎视眈眈,若是晋国也出兵,和楚国沆瀣一气,鄂州危矣。”
李承节不以为然:“先生之见,是要冲出去和楚军好好打一仗才行?”
“硬仗我们自然是打不了,不过却有人能打,”殷铮笑道:“既然楚军冒充晋军前来,我们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夜,一队作楚军打扮的三百人的步兵悄悄潜出城外,绕过封锁线从山上抄小路绕到楚军后面,带兵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唐军能够抄小路绕过楚军,便是利用了地利。唐军一直潜入到距离晋国二十里左右的地方才停下扎营。这一队士兵是特意挑选出的精英,一夜行三十里而不力竭。
等扎营时,明明只有三百人,却扎了很多空营,炊饭时点的篝火也足足多点了四倍之多。饭后,士兵寻营时每人手举两个火把,远远看去,有千余人之多。
唐军做这些时不仅并未隐瞒,甚至有意暴露,凌晨时分,晋国守城大将陈勋便收到了探子回报的消息,道有一万楚兵在城外扎营,吓得晋军擂鼓警戒,一夜未眠。
等到五更天时,明月西沉,正是一夜之中最黑的时分,先前大摇大摆在晋国城外扎营的唐军悄无声息地集合起来,一半仍旧作楚军打扮,另一半却换了晋军的服侍。两队步兵嘴里咬着树枝,不点火把,悄悄地摸黑从军营中潜出,而军营里仍旧是灯火通明,马匹尾巴上绑了火把,在营地间走着,远看好似仍有士兵巡逻一样。
这两队士兵潜出后,作晋军打扮的一百五十人埋伏在楚军后不远处,过得片刻,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潜到楚军后方屯放粮草处,点火烧粮。而作楚军打扮的另一队人则往晋国城外潜去,有十名敢死士兵偷偷爬上城墙,趁着守城晋军不注意将其抹杀,砍倒晋军军旗,以此为信号,城外的唐军看到后立马引燃早已准备好的爆竹,爆竹声天,好似炮火轰鸣一样,晋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乱成一团,却听到混乱中有人操着一口晋地方言喊着:“楚军已经攻进来了,大家快跑!”
陈勋这时候也已经登上了城门,十分恼恨地将最先喧哗的几名士兵一箭射死,才好不容易控制住场面。
这时有探子来报,道楚军大兵还在营地里按兵不动。陈勋才明白过来,楚军想必只派了一点人过来虚张声势,扰乱军心,等一夜混乱过去,晋军士气不足,而楚军则正好养精蓄锐完毕,发起进攻。
这么想着,他便点了两千步兵,打算出去将这队楚军剿灭,也好涨一涨士气。谁知两千晋军冲出城外后,却发现前来的楚军不过百余人,一看到楚军过来便匆忙后撤,敌退我进,晋军顿时气势大涨,气势汹汹地往楚军包去。
奈何这队楚军十分能跑,这样追了约摸七八里地还没追上,天色已经渐渐发亮,陈勋恐怕有诈,不肯再追,正要撤退,却不想不远处大地震颤,好似有千军万马跑过来一样。再过得片刻,却只见一队人马追着几十个人往这边跑来,最滑稽的是,这追的和逃的人全部都穿着晋军的服饰。
陈勋始觉中计,只是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