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蝶》游弋

1、第 1 章

　　我叫烟花，是赵王府的人。

　　一张雌雄难辨漂亮的脸，柔软如水的腰，纤细白皙的身体，我这样的人，在赵王府里只有一个职位，那便是娈童，说好听点那叫侍童。

　　赵王已经快六十了，可是如花美眷少年侍从依旧不断，我，不过是那些人的中等之下等货色，不曾受到什么宠爱，但也没有受虐待，这世间事总是福祸相依的，我亲眼看着一个上月才被宠得如宝似玉的少年，被这月新得宠的女童笑着叫人活活打死，而上月他那样的欺凌另外一个女孩时，脸上也是带着同样的笑。

　　这样的戏码一天演过一天，我麻木地等待着，等着也许我年级大到不够资格呆在这里，或者赵王的哪位客人看中我，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离开那个地方。

　　不过我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离开。

　　谁想过盛极一时的赵王也有落魄的时候，他跪在那两个人面前求饶时，我是打心里觉得快意的，却也只能颤巍巍地随众人趴在地上，听那一群好汉呼喝。

　　他们好像是找什么人，刚才把赵王府里所有人都翻了一遍，最后聚在大厅等领头的人发话，一时间多少喧闹。

　　直到有人喝止喧哗，然后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在问赵王“我弟弟在哪里？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那种好听完全不想我在这里听过的造作的声音，那是我偶尔在午夜惊醒，发现月光泻我一身，那样温柔又冷漠的感觉。

　　那个声音因为焦急或者惊恐而微微有些发紧，却把赵王问出一身冷汗“你弟弟。。”他颇有些口吃“是吉祥？还是柳腰？要不是羽祝？” 接着彷佛是听见有人牙根咬错的声音“他叫飞颜，他今年该有十四岁，本是襄州人氏，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赵王还是想不起来，飞颜，飞颜，我记起了！不由啊了一声抬头起来，一双目光如电立即摄向我，那人一身月白劲装站在右边，长长的大氅毛锋外张，发问的青衣人却没有注意，穿大氅的人见我抬头便侧身对青衣人说了什么，然后那个青衣人转头看我，我不由垂头。

　　我垂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自惭形秽，象我们这样的人，已经麻木的不知道什么叫羞愧，可是那个青衣人转头的那一眼，却叫我无地自容。

　　那是一双干净无垢的微带泪光的悲伤的眼。

　　我想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我曾被这样一双眼看到过。

　　然后是轻轻的足音，一双素净的靴子停在我眼前，一双温和有力的手将我扶了起来“你知道飞颜？”

　　飞颜，飞颜，那个永远12岁的男孩？

　　我知道。

　　他接受调教回来满身是血，还对着我微微地笑“不要怕，不要哭，哥哥会来救我的。” 我看着他的瞳孔渐渐散开渐渐无光，最后填进后花园做了一株桃花的花泥，终于完全消失，只除了我手里那个檀木小木牌。

　　青衣人手心托着我交还的木牌，飞颜说过，如果他死了，这个木牌也会等到哥哥来接他。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赵王当然是死了，留下一院子的男男女女不知道该去哪里，我也一样，虽然一直想离开，可是到了离开的那时候，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我们这样的人，已经被驯化得如同寄生凌霄，只能攀沿着，没有自己的路。离开以后，该怎样生存下去？我看到一样的茫然无措。

　　那些人看我们的目光有好奇有轻蔑，但是我们早已麻木不仁，彼时我已经知道那个青衣人叫开颜，那个白衣人叫叶罗，他们是一个山寨，名为:不平。

　　他们不会管我们的我知道，看着不平山寨的人寻常地说话大笑，觉得象看着另一个人间，其实我知道，其实我们才是畸形的，可悲地畸形。

　　叶罗是不平山寨的首领，他眼神一扫那些人立刻安静下来，开颜不在他身边，不知怎的，我猜想他是去了后花园，是看那里的桃花？还是找不可能再找到的飞颜。

　　飞颜，飞颜，我多么羡慕你，若有人这样待我，我愿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