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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脱与不脱[43、44] ...

  •   第四十三章悬赏金银

      扬州乃是有名的赏景之地,只是在潮冷的冬季游扬州,却并不是一件十分潇洒的事。不一日,慕容泊涯一行人已然脱离了大燕国境,到了东吴扬州。
      东吴风俗与大燕大相径庭,因为常与各国通商,风气开放,吴人也文雅好客。本来说,既然脱离了大燕国境,几人也算是平安了的,然而事出意料,越是接近人多口杂的菜市口,带着惊诧目光看他们的人就越是多。
      经过一处拐角时,因为墙边人头涌动,围观者对着那面墙指指点点念念有词,黄翎羽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原来是扬州府正在公布新一期的榜文邸报,告示墙上大大小小的还贴着通缉要犯的名单画像。
      他暗呼一声糟糕,却原来墙上所贴的十几幅要犯通缉令中,赫然见到自己的肖像,尽管是白描的画法,寥寥数笔就将人勾勒得特征尽出。榜文上书:大燕罪人黄翎羽,结交废三皇子,妖言惑众,意行不轨。逆天而行,大逆不道。只悬活口,赏黄金五千。
      旁附数行小字曰:大燕三皇子废为庶人,七国通缉,不论死活,赏银五千。只是大约是避讳慕容泊涯皇族的血统,通缉上并无他的姓名和画像。
      这一路上为了避开官兵的追击围堵,几人一直是挑选了山林小路昼伏夜出。然而有一利必有一弊,比起走官道来说自是耽误了不少时辰。
      黄翎羽正待转身避开,却已有几人看了过来,那目光把他看得冷汗直冒。
      忽然肩膀上被重重一拍,便听到慕容泊涯的声音道:“东方小弟,好久不见,怎么不在南韩呆着,有兴致到东吴跑生意来了?莫非是忘不了怡红阁的小翠香?”
      转头看了过去,只见慕容泊涯笑得贼□□,目光忽然转到他背后的官榜,忽而大惊失色:“东方小弟,那个黄翎羽的通缉要犯,怎的和你长得七八成的相像?你莫非还有几个兄弟不成?”
      黄翎羽立时顺着他的话道:“非也非也,母鸡生蛋,还有那么多相似的,何况茫茫人海乎?哪天能得一见此人,必当对饮两盅美酒才是。”
      周围众人听他们一唱一和,都卸了疑心,也啧啧称奇。东吴人大多行商好客,一听这“东方小弟”是来营生的,也就没再将他当成七国通缉的要犯。
      离开了人群,慕容泊涯吁口气道:“那幅肖像,看笔触应当是出自慕容炽焰手底。他也是知道一些白衣教的事情的,大概也猜到我们势必有东吴一行。”
      黄翎羽回望那些人群,已经远远甩在后方,就笑:“刚才多亏你机灵,要不还真有些难办。”
      “真正难办的事情还在后面,我看你这肖像不像是从大燕快马送过来的,因为纸张墨迹都是东吴特产,倒像是慕容炽焰到了这里才绘制的。”
      黄翎羽嘴角抽搐,半晌才问:“你这四弟未免也太神出鬼没了吧。”
      慕容泊涯也抽搐道:“你自己都说他是鬼火来着,我这个尚算正常范畴里的普通人,又怎么能管得了鬼火怎么飘?”

      两人正说着话,忽闻莫谙在身后低声道:“后方官兵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待得看去,便发现果然几名士兵推开重重人群,正要向这边追来。看来还是没能躲过他们的疑心。
      黄翎羽问:“这回你可有办法糊弄过去?”
      “有。”
      黄翎羽大喜:“计将安出?”
      慕容泊涯神秘一笑,道:“一起——逃!”
      黄翎羽仰天长叹,不待慕容泊涯动作,已经飞身踏上马蹬,转瞬拨马向城门当先驰去,惊起路人无数。
      慕容泊涯倒不觉得惊慌,一边驱马还在一边传音:“我这做哥哥的越发弄不懂这四弟了,竟然悬赏你是用金两计算,我才是银两的级别。”
      黄翎羽立时怒道:“是个人都知道我比较好抓,赏钱又多,自然不去抓你,这可是你当‘皇兄’的福利!”想起在宫中所见,终于又加了一句狠的,“也不知你当年是怎生勾引这个小弟的了,让他念念不忘你的好。”
      果然,话刚说完,后面便传来慕容泊涯的作呕声。

      三人不得已又出了扬州城,在野地三十里落脚。慕容泊涯将黄翎羽安顿在一树洞里,和莫谙返身向附近的村庄行去。既然连他们的通缉令都已经到了东吴,为了能顺利进城,他们还需要一些小物件。
      路上,惯于沉默的莫谙忽问:“那夜出来时,黄翎羽也成了四皇子的狙击对象,显然是得到了公子为测试鲲组内奸而放出的消息,那么关于内奸一事,不知公子处理得如何了?”
      鲲组是慕容泊涯手下负责打探消息的组织,原先曾是大燕国皇室藏于幕后的势力之一,但是现在,皇帝连自己的儿子尚不放过,何况小小一个鲲组乎?只怕一度曾经密不透水的组织,在皇帝的利诱威逼下,也会出现不少叛徒。
      “已让团猴儿带讯回去处理了。”
      莫谙脸上现出一丝奇怪的神色。
      “怎么?”
      “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我们?我和团猴儿也是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
      慕容泊涯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怀疑你们,又怎会带着你们一起出来?”
      莫谙思忖片刻,才道:“若说这是公子的一个优点,其实也可能会成为缺陷吧。”
      慕容泊涯沉吟片刻,终于没有回答。其实于他而言,自九岁后几乎都是敌人比朋友要多得多,与其成天疑神疑鬼,损失掉为数不多的同道中人,不如等有了真凭实据再见招拆招。与其说这是他的自信,不如说是不得已的选择,就算知道其中的危险性,也不能为此涣散了人心。也是为了降低危险,鲲组一直以来才会采取小组行动的方式,如此一来,就算暴露了其中一个小组,其他人也能得以平安。——只是这些话,又如何为外人道哉。

      莫谙过了会儿又问:“公子,这几日我看那黄翎羽的腿脚力道,都较常人为优,尤其方才冲出城门,他飞身上马的身法也极其灵动,并非如常人一般臃肿钝重,真的是一点武功都不曾习得?”
      “早在我怀戈城初见他时,也发现了这点。只可惜他真的是不适习武,我与肖师父都探过他的经脉,大概幼年大病,经脉全部淤堵,只不知是如何调养的,竟然能平安长大。”
      慢慢说着,逐渐接近了附近的村子,慕容泊涯忽然想及一事,大感惊诧,顿住了脚步。这几日行事奔忙,竟然忘了这一茬!
      “公子,怎么了?”
      慕容泊涯一脸的失败样,却没对莫谙说出究竟什么事让他如此失败,因为莫谙不是西戗人,便不知道西戗内的传说。
      其实很简单,西戗一族每千年必有他世人附身,且这种归附必出现于血缘浓厚的婴孩身上。近十几年来,失去行踪的西戗血缘浓厚的婴孩,也就是当年白衣教主林朗之幼婴。
      当年大乱中遗失婴孩时,据闻因为保护不力,幼婴肩背上被砍了一刀。夏天在怀戈时,不是没见过黄翎羽脱,只是对个没啥摸头的小孩儿没留上心,就没注意到。
      如此一想,慕容泊涯当下就加快脚步向村落走去,待得找到需要的物件就立刻回去,看看黄翎羽身上是否有那道痕迹。

      第四十四章脱与不脱

      慕容泊涯带回来的并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物,相反,就是因为太过寻常,才让黄翎羽好生吃惊。
      “锅碗瓢盆面粉石头……”黄翎羽一样样地点,到半途慕容泊涯也不忍他了,道:“哪里是什么面粉,你给我看清楚了,这是白粉!白粉!”
      黄翎羽眨了眨眼,才恍然大悟。
      果然,慕容泊涯接着解释:“虽然是农村,但好歹也是接近烟花之地,村妇们擦面的白粉也比北方要精细。”
      “擦面的白粉,简称不就是面粉了么……”黄翎羽小声地反驳,却发现忽然之间四近安静了许多,抬眼看见慕容泊涯满脸不善,似乎就要压过来揍人一般,赶紧赔笑,“那这石头是啥?”
      “赭石。”慕容泊涯边说边从莫谙肩上接过一个碾锤和舂臼来,将红褐色的赭石丢了进去,自己开工碾碎。莫谙也在旁边用小锅烧起水,将布兜里擦面的白粉都倒了进去搅拌。
      不多时,慕容泊涯将赭石的碎粉也倒了一点进去,一锅白汤立刻变成比肤色稍深一些的颜色。
      黄翎羽此时已经知道他们究竟在捣鼓什么鬼了,莫不成这就是古代的易容术?只不过比武侠小说里写的要复杂许多啊。虽然如此想,他还是安安静静地蹲在旁边看。
      “公子,我再去取点凉水来。”莫谙抓了一个小碗。
      慕容泊涯点头答应,见莫谙转瞬远遁,于是道:“黄翎羽,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疤痕之类的?”
      “没有。”
      慕容泊涯沉吟不语,黄翎羽答得太过干脆,让他反而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不可能没有的,你再仔细想想,后背哪里的,到底有没有?”他又问。其实若非林朗遗后是他师父念念不忘的心病,他又何至于如斯猴急?况且在他心中,黄翎羽已经是比常人要亲近的人,犯不着相互间虚虚实实的过招,有什么要求自然就直说了出来。
      “自然是没有,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清楚吗?倒是你追根究底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我可不信,你自己能看到自己后背上长什么样?不如这样,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慕容泊涯决定,不论黄翎羽怎么回答,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天气冷。”
      “到火旁来脱就行了。”
      “……不要。”
      “为什么不?是男人就脱,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寡妇,也不怕别人笑话。”
      “我不想脱难道还需要理由吗?说不要就是不要。”
      慕容泊涯阴了脸:“我说要就是要!”
      黄翎羽想起这人似乎对男人有独特的爱好,于是更是不干,也阴了脸:“不要!”
      “脱!”
      黄翎羽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只可惜,他错估了形势。何谓“此消彼长,彼消此长”?当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由于他先退缩了,气势上自然输了一筹——且不说强脱衣服之事竟然还有气势高下一说——气机牵引下,说时迟那时快,慕容泊涯立时起身拦到了他面前,伸手就要抓他衣襟。
      正当此际,只听扑通声响,两人愕然寻声看去,原来是莫谙已经取水回来,见这两人抱到了一起,又是要又是不要的,顿时把碗给落地上了。
      “公子,”莫谙抹了把汗,看看四周,才小心地谏言,“这个地方,有些不大合适吧。”
      慕容泊涯好不失望,就差这么一步。
      莫谙又抹了抹额汗,怎么觉得公子此时的目光,像要吃了自己一般凶恶!

      一番纷争尘埃落定,黄翎羽虽然越发警惕起慕容泊涯,但仍然安安静静地坐下让他上妆。
      “你的面貌现在已经暴露,所以才更要易容。东吴是烟花之地,所谓藏木于林,纳水于川,我将你妆成烟花之地的倌人——况且我在馆子里也有门路——咱们就不会这么遭人疑。”慕容泊涯解释道,一边拿起了小钳子,毫不犹豫向黄翎羽脸上动手。
      “眉毛能不能用刮的?”被慕容泊涯连拔几根眉毛,黄翎羽痛得眼泪直冒。并非是他不耐疼痛,而是任谁第一次被拔眉毛,都很难控制泪腺的激动情绪的。
      “刮的很快就长出来了,不如拔的持久。”
      片刻后——
      “为什么连额发都要拔!”
      “理一个美人尖出来,才比较像个男倌。”
      又片刻后——
      “你又拿刮刀干什么?”
      “不刮干净脚毛怎么成?哪个男人喜欢在做的时候摸到对方的这个?”
      “不必做到这一步吧?我还没打算让人看。”
      “以防万一。”
      “这是什么万一!”
      慕容瞪视。
      “呃……我还是自己来吧。”小黄让步。
      再片刻后——
      “你!——还要干什么!”
      “你有没有胸毛什么的?”拔了这么多处,黄翎羽都很配合,这回就算不让他亲自动手,至少也会自行乖乖脱衣服让他看了吧,慕容泊涯如是想。
      半晌没有回音,慕容泊涯抬头看去,是黄翎羽戒备的神色,以及莫谙了然的目光。
      泊涯无语。

      一番下来闹得不亦乐乎,不过这回儿清静了。黄翎羽只觉得一身的精力去了一半,好在慕容泊涯又去捣鼓那锅白粉加赭石的黄粥。
      只见对方又是熬干,又是过滤的,黄翎羽忽然想起现代女人的化妆来,便觉难以置信——现在慕容泊涯手中这碗里装着的,莫非就是古代的“粉底液”么?古代人也搞这东西?是自古就有还是阎非璜那小子带过来的?
      果然,慕容泊涯接过莫谙递过来的丝巾,一点点蘸了就往他脸上抹。抹了还不成,在寒风中风干了许久又用刀片刮去,然后再上第二层,如是者三。
      黄翎羽默了,不必多言,还真多半便是阎非璜教给这小子的,那人特不待见韩国女人,老嘲笑她们上个粉底还要洗刷刷~洗刷刷~,一天不上够两小时的妆就浑身不得劲。
      “嗯,肤色总算是晶莹剔透了。”慕容泊涯捣弄完了,十分满意地左看右看,最后还回头问莫谙,“看得出他擦了粉吗?”
      “没有,公子上妆的手艺越发精湛了。”
      “这样就好。阿黄,这妆里放了药粉,水洗不掉,虽然难受了些,但你还是忍忍吧。”再回头看时,却见黄翎羽一脸怪异地捂着嘴抽搐。
      “你怎么了?”他问。
      “现在该到我给你拔毛了吧。”黄翎羽不怀好意地笑,什么叫做现世报,当以此为例。
      谁知他固然算盘打得精,对方也是不容小觑的对手,悠悠然回身自马背上取下褡裢,从中翻出个小盒,再从其中取出了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小块,展开,覆在面上。
      顿时,一名形容猥琐的驼背中年汉子弯在眼前,干咳道:“公子莫生气,生气起来可就讨不了诸位爷的欢心了,还怎么赚足赎身钱?”
      ——活脱脱一个拉皮条的。
      ……
      莫谙眼见空气以黄翎羽为中心越来越凝滞,颇有风雨欲来之感,在旁和事道:“黄公子,不是公子不愿借你皮面具,只是你的脸孔太小,若戴上也不适合,会起皱,这才出此下策,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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