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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惜父爱襁褓腻襟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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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布琛终于回到婴儿的作息,除去吃喝拉撒,每日要睡足十个时辰。
王氏看她不如先前精神,很是担忧,虽然安和说了无妨,王氏却还是找出女儿出生时萨满给的乌麦,取一条丝绦缝在齐布琛衣服后背上,末端挂上玛鲁神袋,这才安下心来。
在齐布琛的睡梦里,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齐布琛满月了。
满家习俗,孩子满月亲友都要来贺,姥姥家要蒸“河咧” ,舅父家要送悠车,还要送上刻着吉祥字样的长命锁。
可是家里还是和平时一样,不见亲朋好友,显得有些冷清。
王氏抱着女儿叹气:“你外家在的远,这宁古塔通信艰难,你外祖母连额娘生了你都不知道,更别提来给你办满月了。”
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样?齐布琛暗地里撇嘴。
王氏的娘家祖籍山东,族中子弟多是读书人。齐布琛的外祖父心慕江南文风鼎盛,早在前朝时便携妻到苏州游学,先帝在位时曾中得举人,后来回到族中开办族学,终生没有入仕。
前世里,齐布琛从来没见过外祖父母,只在额娘去世后见了大舅舅一面。夏嬷嬷领着她去找舅舅告状,听闻阿玛动用额娘的嫁妆谋缺,舅舅却只道不屑于阿玛为伍,在额娘灵前痛哭一场便离去。
夏嬷嬷说舅舅清高,不通人情世故,等外祖母知道了这事,一定会来给外孙女讨公道。不料舅舅回去以后,王家竟然再也没了消息。夏嬷嬷却因为“搬弄口舌”,被二太太免了差使,赶出了内宅。
这样的外家,有难处不来雪中送炭,有喜事也不需要他们来锦上添花。
作为一个年近三十的人,齐布琛对满月是否热闹并不在意,倒是科尔坤觉得亏待了女儿,特意去城中打了把“长命百岁”的银锁。
看着脖子上的长命锁,齐布琛很感动。
上辈子,因为额娘的嫁妆,齐布琛和阿玛关系疏远。虽然后来她出嫁,科尔坤给了上百抬的嫁妆,齐布琛却觉得那是因为她嫁了皇子,阿玛不敢损了皇家的脸面,并不是在补偿她。
何况在她心里,再丰厚的嫁妆,也比不上额娘的留给她的东西。额娘的遗物被阿玛拿去换了官职地位,别的东西给她再多也不稀罕。
因为心存芥蒂,重生以后,齐布琛对额娘满心依恋,对阿玛却淡了很多。
然而眼前这把银亮的长命锁,仿佛春日里的暖阳,照亮了齐布琛心里最阴冷的角落。
原来阿玛和额娘一样,心里也是疼她的。
齐布琛很喜欢这把银锁,拿在手里就不想放。
王氏却嫌弃关外的工匠手艺粗糙,生怕磨到女儿的脖子,只在满月当天让她挂在衣服外头应个景,倒是找出一对拇指大的羊脂玉小虎坠角,用红绳穿上给齐布琛贴身带着。
这对小玉虎雕刻圆润憨态可掬,齐布琛也十分喜欢。又因为银锁确实沉重,戴一天她的小脖子都坠酸了,便也配合着额娘摘下,拿帕子包好了收起来。
做完满月礼,齐布琛以为额娘就要搬出产房了,不料王氏却听了安娘子的劝告,仍然留在西厢,打算坐足了双满月再搬回正房。
齐布琛暗自盘算,上一世,额娘刚出月子不久就又怀上了。这一世,因为齐布琛不要秋爽,王氏留下了安和,又在安和的劝说下延长了坐月子的时日,这样一来,齐布琛的弟弟只怕不会那么早出生了。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
女子生产消耗极大,频繁生育最是伤身。这血一般的教训,是齐布琛用生命换来的。
前世她成婚不到一年,阿玛便遭到解任,娘家一落千丈。齐布琛不免有些惴惴的,生怕自己遭夫家嫌弃,坐不稳大福晋的位子。
后来继母一番暗示,齐布琛便把生儿子当成了救命稻草。
所幸,她和丈夫胤禔关系和睦,相敬如宾。
在外人看来,大阿哥不抬侧室,不生庶子,定是和大福晋琴瑟和谐,异常恩爱。
个中内情只有齐布琛自己知道。
幼年丧母的经历,让齐布琛养成了察言观色的习惯。她善于揣度人心,早就明白了丈夫无心女色。比起进后院哄女人,大阿哥胤禔更愿意努力习武,认真办差,能得汗阿玛青眼,不要被太子比下去。
齐布琛看准了这一点,只需略施手段,便能把丈夫留在正房。
可惜她运气不好,五年里生下了四个女儿。
齐布琛的身子渐渐地垮了。最后虽然坚持着生下儿子,却大病小病不断,只撑了几年就不行了。
前世的悲剧足以证明,频繁生产耗尽了她的性命。
而女儿像母亲,王氏前世的命运和齐布琛极其相似。齐布琛的弟弟只比她小十一个月。弟弟出生后不到半年,额娘又有了身孕,接着便因难产去世了。
齐布琛不愿额娘重蹈覆辙。
王氏今年只有十八,科尔坤刚过弱冠,儿子是迟早会有的,用不着急在这一年。齐布琛打算更黏额娘一些,隔开额娘和阿玛,推迟弟弟的出生。
幸好王氏本就喜欢女儿跟自己亲,搬回正房后也常常将齐布琛抱过去,直到睡觉才让安和抱回西厢。
齐布琛下定决心,晚上便死死黏着额娘,安和来抱,她虽然不哭,却是一个劲儿地扭着小身子躲,躲不过便皱着眉依依不舍地看着,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得王氏十分不忍,由此成功地在正房睡了几日。
一天晚上,王氏硬下心想送她回西厢睡,齐布琛心中不愿,又不想哭闹,灵机一动朝着阿玛伸出小手。科尔坤见女儿亲近自己,也顾不上抱孙不抱子的规矩,呵呵笑着将她抱了过去。
原来阿玛抱着的感觉是这样的。
齐布琛有些鼻酸,把头埋到阿玛怀里。
科尔坤感觉到女儿的小身子依恋地靠着自己,竟是从没有过的温暖,一时也舍不得放开,便对面带不安的王氏道:“别抱了,让谧姐儿和咱们一块儿睡吧。”
这一夜,齐布琛第一次睡在父母中间,三个人的心里都平静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