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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黑鼻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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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跳下去了!
我尖叫一声,冲到河岸边,朝下看过去。
“HI~”宣凌冲我招招手。
他的脚下还有一块水泥空地,干净、宽敞,波光粼粼间,两岸还有光秃秃的芦苇杆子飘飘荡荡。
“你去死吧!”我从地上随便揪起一把枯草,“砸”在他身上,怒气冲冲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宣凌追上来,拉住我的手:“我们还不能走。”
我甩,他拽。
我甩,他拽。
我再甩,他用劲一拽,把我拽进他怀里。
有点神奇,他怀里的温度好像有一种让人消气的魔力,靠了一会儿之后,我甚至用脑袋蹭了蹭。
“为什么不能走?”我鼓着嘴问。
他双手捏了捏我鼓起来的两腮,说:“要把放完的烟花带走啊。”
真是五好青年一个。
把烟花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了,宣凌陪我慢慢往回去的路上走,街上的车不多,大多数人家的窗口都是亮着的,隐约还能看到窗口里一闪而过的忙碌身影。一个出租车司机以为我们要乘车,在路边缓慢驾驶着,头伸出来:“打车吗?”
我歉意地摇摇手。
“哦,”司机头伸回去,过了会儿又伸出来,对我们说了声,“除夕快乐!”
说完才远远地又开走了。
十点钟左右的时候,我回到外婆家的小区,我指着一边的公交车站,说:“你在这儿坐69路就能到家了,你赶快回去跟家里人过年吧。”
他揉揉我的脑袋,说:“刘海长了。”
我自己也拨了两下,朝上看:“是有点扎眼睛的,过两天把它剪了。”
“过年不要碰剪刀,不知道吗?”
我“嘿嘿嘿”笑他:“迷信。”
“别碰。”他依旧说。
“好好好不碰。”我嬉皮笑脸,特没正形。
宣凌应该也是看不下去我这个样子了,在我脸上拧了一把:“我走了啊。”
我张开手:“抱下再走。”
他伸手在我两掌上齐声拍了一下:“不闹。”
“没闹。”
他没办法,跟着张开双臂,等着我饿虎扑食一般抱上去。
我笑眯了一双眼,颠儿吧颠儿吧地正准备往他怀里蹭呢,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响,熟悉的声音喊:“乐乐。”
我吓得浑身一激灵,在宣凌手臂上使劲一拍,小声说了句:“快走!”
然后转过身,迎上去:“哎,爸,我回来了。”
我爸朝我这儿走了两步,我生怕他看见宣凌了,赶紧走过去抓着我爸胳膊就扯着他往回走。“你去哪儿了,你妈还叫我去河西公园找你去呢,”我爸说着间还回头,“刚才门口的是谁啊?”
我结巴:“同学,同学送我回来的。”
“男同学女同学啊,个子挺高的啊。”我爸问得意味深长的。
“你问哪个啊,好多同学呢。”
“什么好多,我只看见一个啊。”
我忽悠,接着忽悠:“哦,其他同学都走在前面呢,刚才那个是走在最后的,跟我一起在严老师家上课,告诉我寒假上课时间来着。”
我爸一老老实实做学问的人,单纯,听了就信了,都不用我转换话题,直接开始跟我说:“回头你外婆给你压岁钱,你就说不要了啊,你大了,不要跟那些小孩子一样要压岁钱了啊……”
我心不在焉地应着,趁老爸不注意的时候,回头朝门口望了一眼。
唉,最终还是没能抱到。
跟暑假一比,寒假总觉得短得令人发指,减去补课的时候,拢共也就两周的时间。老师还觉得我们放这个假就跟逮了大便宜一样,我上学那天背的书包里就光是作业了,装不下别的书了。
不过别人都是愁眉苦脸地开学补课,我却是掰着手指倒数开学的日期,三日,两日,一日,终于到了……
“宣凌,把英语作业借我抄一下,我空了两张卷子的完型和阅读做不下去了,借我抄一下啊……”我说着间就去拿他的英语卷子。
他把卷子抽走,高高举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自己写。”
“来不及啦来不及啦,第二节就是英语课了。”我跳起来去够他手上的英语卷子。
宣凌身子朝后,又换了只手拿,我更碰不到了:“第一节课我让你坐里面,你自己写完。”
宣凌的位置靠墙,加上前面同学的掩护,最是隐蔽,老师一般都看不到坐这儿的人在干嘛。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英语老师逮人玩手机是一抓一个准,高三的时候她告诉我们诀窍,说:“你们傻啊,谁没事盯着自己的□□傻笑啊!”
没办法,我恨恨地看了一眼他,第一节课坐在他的位置上,逃避着历史老师的目光写英语卷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因为高二下学期要会考,也就是俗称的小高考,非艺术生如果在这个考试有一门成绩拿了“D”,也就是不及格,就没有报考本科学校的资格,而如果拿了“C”的话,就没有报考二类本科以上学校的资格。所以这个时候大家也都没有什么心思了,全部扑在剩下没选的那几门副科上,甚至连语数外都要给这四门课让位,自习课全部挪出来给他们用了。
这下从来不被重视的副科老师有面儿了,在走廊上走来走去都带风。本来黑板上布置作业的区域永远语数外是占据篇幅最大的,现在政治、物理、化学、生物成了山大王,洋洋洒洒的作业布置下来,我每天只好找一小块夹缝布置语文作业,字小得得用放大镜找。
学习气氛渐渐开始紧张起来,我每天都学得焦头烂额的,我理科本来就不好,尤其是物理化学。我觉得我们学校那些分班选择物理化学的都是怪物,我一看他们都觉得好像脸上全戳着物理和化学公式一样。
还好有宣凌。
其实我觉得他完全可以选理科的,我记得他当年小高考拿了全“A”,可以加三分,我比较可惜,物理化学一个“B”,一个“B+”。
“啊……”晚自习课间休息,我头砸在卷子上,哀嚎“我要崩溃了!!!”
我是个文科生,我认命了,我天生就是个文科生啊!
“哪道题?”宣凌问。
我抬起头,指着最后一道题,跟他愤愤不平:“我最后一题题干都没看懂,这谁出的卷子!世界这么和平,为什么要刁难我们呢!嗯?”
宣凌看了我一眼,“噗嗤”一笑。
我起初以为他是笑我刚才说的话,或者是笑我连这道题都不会。
“你看啊……”他开始跟我讲解这道题,可是我听着听着又开始想睡觉,就干脆把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他说一句,我“嗯”一声,说一句,我“嗯”一声,直到最后,“嗯”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喂。”
他手臂动了动。
我吸溜一下口水,迷迷糊糊地醒来:“啊?”
“你在没在听啊?”
“在啊,在啊,”我厚颜无耻地点头,看了眼手表,妈呀,才睡三分钟就给他叫醒了,我指指外边,“我去上个厕所。”
说罢就站起来。
“你等等。”他拉住我。
我一屁股给他拽回座位上。
“怎么了?”我问。
他从我抽屉里摸出我平时臭美用的小镜子,往我脸前面一摆,我呆了。
鼻头上圆圆的黑了一块,跟个熊猫似的。
我立刻捂住鼻子,心想这回丢人丢大发了,一边捂着,还一边找这“黑黑”的东西的来源,我是怎么沾上这东西的啊!
宣凌拎起我的卷子,用好气又好笑的语气问:“这卷子上印的全是铅,你也用脸往上蹭?”
我捂着鼻子,跟他哼:“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宣凌取出一张纸巾,往上面倒了点杯子里的清水,然后把我的手拿开,用纸巾在我的鼻头上跟帮我擤鼻涕一样用劲拧了两下。
“哎哟,哎哟!”我带着鼻音叫,“轻点儿!”
手好不容易从我鼻子上拿开了,他捏着我的下巴左右端详:“好了,擦掉了。”
我取过镜子,照了一下。
好了,黑鼻头没有了,红鼻头来了。
我找范桃陪我一起上厕所的时候,范桃还问:“你是不是哭了啊?”
我抬手在眼角边装模作样的擦拭两下,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样:“是啊,晚自习憋尿憋哭的。”
范桃冷汗下来一滴:“看来是没事儿。”
这学期连难得可以放松的春游都没有,倒不是因为学习紧张,而是除了小高考之外,这学期还有一件事是让人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活动,就是四月份的学农。
晨会的时候听到校长宣布三天两夜的学农,高二的学生,除了我,全部兴奋地欢呼起来。其实我前世也以为学农就是到人家农户家里住一住,帮忙挑水浇个田,下田插个秧,闲暇时间扑扑蝴蝶捉捉昆虫,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不一样。
学农的那天早晨,我背着书包,看见一个个小姑娘小伙子穿着春意盎然的,上车前激动地围在一起叽叽喳喳,我露出过来人的表情,摇摇头,心里想:
Too young too simple,naive!
旅游大巴车一路向郊区驶去,今天天气晴好,大太阳直晒头顶,路上还有同学唱歌儿呢,就和紫薇小燕子坐在皇阿玛身边一样: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
只是唱着唱着,这声音就逐渐小下去了,似乎开始觉得不对头,就连我这个没有重生回来军训的人都觉得这条路熟悉,更别提去年刚刚接受过七天洗礼的高二学生了。
直到大巴车驶进了军营的大门,熟悉的训练营基地,熟悉的门口小卖部,甚至是熟悉的教官,这一刻,才有一个同学代表所有人惊讶地问出来:
“这不是我们军训的地方吗!”
熟悉的、黑黢黢的教官满含笑意地对我们招手,那笑容的背后,应该是这样的潜台词:
哟呵呵,小兔崽子们,又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