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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传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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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震惊,并又多了件想不通透之事,胡濛倒不是沉湎这些情绪的人。
独自在二人初逢的小亭中枯坐了一夜,胡濛披着一身晨露回来时,已是初时模样。
他想不明白,便回来找叶嗣;叶嗣既是不在,那便等他回来。
如同从前那么多次的分别重逢,不过这次二人互换,而叶嗣总该回来。
恍惚依稀唇上触感弥留,好似下一刻那人便要入了小院,招呼他饮一壶薄酒,或是举剑切磋相邀。
胡濛舔舔唇,阖眼入睡,想着,这次便由我来等,不过添了几分相思。
隔了十来日,一封信翩然而至。
里头夹了两张信纸,一张给叶灵,另一张自然给的胡濛。
叶灵那份上字算不上多,不过是普通家书模样,叶嗣报了平安,顺带大致说了如今境况,要他们毋需挂心,也不必费心思回信——他同众人如今行踪不定,也不便告知他们地点方位,不如作罢。
胡濛那张信纸上约莫也是写了这些的。叶灵匆匆一瞥,倒是瞧见对方手上那张纸上密密麻麻一片蝇头行楷;比之自己这份,显是多上不少字。叶灵瞟了一眼胡濛低头看信,不自觉带着笑的脸,又思及自家兄长那般心思,最终也不过暗暗撇了撇嘴,抛去心底那小小的酸味而并未多说什么。
叶嗣与胡濛那封信上撇去问候,提笔就是道歉,毕竟又是相瞒又是不告而别,更毋言是在做了那般颇有些轻薄之事后的隐瞒离开;此事不厚道,自然是要告谢的。而码头之事,叶嗣却并无意在信中多谈,只言“那日孟浪并非轻慢戏耍,此中真意待我归来之日必会与空溟剖白言明。”
除此之外,便是絮絮叨叨的家常与相思,诸如——
“北地苦寒,倒并不打紧。”
“此处也有陪我喝酒的人,北地的酒也似此地的人,比之江南要粗狂许多”
“酒液热辣,却仍叫人感怀,我竟几乎每日都要想念同空溟在小庭同酌的日子,哪怕许多时候并非饮酒,仅是品茗,那也叫我怀念。唯独不知此番情景何日才可重现,只教我无限向往了。”
胡濛读着,于是不禁也如叶嗣所言,向往起了之后的日子来。
自那封信起,之后三五不时,便有叶嗣的书信捎来。
多数时候仍是一封内夹两份书信,偶尔胡濛一人独占一份。叶灵看明白了叶嗣这是在追求某人,自然不会无故喝那酸醋,反倒是胡濛,总觉得自己是占了叶灵什么便宜似的,时常在叶灵面前有些不自在,在收到独独给他一份的信时尤甚。
日子便如此过得寻常,不知不觉就是大半年。期间逢了年,胡濛自然是要回去一趟;叶灵当然不会拦他,于是第一场薄雪过后,胡濛便携了轻装动身了。
因着过年,胡濛也留得久了些;何况叶嗣不在,胡濛便连回去的兴致也提不太起来,恹恹的窝在华山月余才动身。不过待胡濛真真身在扬州,却又是跃跃欲试,恨不得立时飞去藏剑山庄,见见那人又有何只字片语飞书而至。
胡濛去寻叶灵时正巧人在房内,见胡濛回来,便也高兴地迎上来,拉他去桌边坐下。
叶灵正给胡濛沏茶,一面叨叨着胡濛这次怎么离开这么久;胡濛面对对方如斯热情,不好说是因为叶嗣不在,便只推脱作新年团圆之故。叶灵闻言嘟嘟囔囔地有些不开心,却并不再作他想。
胡濛啜了一口茶,见时机合适,便轻咳一声,有些期待地问起叶嗣的事。
“你哥他——叶嗣他最近可有信至?”
“啊我哥?”叶灵似是愣了一下,而后便皱着眉抿嘴低声一句,“他这阵子都没消息。”
这回便换胡濛一愣。
“可是——”
可是已去近三月——胡濛无意识攥紧了杯子——说来上一回传书也是隔了许久才姗姗而至,竟不想此番更教人好等。
久等无妨,最怕不过那人罹经祸难。
胡濛神色也不由难看起来。
春末时分,有一人伴落英而至,登门拜帖要见胡濛。
来者是个玄衣儒雅的青年,长发垂背,神色却显得十分倦怠。
胡濛并不认得此人,却认得对方随身贽礼——正是他同叶灵翘首已久的、叶嗣的消息。
那人递给他一条长匣子,内夹一封简书,言此乃受人之托,转交与他之物。
胡濛有些惊愕,将人送走又独坐了半晌才想起去开了匣子看看。
那匣子不过随意取了了木材劈了钉好,又马虎涂了漆罢了,启了扣开了,才发现里面物事倒比外边着匣子要精致上许多;只不过胡濛如何也想不到,叶嗣竟托人带个他这么一样东西。
那是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