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云筝画水

1、一

　　一
　　刚入夜，不语忍着腰部传来的阵阵疼痛，缓慢地走在路上。刚绕过一个街道，就看到人群聚集在一起，入目的是红绸喜灯，宾客盈门，是有人在办喜事？正这样想着，耳边便听到客人私语。
　　“文府不愧是京城大户，连许尚书都亲自来贺喜了。你看到西北角那辆马车没？可气派了！”
　　“是呀是呀，尚书如今得沐圣恩前途无量。难得他今日现身，我俩快快去见他吧！”
　　尚书府？应该府中有好药材吧。不语轻吐一口气，就暂居于那处吧。她顺着白墙一路走去，寻找最气派的那辆马车钻了进去。马车里铺了软裘，不语靠在车上，闭上眼却不敢真正睡着，等到身上的疼痛消去了些，取出绑在腿上的匕首紧握在手中，移动身形伺机擒住进入马车的人。
　　没多久，车帘掀开。许璘刚刚饮了酒，意识还有些不清楚，只隐约闻到血腥味，刚坐定在车中，想抬手揉揉额头，脖颈处就感觉一片冰冷。
　　“公子得罪了，小女逃亡至此，还望公子相助。”
　　耳边传来少女低语，有些虚弱， “姑娘受了伤，车中有备伤药，姑娘若不嫌弃，尽可取用。”
　　不语探住他的脉搏，断定确实没有功夫傍身，且心肺有损，断定此人身体不好，便松了口气，“公子体虚，小女有妙方可调养一二，若公子助我度过难关，定双手奉上。”
　　“在下应允，姑娘可否放下这匕首？”
　　不语收回匕首，靠在一侧。许璘侧头看她，她隐在黑暗里，只隐约见着一个轮廓。
　　“那此后一个月，就叨扰公子了。”不语探手摸上他的脸，许璘一惊，在她的指尖要碰到唇时伸手扣住，“姑娘……”
　　“我只是想知道公子的长相而已，莫非公子害羞？”
　　“……”
　　“难不成，我说对了？”
　　许璘有些不自在，放开她的手，离她远了几分，从马车的夹层里取出一颗夜明珠，车内渐渐亮了起来。“此番，姑娘可以看清在下。”
　　不语看了一眼，长得还挺好看，笑笑就闭上眼睛稍作休息。许璘想到她身受重伤，或许此刻已经昏迷便不再打扰，只借着珠光，细看她的眉眼，倒不是什么绝代佳人，面貌很清秀，透着虚弱病态，堪堪算得上一个清盈佳人。
　　不语就在尚书府住下了，安排在客房。
　　许璘回到房间，喝下醒酒汤，想起今晚所发生的事情才觉得自己太过大意了，怎么轻易就安排一个不知身份的人住在府中呢？
　　二
　　京城最近风声正紧，前太子犯事被关押在清心殿，太子之位悬而未决，众皇子蠢蠢欲动。许璘身为吏部尚书，六部尚书之首，是众人欲拉拢的对象，这府中不知道有多少他人的眼线，像不语这么明目张胆的还真不多见。她会是谁派来的？
　　午间将她约到后花园的不语亭，许璘亲自倒茶，“姑娘的伤有没有好些？”
　　“多谢关心，再休养半月便可大好。”不语拉住许璘的手，正要搭上脉搏，他已经抽回了手。
　　“姑娘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吗？”
　　不语一呆，反应过来便是一阵大笑，笑声朗朗，“我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公子见谅。江湖人不拘小节，不要冒犯了公子才是。我略懂医术，为公子细细把脉才好决定开什么方子，公子不必如此羞涩。”
　　许璘尴尬转过头去，却探出手来，片刻后便恢复如常，“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非言，是非难言的非言。”
　　“非言？与我这不语亭还有些异曲同工之处。非言，不语，人生在世确实很多话不能说。”两人交流片刻，许璘还想多试探些，不语就称不适离开了。只知道她是个江湖人，上次被仇家追杀，机缘巧合进入了马车。
　　这马车这么多，怎么偏偏就进了那一个？说不定连名字都是骗人的。他决定还是静观其变。
　　半个月后桃花节来临，不语以远房表妹的身份陪着许璘踏青。说是踏青，其实却是各方势力暗中交流的一个幌子。一路上看到很多官员携家眷出游，亲近的多说几句，疏远的只是客套片刻，不语观察下来，发现许璘和他们不一样，似乎与所有人都不亲不疏，她看不出他站在哪一边。进入桃花林某处，不语借口赏花脱离了他，许璘待她离开片刻，便派了人手跟着她。只是没多久，下人就来报跟丢了。
　　许璘皱眉，她倒是谨慎。兀自走着，突然听到一阵琴声，循声而去，反而在花林掩映中见到了不语。
　　不语背对着他，面前站着名靓丽娇美的女子，有段距离听不清对话，好在他懂唇语，能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择良木而栖，我呆在七皇子府上便是将身家性命都赌在他的身上。虽然只是姬妾，但总好过从前居无定所。我听说你去了尚书府，他既然是吏部尚书，却传闻不近女色，定是狡诈之辈，你多多提防。”
　　“……”
　　“呵，哪是作践自己，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
　　“玉碎瓦全，能有什么好下场。”女子暗叹一声，便转身离去，不语转过身来，眉微蹙，唇紧抿，头微仰，满是坚决倔强。
　　此时桃花纷纷，风带起她的衣衫，飘逸玉影让许璘心中一颤，迷蒙了片刻，回过神来，她已不在，他轻笑一声，不过一抹桃花色，何至于迷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