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云间》七色流光

12、第十一章 赏菊（一）

　　与萧依罗分离后,怀安与云暮也踏着日落回到了将军府，云暮一路上静的出奇，怀安只当她方才受了惊吓，见她没有兴致聊天，便也没再与她说话。
　　“云暮，你把这些东西先放到库……”怀安正一件一件整理着今天采买的货物，转头对云暮吩咐着，话还没说完，云暮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姐！”
　　“你这是做什么？”怀安赶紧停下手上的动作，伸手就要去扶她，却被云暮避开。

　　“小姐，今日都是我一时冲动，害的你被牵连进去！您罚我吧！”
　　将军府的大堂内此刻静静悄悄，只闻得屋外的晚风将院内的树木吹得簌簌作响。
　　半晌，怀安微微叹出一口气来，“云暮，你做事一向谨慎，你能告诉我今日你为何那般冲动？”

　　云暮与明晖从小跟随他们一起长大，云暮行事向来沉稳干练，而明晖就要差点火候，将军府的要事几乎都是云暮在掌管，虽说她并没有要责怪云暮的意思，但她还是对今日的事情有疑问。
　　云暮微微垂下脸，静静道，“我今日，看到那少女被群恶汉欺侮，是想起了当年……夫人的遭遇。”
　　这个夫人，指的就是怀安的亲娘，陆云渺。
　　“我娘？”倒是没想到云暮会提起陆云渺，怀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我娘当年也是这样被……”
　　云暮点点头，“那时小姐还不满周岁，自是不记得了，我那时也才四岁，跟着我娘一起照顾夫人，那时夫人被赶出沈家时是净身出户，身上哪怕一个铜板都没有，好在我娘留了个心眼，将夫人的嫁妆带在了身上，其实夫人嫁入沈家那么多年，嫁妆早就被大房搜刮去了不少，剩下的那些也不过是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可总比没有好吧，那时小姐你还那么幼小，吃穿都不能马虎，夫人就拿着那些嫁妆去当铺准备换些银子，可谁知在当铺遇见了沈自源身边的管事，二老爷在世时，那管事就没少苛待二房，如今二房落魄，他更是穷凶极恶，打着老太爷的名号，让沈府那帮侍卫去抢夫人手里的嫁妆，说是沈家的财产，夫人便抱着小姐往外跑，夫人原本就因为被赶出沈府受到了很大打击，身体孱弱，还要护着小姐，那帮人却是丧心病狂竟对夫人拳脚相加！最后活生生从夫人手里抢走了嫁妆……”说到这里，云暮已是泣不成声，她那时才四岁，这一场面却叫她永生难忘，包括她娘为了护着陆云渺和怀安也受了重伤，她对沈家的仇恨决不比怀安兄妹少！
　　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怀安走到云暮身边，将她扶起，“云暮，你记住，你和明晖不只是将军府的管事，也是我和哥哥的亲人，无论你做了什么，以后都不许像今天这样跪在我面前。”怀安轻柔的擦去云暮颊上的泪珠，露出一个极温柔的笑容。

　　“小姐，你可回来啦！”明晖突然咋咋呼呼地推门而入，正看见怀安替云暮擦眼泪的场景，蓦地一愣，眼也不眨盯着云暮那双红红的眼睛。
　　“怎么了？”怀安问道。
　　明晖指着云暮，“她、她……”不会吧，这平时凶悍无比的女人居然哭了？
　　云暮自是不愿意被明晖看到自己软弱的模样，瞬间板起脸来，“小姐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呀！”
　　“有个公公来咱们府上了，说是要见将军，可将军今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公公？
　　“他现在在哪儿？”怀安问道。
　　明晖指着门外，“就在门口候着呢！”

　　此时将军府门外停着一辆颇为华贵的马车，一名太监正微撩起马车上的帘子，露出半张脸来，待看到明晖领着一名少女向门外走来时，才放下帘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让公公久等了，这是我家小姐。”明辉说道。
　　那太监细长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怀安，嘴边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陆小姐应是第一次见我吧，我姓卢，是太子身边的近侍，”说着，卢公公从袖中掏出两张烫金红帖，递给了怀安，“太子七日后广邀宾客前去青玉苑赏菊，太子吩咐我要将请柬亲自交到陆将军手里，可惜今日陆将军有公务在身，就麻烦陆小姐转交于他了。”那名太监虽说一身的贵气，对怀安的语气倒是十分的客气有礼。
　　怀安连忙接过，面上也带了十二万分的恭敬，“有劳公公了，怀安一定将请柬交到哥哥手中。”
　　卢公公笑着点点头，“我还有不少请帖要送，就先告辞了。”
　　明晖连忙走到马车前，替卢公公撩开马车帘子，卢公公道了一声多谢，便走了进去。
　　“公公慢走。”怀安说道。
　　怀安目送着那辆马车离去后，这才看向手中的请帖，吴王过了又是太子，看来……她的目光微微一闪，将那请帖收回袖中，神色不明。

　　怀安不知道的是，卢公公只亲自将请帖送往了将军府一家，而其余府邸安排的只不过太子府里的普通太监。

　　深夜，怀瑾踏着月色回到了将军府。
　　他刚走进院子，却看到书房内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怎么还没休息？”他走过去就看到怀安正靠在椅背上打盹儿，不由皱眉。
　　“你可算回来了……”怀安揉了揉眼睛，从袖中掏出两张请帖递了过去，“太子送来的，说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手里。”
　　怀瑾接过那请帖，神情并无变化。
　　“知道了，你赶紧去睡吧。”
　　怀安看了怀瑾一眼，很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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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怀安起的很早，与木匠们商谈了一个时辰，总算是拟定好了将军府别院的图纸。送走了那几个木匠，怀安正要回房，云暮走了过来，神色有些古怪。
　　“小姐，昨天那个柳儿不知怎么找到咱们府上来了……”
　　柳儿？怀安脑海里浮现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柳儿说想要见见小姐。”云暮小心翼翼地看向怀安， “小姐你……见她吗？”
　　看着云暮的神情，怀安心里怎会不知她同情那个柳儿，也罢，她点点头。
　　“她现在在哪儿？”
　　“就在咱们将军府门口。”

　　柳儿正垂头跪在将军府门前，听见里面的响动，连忙抬起头来。
　　“小姐！”她看到怀安后，苍白的小脸浮起一抹笑容。

　　“听说你要见我？”怀安让云暮将她扶了起来，轻声问道。
　　柳儿猛点着头，继而说道，“柳儿昨夜回去好好想了想，小姐的大恩柳儿恐怕今生无以为报，柳儿只求能留在小姐身边侍候小姐！”
　　这话让怀安和云暮皆是一诧。
　　柳儿小心翼翼地察看着怀安的脸色，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氤氲着无尽的期盼之情。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云暮问道。
　　柳儿闻言，脸色微赧，“是……昨日姐姐和小姐离开后，我就一直跟在你们身后……”
　　“柳儿，你家里人知道吗？若是来将军府为婢，他们肯同意吗？”怀安问道。
　　“柳儿早就没有家人了……”
　　怀安将视线转向一旁的云暮，自是看见了她眼底里那抹黯淡和同情……云暮，也是没有家人了，她娘在陆云渺死后不久也殉主了。
　　想了想，怀安将手伸向柳儿，脸上漾起一抹笑容，“将军府正好缺人手，柳儿，你以后就留下吧。”
　　柳儿此刻丝毫不掩饰激动之情，紧握住怀安的手，“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云暮却是一怔，没有想到怀安会将柳儿留下。
　　“云暮，还不快去给柳儿准备一下卧房，她以后就住你隔壁了！”怀安用手戳了戳云暮怔怔的脸，笑的灿烂。
　　…………
　　很快就到了青玉苑赏菊这一天。
　　怀瑾与怀安皆是受到了太子的邀请，两人此刻也换上了得体的服饰准备前往青玉苑。
　　很快他们就到了太子在京郊的别院——青玉苑门前，这座别院是太子刚被封为太子时，李世民赐予他的一处宝地，青玉苑地处山明水秀之中，多有江南秀丽清新的意境，现下已是初秋时节，树木已然泛起微黄，隐隐绰绰间缀衬着几许繁花，空气中荡漾着秋菊的芬芳，微风卷起几片落叶，别有一番情致，此时三三两两宾客相携而入，一面散步一面欣赏着这秋日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