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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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男孩子站在那里，微长的刘海搭在眼睛上，他的下巴稍稍向里收了收，白玉般的脸上被灯光晃得五颜六色。
薛仪见他来了，十分熟稔一般，往前蹭了蹭去拉他的手，嘴里埋怨着：“让你去帮我拿瓶酒而已，怎么去了这么半天？”
周灿扶住她，把她踉踉跄跄的身子塞回沙发里。那个男孩上前一步，也没说话，只把手里的外套递给她，周灿会心的接过来给薛仪穿上，又勉勉强强地把她扶着站起来。
薛仪喝得太醉，根本站不稳，身体直直的向前倒，周灿只顾得上拉住她的手，好在那个男孩子及时上前，伸手扶住了薛仪的肩。
他细眉拧紧，似乎是想了一会儿，然后干脆架起薛仪一只胳膊，将她半搂在怀里，他回头望着愣愣的周灿，低声道：“先出去再说吧。”
就这样，周灿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年轻男孩以一种十分呵护小心的姿态将薛仪整个拦在臂弯里，半抱着将她抱出了酒吧。薛仪到了他的怀里倒也听话，没再闹腾了，倒像是沉沉睡了过去。
周灿拎着包跟在后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又或者是酒吧暧昧的灯光影响，她似乎看见那个年轻男孩安静的注视着怀里的姑娘，微微抿起了唇角。
好不容易拦到了出租车，两人半抱着把薛仪塞了进去，周灿本来打算和那个孩子道谢再道别的，谁知道对方竟像是猜到她心里所想似的，先一步开口：“我送你们到家再走，这么晚了，不安全。”
周灿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对，就没坚持，只再一次道了谢。
坐上车，薛仪早已沉沉睡去，车厢内安安静静的，男孩子时不时的回头看看气氛有些微妙，周灿决定打破这该死的尴尬，便笑着问他：“你是她的学生？”她指了指睡死的某人。
年轻男孩回过头，侧着一张脸，高挺的鼻梁被前方的汽车尾灯照亮，小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下，下颌处的线条立体分明。他点点头，开口显得有些拘谨：“我是建筑系大三的学生，我叫叶沉，沉香的沉，薛……薛老师教我英文。”
大概是因为师生这一层关系，又或者是因为年龄上的差距摆在那里，叶沉的态度显得礼貌而尊敬，像所有同龄人见到老师那般，周灿几乎要怀疑方才在这个男孩子脸上看到的笑容会不会是一种错觉。
她尽量让自己笑得有亲和力一些，希望打消叶沉的局促，“今晚真是多亏你了，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周灿偏过身替薛仪拢了拢外套，又有些奇怪的说：“不过，她怎么会大晚上的跑到酒吧去，还喝了这么多？叶同学，你是碰巧和她遇上的吗？”
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冒犯到对方，忙笑着改口，“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啊，你别介意……”
叶沉也没在意，只接着往下说：“我今天在这附近办点事情，从市图书馆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薛老师一边走一边哭，我不放心就跟着看看，谁知道她就拐进了这间酒吧……”
他带着歉意地笑了笑，有几分腼腆，“我不太放心，就跟了进去，老师她一直要喝酒，我也拦不住，最后我劝她至少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人来接她回家，她才……”
“把我找来了。”周灿接着说，她伸手按下车窗，让凉凉的晚风吹进来，刮在脸上，她的声音几乎要融进夜色里，“也难怪是这样，她也只能找我。”
叶沉清秀的脸上写满疑问。
周灿把手搭在窗沿上，轻轻的敲打，黑暗的世界正在窗外急速后退，柔和的月光洒下来，包裹住一切，她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你们薛老师早就没有家了，何来家人，她唯一的亲人就只有我而已。”
叶沉闻言，脸色变了变，他有些懊恼的开口：“抱歉，我不该说这些的。”
“没事儿，”周灿笑着摆摆手，低下头看着薛仪熟睡的侧脸，低声说：“反正都过去了，陈年往事罢了。”
车子抵达周灿家楼下，她扶着薛仪下了车，等两人都站稳了，她才回过头对着副驾驶上的叶沉说：“早点回去吧，再晚一些学校可就不让进了。”
叶沉没说话，只一双眼紧紧盯着她臂弯里的薛仪。周灿会意，加进了胳膊，语气轻快：“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叶沉这才收回视线，与她道别，然后侧过脸去和司机师傅交代学校地址。
车子开走了，直到汽车尾灯一闪一闪的融入远方的无边夜色，周灿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用了点劲儿拍了拍薛仪的脸：“喂，醒一醒，别装了，你可别指望我能把你抱上楼。”
前一刻还在沉睡的某人悠悠转醒，睁开一双迷离的眼睛，不满的嘟囔：“我这才刚刚睡了一小会儿呢，你就不能不折腾我。”
周灿撒开手，又气又笑：“你还说呢，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吧，都没在你学生面前拆穿你。就你那酒量，再喝上三天我估计也醉不了！”
薛仪不在意的抓了抓头发，“有啥办法呢？我也想喝醉啊，还能耍耍酒疯，可惜了……”然后又小声抱怨道：“不过啊，闺蜜就是这点不好，什么小秘密都知道。”
周灿已经几步走到单元楼大门前，她掏出钥匙打开门，回头看一眼站在那儿吹冷风的某人，轻声喝到：“还不快跟上。”
薛仪抱怨归抱怨，还是乖乖的、屁颠屁颠的跟上去了。两人上了楼，洗了热水澡，然后双双倒在柔软的大床上，薛仪欢呼，这才是幸福呐！
沐浴过后，两个人的脸都被热气蒸的粉嫩嫩的，嵌着红晕。周灿伸长了手拍一拍她，“老实说吧，你今天怎么了？”
薛仪翻了个白眼，顺手拿过一边的抱枕揉在怀里，没好气的说：“没什么，不想提了，快睡快睡！”
“少来了，”周灿翻过身，面对着她，捏一捏她的脸，放软了声音，“说吧，我知道你其实可想说给我听了，不然也不会大晚上的哭着给我打电话。”
抱着抱枕的手紧了紧，薛仪把下巴搁在上面，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周灿，片刻后，闷闷的声音传过来：“那个女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是个男孩……”
周灿的一颗心突然就沉了下去。
薛仪说的那个女人是她名义上的继母，也是当年成功小三上位并最终害死她母亲的人。
“灿灿，你说这是为什么，老天爷真的一点都不公平。”薛仪弓起身子，紧紧抱住怀里的抱枕，似乎想要从中汲取温暖，“我妈妈被他们害死了，我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赶出家门，那个女人却有了孩子……他们俩的孩子。”
周灿扳过她的身子，果然看见她眼角渗出的泪水。她们俩从来都不是什么坚强的人，没道理要一直克制自己的情感，有时候宣泄出来反而更能舒心。
她抬起手指去拭她的泪，“他给你打电话了？”
“嗯，”薛仪点点头，眼睛又红了一圈，“这么多年了都没怎么联系过我，好不容易给我打个电话，竟是要我回去参加他们的孩子的满月酒。我知道，如果我不回去，一定会有人说闲话，所以他才…….”
她紧紧咬住下唇。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她埋着头喃喃自语。
“我会陪着你的，无论你要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周灿将薛仪拥入怀里，手掌覆在她的长发上，“你如果愿意，咱们就去，你如果不愿意，咱们就当作没接到过这通电话。”
那天晚上，薛仪哭到很晚才沉沉睡去。周灿反而没了睡意，起身披了衣服站在窗前，伸出手指在带了薄雾的玻璃窗上无意识的描摹。
薛仪的母亲是出了名的美人，温柔贤淑，当年不顾娘家反对嫁给一穷二白的薛城安，婚后与他一起艰辛创业，好不容易薛城安的事业走上了正轨，他们又添了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儿。
她便索性辞了工作在家安心的相夫教女，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到女儿身上。等到她发现薛城安在外面有女人的时候，薛仪都快十岁了。
自此，家里再无宁日，美丽的妇人整日以泪洗面，欢声笑语不复重来，从前薛城安还顾忌着怕被发现，可自从被抓了正着之后，他就越来越肆无忌惮，直到嚣张跋扈的小三找上门来。
不得不承认，二十五岁的白思羽正是大好的年纪，身材样貌都无可挑剔，更比家里这位美丽娴静的正妻多了几分灵动之气。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妇人，眼里划过讥诮。
白思羽坦诚的表示已经跟了薛城安八年，而且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她不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不明不白的。
正好十五岁的薛仪放学回家，撞见了这一幕，看见自己文弱的母亲被人挖苦讽刺，她护在母亲身前像一只小老虎那般张牙舞爪。然而，争执间，挺着肚子的白思羽跌倒了，磕在了水晶茶几上，鲜血流了一地。
生活就是这样狗血，适时回来的薛城安在暴怒之下狠狠地甩了薛仪一个耳光，美丽妇人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不再对这个男人有任何期望。
那天晚上，薛城安彻夜手在白思羽的病床前，薛仪被妈妈牵着手，离开了薛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彻底断绝了往来。然而，命运弄人，三年后，这位伟大的母亲因为过度操劳加上心力交瘁而去世了，十八岁的薛仪跪在母亲的坟前一动不动，身后是她三年未见的父亲。
薛城安也老了，白思羽再没能怀孕。他希望薛仪能和他一起回家，重新开始。
大雨滂沱中，薛仪理了理湿透的长发，微微眯着眼睛，声音不卑不亢却因寒冷而发抖，“想让我回去？除非那个女人死掉！”
她最后见着的，便是薛城安震惊而厌恶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醉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