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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相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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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凡人,高强的理解力和承受力果然非同寻常,很平静地听完这段故事,回味了一会儿,隔了半晌,才道:“落玉,许云年……可是,表姐,这两个名字都不是你昨夜做梦喊的……”
顾念脚下一顿,惊愕抬眼看她:“做梦?”
“是啊,昨夜你说梦话,一直在叫什么五什么五的,如果不是你说的是两个字,我还以为你梦到了五师弟呢。”高强搂着她的肩一用力,使她不得不继续向前,“不过,若你梦到的是女子也就罢了,要是个男子,还是表姐夫认识的男子,那可不太好了,因为那会儿表姐夫正给你遮风挡雨,大半夜都没睡觉……”
顾念身子一颤,是午央,她竟然在落玉的面前叫出午央的名字……
“表姐,你怎么了?”见她脸色霎时大变,高强被吓了一跳,忙安慰她道,“表姐夫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会和你斤斤计较的,再说,又没有被捉奸在床,你心虚什么。”
顾念以为然,就是,又没有被捉奸在床,心甚慰,再一转念,不由跺脚,呸呸,什么捉奸在床,午央本就是她的未婚夫,而落玉,不过是她的,是她的……
“怎么愁眉苦脸,是被山鸡欺负了吗?”
猛然听到落玉的声音,她惊了一跳,心虚地向后一蹦,原想骂他胡说八道,却脱口而出地问道:“你是我的什么人?”
这本是个不带拐弯的疑问句,但说出来后,难免有质问的语气。
忙伸手捂住了嘴,顾念大悔,这张嘴,是愈发不听话了,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落玉,却见他神色平静,只是愣怔了一瞬。
须臾,他淡然开口:“你不是我姑姑吗?我不是你表妹的表姐夫吗?”
莫说任远,连高强都被绕晕了头。
下山的路上,气氛凝重,山鸡倒是叫得很是欢畅。
回到客居院,就要各自回房时,两人同时停下,落玉方要开口,顾念抢先一步:“山鸡我是逮不到了,要不你把我炖了吧。”
落玉认真思量片刻,道:“皮糙肉瘦,炖了不如炒了。”
“许久没吃到炒肉了,还有熏肉,蒸肉,腌肉……”咽了咽口水,猛然发现跑了题,她忙绕了回来,“咱俩第一次见面,我怎么看你怎么像馒头,也想把你给吃了来着。”再一想,还是跑题,换了低落表情,“落玉,你说,我是不是很窝囊,竟连个山鸡都逮不住?”
“这也说明了你还没充分认识自我,若你是山鸡,怎么连老家的窝都摸不着?”落玉语重心长地道,“你惦记了它们这么多天,也该消停了。”
“可是,我拿什么给你养身啊?”她神色一正,极认真地道,“落玉,你随着姑姑,当真受苦了。姑姑我,我,对不住你,要不然,你回天庭享福吧,那里山珍海味,都是养身的。”
落玉皱眉:“你赶我走?”
“嘘,”顾念忙将食指贴在了唇边,紧张地看了一眼门窗,小声道,“小心被嘟嘟听到,它会怪我的。”
落玉的眉头皱得更深:“你只顾嘟嘟的想法?”
“它闹起来有多折腾人你也是知道的。”顾念退了一步,捻着衣角,“我当然也顾着你,所以才想让你回去吃些养身子的。”
落玉上前迈了一步,离她更近,眸光深沉:“就这些?”
“嗯,”她点了点头,一触到他的目光,耳根子莫名热了起来,又向后退了一步,摇头,“不,也不是。我,我……”见他又跟了过来,她连连后退,一慌忙,一咬牙,道,“落玉,不是我不收留你,姑姑实在是有苦衷的。你待我这般好,很容易让我误会,误会你对我有意思的……”声音愈来愈低,到最后,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一愣之后,笑意从眼中慢慢泛开,落玉无声笑问:“你说什么?”
“落玉,这些年我拿捏着你的小辫子,你着实帮我不少,但是,但是,你是了解我的,我也不是个厚颜无耻的人。你对我的好,我实在无以为报,要照着凡间的规矩,本该以身相许,可你也清楚,你是堂堂七尺神仙,我是区区一寸小魔,你是断袖,我有婚约,咱们俩都一辈子注定是有缘无分,”说出憋了一路的话,她心中舒畅,愈说愈痛快,“所以说,以身相许是不可能的,我又没什么其他能拿出手来报答的,怎么忍心能一直就让你跟着我受苦受累呢,毕竟,你也不是我的亲侄子啊。”
斜晖从他的背后洒来,将他罩上了深深浅浅的光芒,瞧不清神色,看不清喜怒,许久,才听他清清淡淡地道:“若我非仙,你非魔,我不是断袖,你也没有婚约,你可愿以身相许?”
顾念一愣,许是他太过认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几乎就要去认真回答他的问题,但迅即之间,已然哈哈一笑:“落玉你又胡闹,你不喜欢女孩子是许云年说的,不愿许云年成亲是你说的,这些年我一直替你保密,你们俩的事情,难道有人比我更清楚吗?”
落玉眼中笑意更深:“所以说,你在意的,是我不喜欢女孩子,而不是我是仙,不是你是魔,更不是你与午央的婚约,对不对?”
顾念又怔了一怔,不知道自己是被拽进坑里了还是主动跳进坑里了,半晌没反应过来,最后,似乎不想再纠结这个莫名其妙钻出来的问题,她转身回了房,只留下低低的一句:“你别瞎闹了,我先休息了,你回天庭吧,若被人发现你私下凡间,我得把自己献出去让你去邀功了。”
门关,无声,夕阳西落,洒了一地的安静。
这一夜,嗜睡的她破天荒地辗转反侧睡不着。
许是白天开了头,往事历历在目,犹如重现。
师父总是说,所有恩怨情仇,都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儿。
就如他,吃饱了之后就想找点茬儿,而饿的时候,唯一想找的就是吃的。
对于这个说法,她一直是不认同的,因为,他师父本早已得了仙骨,压根儿几千年不识饿滋味,他饿了,纯属是因为他想折腾她。
更何况,即便找吃的,也是会有茬儿冒出来的,比如他师父,虽然饿的时候他要找吃的,可她却为了替他找吃的却不得不去找茬儿。
有时候,茬儿冒的太快,以至于她手中的镰刀还没挥出去,那茬儿就茂密成林了。
比如去后山给突然对梨子提不起兴致的师父摘桃子,与胖成十五月亮白成年夜馒头的小落玉不期而遇;
比如师父突然砸吧了嘴怀念人间烟火,还专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以至于她夜半偷厨房,又与那个白胖的傻小子狭路相逢;
比如师父撇开了自个儿的蟠桃不吃,偏偏斜着眼看上了三师叔的,害得她不得不趁着夜黑风高潜进风雨楼,从小落玉怀里偷了桃儿出来。
总之,她和落玉的茬子,就是这样被他师父一手给挖坑施肥的。
但交道打得多了,她才慢慢发现,这个白胖又傻乎的小子,虽然暗地里也和她一般做些偷鸡摸狗的活计,但却为人诚恳朴实,这一点,除了表现在他一和女弟子说话就憋红了脸,还表现在之后他再摘桃偷吃的,都会捎带着给她一份,以至于她的体形也日益向十五的月亮靠拢。
而且,偷蟠桃的那次,后来她才知道,小落玉因此而被三师叔在雪中罚跪了三天三夜,那时候,她连五个仙阶中最低的宵仙都不是,而生就第二仙阶灵仙的落玉却被她给钻了空子,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有意放自己一马。
所以说,天晴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因为在她还一心只看到许云年的好的时候,天晴就悄悄地同她咬耳朵:“听说很多找不到老婆的都被人说成是好人,依我看,落玉这辈子是找不到老婆了。”
坐在一旁的诺鱼瞪了她们一眼,咬牙切齿:“你才找不到老婆,你们俩都找不到老婆!”
顾念赞同地点了点头,落玉这辈子压根儿就没打算找老婆,而她们,需要的不是老婆。
只是可怜了诺鱼,从北琴山一路追着落玉到了东白山,现在又追到了九重天上,至今还是没能俘获落玉的芳心。
这个也能理解,在回味并明白了小许云年当时的意思之后,她曾有一段日子也很是消沉,因为若是这样,落玉很有可能会同她抢许云年,她很有自知之明地认为,自己是斗不过落玉的。
可自己毕竟还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她当时还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落玉,而诺鱼,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对手是许云年。
天晴总是笑着在诺鱼的伤口上加把细白的盐:“诺鱼,你是个好人,落玉不会忍心伤害你的。”
天晴是她同寝居的好姐妹,同她一样,也是凡胎,立志要做观音菩萨座下的净瓶童子,只可惜,修成仙时,她的年纪已然足以做童子她娘,只好作罢。
当年,若不是天晴,她现在,约莫着已经灰飞烟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