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爱无悔》芒果棉花糖

3、天上掉下个儿子

　　情投意合、相爱甚深的两个人，在一起的生活甜蜜又温馨。爸爸说，那时候实在太美满，可不管在当时，还是以后，他都没法描述出那段幸福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样子，吃饭穿衣一如往常。或许就是俗话说的，幸福的日子都是相似的，并无特殊不同之处。
　　只是在一个下雨的晚上，他和爹地又笑又闹地淋着雨跑回家，他换了长长的衬衫靠在浴室门边，和在里面洗毛巾的爹地闲聊说话。窗外湿润昏暗雨水成串，干燥的屋里亮着发黄的电灯，电视里两个中年妇女为了儿女婚事正不休不止地讨价还价，雨珠奏乐一样滴答滴答地敲打着阳台，喧闹又安静。肥皂淡淡的香味涌进他的鼻翼，耳边是爹地温和的话语，他抬起头，看到浴室镜子里爹地长长的睫毛，一瞬间的满足与感动，突然觉得此生真好！
　　他走过去搂住爹地的腰，轻轻靠在他的身上问：“猫儿，我们认识多久了？”
　　爹地愣了一下，缓缓地直起身来，镜中绽开一个深深的微笑，他说：“就好像，一直都在一起一样。”
　　另一个笑容绽放开来，这就是爸爸那一刹的愣怔与感悟。开心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他，难受的时候也最先想到他，生气的时候想说给他听，有空的时候想跟他在一起，无聊的时候想找他聊天，忙碌的时候给他发短信说“我忙死了”……没有他的那些年里，自己在这样的时候都在干些什么，孤独过吗？不记得了，脑中心中都是现在的快乐幸福，好像已经这样了一生。
　　爹地接到妈咪说要来的电话，让他第二天中午去接机的时候，他和爸爸也是这样的快乐。不用上班上学的午后，偷得浮生半日闲，依靠着彼此喝啤酒看电影，屋子里溢满笑声，最平淡真实的日子，最平淡真实的幸福。电话一接，两人一时都有些愣住。
　　爸爸从没问过爹地以前女朋友的事，但他知道肯定有。他说，我们认识的时候，你爹地都奔着三张去了，过去怎么可能是一片空白。不过既然都是过去，又有什么要紧。可他没想到的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爹地的前女友，她就把一个三岁的小孩交给了爹地。她说分手之后才发现有了小孩，两人的感情已经不再，可是她不想放弃自己的小孩，决定生下来自己抚养。天有不测风云，她说自己患了乳腺癌，需要长久的治疗，只好把小孩给他送来。她说对不起啊展，很抱歉打扰了你现在的生活。
　　歉意对事情的解决没有任何帮助，那一刻只是不知所措。面对孩子，爹地没法拒绝，可想到爸爸，他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不愿灿烂洒脱的少年脸上有任何阴霾，可他更没法把一个三岁的孩子变得消失。
　　爸爸中间接到爹地打来的电话，欲言又止，磕磕巴巴，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只说有事回去跟他说，求他千万不要生气。爸爸心情忐忑得上下翻滚，不停地想东想西，连爹地要提出分手都想到了，结果一开门看到门外的“一家三口”，立刻蒙了。
　　爹地安排妈咪带着我在客房里喝水休息，拉着爸爸就回了卧室，把难以开口的事实坦白。他自己也不知道孩子的存在，却只能向爸爸道歉，请求他的谅解，甚至来不及体会初为人父的喜悦。他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可你相信我，我们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幸福，这对我们的感情不会有半点儿影响。”
　　爸爸默默不语，脸上红了黑，黑了白，好半天才说：“我先回学校吧。”
　　爹地一把拉住他，说：“玉堂，不要走。若你不开心，我送kelly去酒店。这是我们的家，你不需要因为任何人离开。”
　　爸爸心里一酸，又问：“那要是Jamie呢？
　　爹地说：“玉堂，我其实早就想过，咱们走了这条路，就像一步迈进荆棘丛里，这一辈子只怕是数不清的沟沟坎坎，曲曲折折。可只要我护着你，你护着我，咱们两个互相支持着，这些坎坷就都不算什么。现在突然这样一个事情砸下来，你难受，我也懵了。你体谅我这一回，只当我们添了个儿子，成吗？我们同时认识他，一起抚养他，以后我疼你，你疼Jamie，就跟所有的家庭一样圆满幸福，你说好不好？”
　　爸爸默然许久，心里只是难受。这种事从来没有多余的办法，要么放弃，要么接受，别无他法。最终，他伸手回抱住爹地，“猫儿，我真的很想说不好，可我舍不得你。你怎么选的女朋友，这么自私！”
　　爹地没说话，紧紧地搂着爸爸，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趴在爸爸的身上，听他说这些往事，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爸爸揉揉我的小脑袋，说那时我跟你爹地过得多开心，半点儿都没想过孩子的事情。多你这么个小东西，我们还怎么一起去攀岩，一起去探险，一起去喝酒打球，一起去听交响乐，天天都得给你当奶爸了，世界还不得一片混乱。你说你坏不坏？嗯？讨厌不讨厌？
　　爸爸说我讨厌，可我听见他的声音里笑呵呵的，一点儿都不怕他，咯咯笑着爬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一荡一荡的，说不讨厌，云瑞最乖，一点儿都不讨厌，爸爸最喜欢云瑞了。
　　爸爸托住我说，爸爸现在爱你，可是当初刚见你的时候，一看见这张酷似你爹地的小脸儿和像极了你妈咪的这双眼睛，心里就忍不住的烦。
　　我说，爸爸不要烦，云瑞长得才不像他们，云瑞最像爸爸了。
　　爸爸说，你刚回来的时候，一看你和你爹地就是亲爷俩，小模样那么像。虽然咱们三个人总是在一起，可有时候看到你爹地忙着照顾你，哄着你玩耍，还是会忍不住觉得，我就像个外人似的。跟水果盘里的西红柿一样，就算你在里面，你也不是其中的一员。现在你长得像你爹地，脾气学得像我，咱们真是一家人了，真好。
　　爸爸说，若是在以前有人问他，他肯定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他可能会喜爱所有的孩子，只爹地和别人生的爱情结晶除外。那种复杂的情绪，真是语言难以表达。他也的确从来都没说过。爹地却好像了解他的每一点情绪，细心地呵护着他的好心情，看护着我们这个家的幸福。每天晚上，我们一家看电视的时候，都是我坐在爸爸的怀里，爹地坐在一边拥着我们两个，把水果一个一个塞进我们的嘴巴里。
　　爸爸说，那段鸡飞狗跳的艰难日子里，我每天晚上嚎啕大哭着找妈咪，哭得整个家都要崩溃。他说那时他最怕爹地上班而保姆又下了班的时候，看我哭得嗓子都哑了，再哭不出声来还闹着不肯睡的时候，他几乎要急疯，却也心疼了。他从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向来睚眦必报不肯妥协，可是爱，真的能让人变得宽容。
　　他说，他和爹地两个人在一起，就能接受没有孩子这样的结果，也能接受爹地的孩子这样的过去。慢慢的，爹地上班的时候，他不再出去玩或是留在学校，他开始回家陪伴我照顾我，喂我吃饭带我玩耍。他说猫崽儿叫我爸爸，以后就是我儿子了。结果我真的就做了他一辈子的儿子。
　　爹地那时工作不是很忙，有空的时候会在家给我和爸爸做好吃的，还会带我和爸爸出去散心玩耍。爸爸从小淘气，到处都玩遍了的，可爹地总是能找到更让他喜欢的地方和游戏。
　　有一次放假，爹地开车带我和爸爸去郊区的一座小山玩，上山的窄路旁种着很多梨树和枣树，一伸手就能摘到梨子和小枣，小溪流就在路旁蜿蜒流淌。假期里处处人山人海，这座小山上却很清静，只我们一家三口在路上行走。我和爸爸穿着凉鞋，在小溪里踏着水流玩剪子包袱锤，一步一步地往前跑，爹地就拿着书包跟着后面护着我们。满山里都是我们留下的笑声和梨核。小山很矮，二十分钟就到了山顶，连居高望远都难做到。可爬到山顶的时候，上面笼罩着一层薄雾，朦朦胧胧，氤氤氲氲，很有梦幻之感。爸爸和爹地就带着我在那无人的山顶上面，连说带演一个又一个王子和骑士拯救小孩的故事，一只猫和一只鼠一起偷小猫的故事，警察叔叔和吃小孩的大坏蛋斗智斗勇的故事……
　　爸爸说，我刚回来的时候，爹地跟他说，保证会让以后的日子更快乐。爸爸笑了，心里并不相信，小Jamie对他来说即便接受，也更像是个麻烦。可是爹地真的做到了，家里多了我，爸爸却觉得爹地更爱他了，日子也丰富了很多，过得还是那么开心。以前天气好的时候，爸爸和爹地会一起骑自行车到郊区去玩，后来就一家租三人车骑。以前爸爸和爹地傍晚会到球场里打球，后来他们就多了乐颠颠帮着捡球的小球童，球跑到哪里，小球童就追到哪里。以前他们晚上会一起看电影，现在一家三口看动画片，一家子都被《猫和老鼠》逗得前仰后合。睡觉之前，爸爸和爹地还会一起陪我读故事看书。
　　爸爸说，他最记得有一本绘本，叫《猜猜我有多爱你》，是他23岁生日那天，爹地拿回家的。书里面有一只栗色的小兔子，问大兔子“猜猜我有多爱你。”大兔子说自己猜不出来。小兔子就张开自己的手臂，说我爱你有这么多。大兔子也张开自己的长手臂，说我爱你有这么多。小兔子一看比不过，又说，我的手举得有多高，我就有多爱你。大兔子也说，我的手举得有多高，我就有多爱你。小兔子倒立，跳起来，努力表达着自己对大兔子的爱，可是大兔子的爱总是比他还要更多。最后，困得迷迷糊糊的小兔子望着黑漆漆的天际，说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里。大兔子亲吻着睡着的宝贝，面带微笑轻轻地说，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里，再回来。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完了蛋糕，靠在一起看这个温暖的故事。爹地手里搂着爸爸，他们的中间坐着我，地上的垫子软软的，爹地和爸爸的胸膛都宽宽的。爹地的嗓音深沉又温柔，像有魔力一样吸引人的心，故事读完，他停下来没再说话，可是爸爸什么都懂得。爹地为人内敛温和，却总是用最浪漫动人的方式跟他说爱。他靠在爹地的身上，轻轻说：“猫儿，我爱你，从我的心到你的心，再到Jamie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