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贱何太急》四非

9、第九章

　　程丽丽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忘记了今天轮到她休息，当她一如往常地洗漱完毕并且坐在餐桌前喝着牛奶吃着面包时，才猛然想起今天不用上班。
　　窗外阳光明媚，空气污浊，自出生到现在已经走过不下百遍的街道，闭上眼睛也能想象出每家商铺楼宇的位置。
　　于是有了一个很好的宅在家里的借口。
　　打开电脑一边点开播放器听歌一边寻找最新电影，忘记了是什么时候载下来的歌，刚开始时觉得旋律似曾相识，直到副歌部分才蓦然涌起强烈的熟悉感，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起来。
　　Country roads，take me home，To the place I belong，West Virginia Mountain Mama，Take me home，country road.
　　程丽丽的英文不好，五音也不全，完全跟不上节拍，慢慢地便停下来，静静聆听了一会儿，竟萌生了到街上逛逛的冲动。
　　风那么大，街道两旁的落叶不知道堆积有多厚，踩在上面是不是如同踩着云朵。
　　但一个人出门，人群那样拥挤，车水马龙，到处是嘈杂的声音，很容易便生出流离失所的恐惧。
　　程丽丽关掉播放器，她发现自己被那首轻快流畅的歌曲渲染了一层淡淡的伤感。
　　手机在这时突然响起来，将她吓了一跳，落寞的气氛顷刻间荡然无存，低头看着屏幕上闪烁的一长串陌生数字，她犹豫了一下，终究选择接通。
　　“喂？”
　　“我在你楼下。”没有称呼没有问好的开场白，低沉冷硬的声音，霸道凶恶的语气，程丽丽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古小姐那张清高且不近人情的脸。
　　“啊？你在我楼下干什么？”这样诧异地问着的同时，程丽丽忍不住跑到窗台，做贼一样猫着腰，从玻璃窗的一角偷偷往楼下窥探。
　　目光果然搜索到了那辆熟悉的败家敞篷跑车，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懒洋洋地斜靠在敞开的车门边，浅蓝色牛仔裤搭配白色T恤，不知道是不是牌子，只是像这样随处可见的休闲装束穿到了古渐尹身上仍有着一种耀眼张扬的魅力。
　　“你赶快下来。”古渐尹在电话那头没有解释，直接便下达命令。
　　“你……找我有事？”程丽丽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问，心脏不受控地咚咚狂跳。
　　外星人何止入侵地球，简直长驱直入，兵临城下。
　　“废话。”古渐尹的语气已有不耐。
　　程丽丽小心肝一颤，思忖她们之间好像还没有熟络到可以没事找事的程度，那就更不用说真的有事找事了。
　　“我、我等一下要上班。”这个理由应该足够合理充分，程丽丽不暇思索就脱口而出，此时此刻她有点思维混乱，昨夜的冲击感尚未消退，今日绝对不宜见客，请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我有你这个月的排班表，你今天休息。”那头轻飘飘的一句话炸得程丽丽头皮发麻。
　　她的日常行踪居然被暴露了？为什么会暴露？怎么样被暴露？
　　地球果然不安全。
　　“我我我等一下有、有点事。”
　　“你有事怎么不提前说，我都已经来了，这样吧，你的事放到明天再做，今天先陪我，就这样决定了。如果你三分钟之内还不下来，我就上去。”古渐尹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等……”没有等，只有嘟嘟嘟的忙音。
　　现在到底是谁没有提前跟谁说啊？这都什么强盗逻辑？！
　　程丽丽气愤地跳了起来：“我靠，三分钟！还他妈的给不给时间我换衣服！”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下楼，一步步靠近那辆拉风的跑车，就见古渐尹极不耐烦地朝她招手：“你穿的又不是高跟鞋，走什么小碎步。”
　　“不好意思，我习惯了那样稳健的步伐。”程丽丽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警惕地看着古渐尹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上车。”古渐尹言简意赅，率先钻进了驾驶座。
　　“有什么事在这里说清楚。”程丽丽站在原地，态度坚定。
　　古渐尹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我会吃人一样。上来吧，我们去看电影。”
　　“看电影？”程丽丽怔住了，“你……你说找我有事就是想和我去看电影？”
　　古渐尹想了想，说：“看完电影再吃个饭。”
　　“然后呢？”
　　“然后送你回来。这次不去喝酒，你可以放心了？”古渐尹挑挑眉，目光坦诚，不像是说谎。
　　程丽丽仍是有点不放心地试探着问：“你昨晚不是喝醉了吗，怎么今天那么早起床？”
　　听到这话，古渐尹不自觉地皱起双眉，伸手揉了揉眉心：“你这一提起来，我的头又隐隐作痛了。宿醉，被痛醒的，啧，陈静那杯醒酒茶一点用都没有。”
　　“那个……陈静有没有跟你说什么？”程丽丽支支吾吾地试探。
　　古渐尹眯起双目，疑惑地看着她：“说什么？”
　　程丽丽心虚地飘移开目光：“我问你呢，你怎么问回来了？”
　　古渐尹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凶巴巴地问：“你和陈静有事瞒着我？”
　　“没有！”程丽丽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古渐尹不信，眼神越加凶恶：“给我说清楚。”
　　程丽丽后悔莫及，看来陈静还没有告诉古渐尹自己已经知道“她是”的事，而自己竟然自掘坟墓，真是天作孽，有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一旦让她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程丽丽不知道为什么光是想想那情景，就觉得别扭尴尬。
　　“就是你昨晚喝醉了……凶了陈静几句……”程丽丽艰难地挤出一个谎言。
　　古渐尹盯着她看了几秒，勾起唇角笑笑：“这种小事有什么好提的，她早习惯了。”
　　居然真被她糊弄过去了，程丽丽在心底松了口气，额头都快渗出冷汗。
　　古渐尹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抬抬下巴示意她上车。
　　程丽丽仍在犹豫：“那个……你头痛适不适合开车啊？”
　　古渐尹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目露凶光：“你今天怎么废话特别多，到底上不上车？”
　　“上……”
　　车子启动后两人都没有说话，程丽丽是害怕言多必失，而古渐尹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车厢内的空气有点凝滞，古渐尹随手翻了张CD塞进播放器里，须臾，一阵熟悉的前奏便如同行云流水般在车厢里荡漾开。
　　“是《country road take me home》！”程丽丽脱口惊呼。
　　古渐尹转头看她一眼，问：“是又怎么样？”
　　“……不怎样。”程丽丽慌忙趴到车窗上假装兴致勃勃地看风景，生怕对方听到自己“怦怦怦”的心脏撞击声。
　　不就是巧合选中了同一首歌吗，每天撞衫撞邪撞车的事件多不胜数，实在没什么好在意。
　　想是这么想，但心跳一时半刻还不能恢复如常，只好继续维持着令人腰酸背痛的姿势继续吹风。
　　……还是，很在意啊。
　　自从知道古渐尹的性取向后，程丽丽便没办法再将她视作普通女孩看待，特别是古渐尹与生俱来那股强势霸道气质，让程丽丽不自觉地生出自己已经成为对方猎物的危机感。
　　女孩子追求女孩子……只是想想，程丽丽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她很陈静。
　　到达电影院后，程丽丽一个人先去售票区看排片表，古渐尹找地方停车。
　　因为不是双休日，而且时间尚早，影院显得有点冷清。
　　“今天有什么电影？”古渐尹走到程丽丽身后，很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
　　程丽丽身体一僵，下意识想闪避，却又觉得这样更欲盖弥彰，既然对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那还是装作自己并不知道为好。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装没事。
　　古渐尹不动声色地瞟她一眼，嘴角不易觉察地微微勾起，手臂用力一收，搂得更为亲密。
　　“刚好赶得上十五分钟后上映的喜剧，我们就看那部吧？”程丽丽触电似的浑身一抖，说话都带着颤音。
　　其实根本没什么好问的，难道还会多等两个小时看另一部恐怖片吗。
　　“我就爱看喜剧，走。”古渐尹假装没有发现程丽丽显而易见的异样，亲昵地勾着她的肩膀走到售票处选座位。售票员带着明艳动人的笑容问：“请问有贵宾卡吗？”
　　“没有。”
　　“办理贵宾卡的话电影票可以打八折哦。”
　　“那就给我办一张。”
　　程丽丽忍不住在一旁插嘴：“你不是家财万贯吗？”
　　古渐尹瞥她一眼，低头凑近她耳边道：“家财万贯也要挥霍有度知不知道。”
　　售票员听到她们的对话，捂住嘴笑起来。
　　“小姐，请问有带身份证吗？”
　　古渐尹打开钱夹把证件拿出来，程丽丽忍不住往上面扫了一眼，震惊失声大叫：“你居然比我还小两岁？！”
　　古渐尹实在受不了她那样一惊一乍，不悦地瞪她一眼：“闭嘴，老女人。”
　　程丽丽的玻璃心被严重打击，无言地垂下脑袋，心情沮丧。
　　一个同Ｘ恋居然比她漂亮、比她有钱，还比她年轻，天理何在？
　　售票员很快便办好了相关手续，替她们安排好座次，并将票递到古渐尹手上：“现在可以入场了，请两位到二号放映厅检票。”
　　古渐尹对仍旧处于情绪低落状态的程丽丽喊了声“我们走吧”，但对方显然没有听见，继续兀自发呆。于是古渐尹不再出声，伸手抓住对方的手，强势地将人拖走。
　　直到被那只干燥而温暖的手有力地握住时，程丽丽才彻底回过神来，心脏再一次失去控制地不断狂跳，正想着要把手抽回来，便见走在前面的古渐尹蓦然回头，冲自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对了，你喜不喜欢吃爆米花？”
　　“不喜欢！”程丽丽几乎是反射性地用力摇头。
　　古渐尹耸耸肩：“那我自己吃好了。”
　　语毕，便拖着程丽丽往小卖部走去。程丽丽被迫亦步亦趋，被握着的那只手，终究，没能抽回。

作者有话说

　　是的，我喜欢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