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之永世麒麟劫》楼兰忘川

14、两小无猜

　　自吴邪搬到西厢后，元角他们果然没再敢故意找过张起灵的麻烦，一向清冷的小院也因他的到来而多了几分生气。只是，解思蓉心中却又不舒服起来，经常会抱怨张起灵怎么会这般的命好，连国君的儿子都愿意放下架子，撒着泼儿的求着要跟他一起住，并且时常还能享用到各种名贵的食材，有好些她自己都未曾尝过，就更别提她那两个苦命的孩子。

　　孟春将过，小院中的竹林渐渐热闹起来，晚上常能听到竹子拔节时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这日清晨，吴邪刚走出厢房，就见府中的几个小厮正拿着锄头在竹林里掘着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没等张起灵跟来，吴邪就好奇的跑到了竹林边。

　　“邪公子早，小的们正在挖竹笋！”一个年长些的小厮对吴邪揖礼道，其他小厮也跟着向他行礼。

　　“竹笋？”吴邪从没听过这个东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正是！喏，公子请看！“年长小厮指着一棵还在土坑里的新笋，笑着道：”再不挖，过些日子就老了，吃不成了！”

　　闻言，吴邪立马跑到土坑跟前，蹲下身，仔细地去看年长小厮手指的那棵竹笋，随即就听他兴奋地道："咦，怎么地下还长着这般胖乎乎的东西，有趣！”

　　“邪，你在做什么？”这时，张起灵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灵，你快过来看，这里有竹笋唉！”听到张起灵叫他，吴邪赶忙转过头，摇着小手招呼他过去。

　　“灵公子早！”小厮们见张起灵过来，就齐声跟他请安。

　　张起灵朝他们点点头，然后走到吴邪身边将他拉起来，“快走吧，今天义父要来书房，迟了要挨罚的！”去年搬进西厢时，他已经见过这种场面，所以并没表现得像吴邪那样觉得新鲜。

　　想起师父讲课时一脸严肃的样子，吴邪不情愿的撇了撇嘴，伸着脑袋又朝坑里的竹笋望了一眼，才跟张起灵手拉着手一起去了书房。

　　然而，早课刚一结束，吴邪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张起灵回到西厢，进到竹林里去找竹笋。之后，两个小人儿玩得不亦乐乎，直至乳母唤他们用午膳时方才肯从里面出来。

　　午膳中有一道菜就是用竹笋做的，清甜脆嫩的口感吴邪很是喜爱，他一边吃着一边还不忘赞叹那片神奇的竹林竟能长出这么好吃的东西。吃完，乳母分别将二人沾了土的锦袍换过，就让他们去午睡。

　　“灵，你不是说那是片墨竹林吗，可为什么它们长得有青有紫呢？”睡在床榻内侧的吴邪将身子转朝张起灵这边，问道。

　　“义父曾说，刚长出来的小竹子都是青色的，要等到一岁之后它们才会慢慢变色！”张起灵也将身子转朝吴邪，道。

　　“没想到竹林里还能长出竹笋，而且还这么好吃，简直太神奇了！”吴邪夸赞道。

　　“你们侯府里难道没有竹子吗？”张起灵问。

　　“当然有了，只是我在侯府时还不知道它们还能长出竹笋，也从没见有下人挖过。”吴邪道。

　　“那你在侯府时就没吃过竹笋吗？”张起灵又问。

　　吴邪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想了想，摇头：“好像没有吧，不记得了！”

　　张起灵冲他笑了笑，道：“只要你一直住在国卿府，以后每年的这个时候你都能吃上新鲜的竹笋！”

　　“嗯！”闻言，吴邪也笑了起来。

　　当两个小人儿先后睡去，负责午后课程的夫子便差了人来国卿府告假，说自己偶感身体不适，不能前来授课，望国卿大人体谅。

　　元咺向报信人问过夫子的情况，得知可能是患了风寒，想着自己也能去教课，便允了夫子三日假期，让他好生在家休养，勿念其他。

　　不料，报信人刚谢过告辞，文公的信使就前来召他去侯府。于是，元咺只得嘱咐老管家，让他在午休结束后通知府里的三位小公子下午的课程取消，让他们自由活动。

　　等元咺从侯府回来时，日已微斜，进了国卿府大门，他心念一动，便朝着通往西厢的那道月洞门走去。

　　穿过月洞门，沿着西厢外墙一路前行，经过一处雕窗，元咺下意识停下步子往里望去，就见小院内两个小小的身影儿正跪坐在石质的棋盘前对弈。

　　“哈哈！灵，你输了！”这时，元咺突然见到一个小人儿从地上蹦起来，十分开心地大声道：“先前说好了，要是你输了我们就去竹林玩的！”说罢，就见他转身往那片墨竹林跑去。

　　"邪！等等我！"接着，另一个小人儿也站了起来，跟着也向竹林跑去。不料，没跑几步就被地上的一块凸起给绊倒，"哎呀"叫了一声。

　　元咺看了，心中一阵儿抽疼，就准备要冲进去将他的灵儿抱起来。

　　"灵！"吴邪听到张起灵的叫声，转过身看到他正趴在地上，显然是摔了一跤，就急忙跑到他身边去扶他，"疼吗？”

　　"不疼！"见吴邪又跑回来扶自己，张起灵忍着痛，朝他露出一个笑道。

　　此时，元咺刚好来到西厢月洞门处，见到了张起灵脸上的这抹天真无邪的笑容，那是自己许久都不曾见到的。同时，他又看了一眼正将他的灵儿扶起来的吴邪，心中的感激之情便油然而生。

　　因为解思蓉的关系，元咺一直觉得对张起灵有所亏欠，认为自己没有履行好当初许给文轩老弟的承诺。

　　忍住将步子停在月洞门外，元咺欣慰地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幕，等吴邪帮张起灵将身上的土拍干净后，两个小人儿就手拉着手窜进了竹林，并没有发现他。

　　不一会儿，就见二人各自拿着根细竹竿从竹林里出来，然后开始在小院里嘻嘻哈哈的打闹起来，元咺侧身避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又朝里张望了一阵，才笑着离开。

　　见天气已经转暖，几日后，元咺就在后院的两棵老槐之间搭了木架，做了两个秋千给府中的孩子们玩耍。

　　春末，濮阳城里的槐树皆在一个艳阳普照的日子开出了串串白花，微风将满城的花香送进家家户户。此刻，两个小小的身影儿正在国卿府后院的老槐下荡着秋千，头顶时不时还会有一阵儿雪似的花雨飘下。

　　旖旎的阳光，扑面的花香，摇荡的秋千，以及秋千上欢快的笑声，悄然醉了张起灵与吴邪儿时的梦。

　　槐花未歇，不甘落于其后的紫花泡桐也紧跟着次第花开，不出半月，国卿府后院的那一大片雪白就已被一整片粉紫完全替代，呈现出另一番极美景致。

　　紫花泡桐的花期不长，五月底便全部谢去，转而长出新叶，及至六月底，新叶便可长到蒲扇大小。仲夏之夜，月影初上，国卿府后院两个小小的身影儿正提着盏灯笼，穿梭在被树叶遮挡住了大半月光的紫花泡桐间摸知了。

　　转眼，冬去春来又是一年，如今张起灵和吴邪已是五岁年纪。

　　小满刚过。

　　这日，吴邪趁师父不在府中，就拉着张起灵偷偷跑出去玩。

　　元咺早就跟府里的孩子们有言在先，包括吴邪在内：如要出门，须得让府上的人知道，还要有小厮跟着，且不得在外闹事，否则严惩不贷！

　　张起灵本是极听义父话的乖孩子，可奈何吴邪却觉得被那群“这不能去那不能去的”小厮们跟着不自在，所以二人只得从平日里不怎么用的北门偷偷溜出国卿府。

　　出了国卿府，没有人在一旁监视的两个孩子就像从没进过城的野人一样，见哪儿哪儿都新奇，在城中逛了大半日都还觉得没玩够。

　　一路上，二人尝了许多果饯、甜糕之类的民间小吃，花的卫釿都是吴邪从乳母那里要来的。待他们来到城东，一阵儿诱人的包子香传来，吴邪登时迈不动步子，就与张起灵一人买了一个，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打这儿之后，每次他们从国卿府偷溜出来玩，都要特地前来照顾一下这家包子铺的生意。

　　日渐西斜，二人打道回府，匆忙赶路之际，张起灵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年龄与他们相仿的小人儿，就听那小人儿破口大骂，“你是怎么走路的，没长眼啊？”张起灵立即道歉，并伸过手将他扶稳。

　　三人相视一眼后都是一愣，这个小人儿不就是吴歂吗？他与吴邪同岁，是吴邪同父异母的哥哥，卫文公的庶子之一，曾经也和吴邪一样被寄养在元咺府中，只是稍晚吴邪月余。不过，才来没多久，元咺就发现这个小儿实属顽劣，教化不灵，恐他会影响到吴邪的学业，遂就禀报了文公，文公岂能容一个庶子耽搁了自己嫡子的学业，没多久就将他转托到了同住濮阳的另一个上卿府中。（歂：音船）

　　吴歂看清楚撞了自己的人后，就痞里痞气地道：“哟，这不就是国卿府里那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嘛？走路为何不长眼睛？没爹没娘也就算了，怎么还这般没教养？”

　　“你……”见张起灵被辱，吴歂的话还没说完，吴邪就欲上前去与他争辩，但张起灵却一把将他拦住，“邪，算了！你忘了义父说过的话了？”随即张起灵就准备拉着他绕开吴歂，继续往国卿府走。

　　“哟，这不是邪公子吗？许久不见，你怎么这般地没长进啊，竟跟这种没教养的野孩子厮混在一起？”吴歂鄙夷地看着吴邪道。

　　闻言，本已是打算要跟张起灵回去的吴邪一下子就火了起来，甩开张起灵的手就朝吴歂扑了过去，吴歂愣了一下，他没料到吴邪会来攻击自己，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紧接着就跟吴邪扭打在一起，张起灵上前来拦架，却无济于事。

　　撕扯间，吴邪一不小心竟扯下了吴歂的一撮头发，吴歂吃痛不已，登时怕了吴邪此刻这般不要命的架势，不敢恋战，就急急地推开吴邪，逃也似的朝“自家府上”跑去。

　　溜出国卿府跟人打架，这还得了？

　　待张起灵和吴邪回到国卿府，只一盏茶功夫，那个奉命照顾吴歂的上卿就前来府上拜访。元咺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当即就命二人跪到上卿面前认错，并一再承诺自己定会严惩这闯了祸的二子，最后好说歹说，才让上卿打消了要将此事上报给文公的念头。

　　待上卿走后，元咺正在考虑如何处罚此次事件中的主犯吴邪，不料张起灵却来求情，坚持说人是自己打的，与公子邪无关。

　　元咺当然不信，但转念一想，自己要是重罚了吴邪的话怕是也不妥，于是就只好委屈一下他的灵儿，罚他在大堂外的院中跪一夜思过，不准用晚膳也不准饮水，算是给那上卿一个交代。而吴邪也因私自出府被罚晚膳从简，只一碗白粥和一枚清水煮蛋。

　　看着头一次被夫君罚跪在院中的小人儿那副惨兮兮的模样，解思蓉心里别提有多舒坦，当晚特意叫膳房多做了几道菜，跟着两个儿子吃得好不开心。只有元咺心疼着他的灵儿，没动几下筷子就草草地结束了晚膳，随即来到院中，在正低头跪着的小人儿身边站了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卧房。

　　是夜，一个小小的脑袋从西厢月洞门内慢慢探出，踮脚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没人走动，就一溜烟儿跑到了还在院中跪着的小人儿面前。

　　吴邪在张起灵旁边蹲下，紧张兮兮地又往四周看了看，再次确定没人后，从怀里取出一枚清水煮蛋递给跪着的张起灵，“灵，你肯定饿了吧？给，这是晚膳时我专门私藏起来留给你吃的！”

　　张起灵看着吴邪递过来的鸡蛋，犹豫道：“可是，义父说过不让我用晚膳的！”

　　吴邪见张起灵不接，急道：“晚膳时间早就过了，这个算是夜宵，你肯定饿了的，快吃吧！”说罢，就直接将鸡蛋塞进张起灵手里。

　　这次，张起灵没再犹豫，在吴邪的注视下，他慢慢将蛋壳拨开，当着他的面一口一口把鸡蛋吃完。期间，他还时不时会用清澈的眸子去看吴邪，每次视线对上，二人都会冲对方微微一笑。

　　此刻，大堂东侧月洞门处，站在黑暗中的元咺赞许地朝院中点了点头。